《[策藏]活着这件小事儿》斛斯扇

39、第 39 章

　　本台讯，在刚刚过去的平安夜里，安格拉镇再度发生惨案，红绸饭店的餐饮部遭遇野兽突袭，包括餐厅工作人员在内的十八名居民在此案中丧生。
　　目前，野兽已被警方击毙，红绸饭店被暂时封锁。如果有更新一步的消息，我们会及时通报给大家。

　　凌晨两点，开车回去的路上，还能看到不少刚刚结束平安夜派对，三五成群走回家的行人。他们大多还没有卸掉圣诞节的装扮，头顶上还带着小鹿角的饰物。
　　欢笑声绵延不绝，万家灯火辉煌，远处的天空中还星星点点地缀着绽放的烟花。
　　南方的冬季向来算不得寒冷，而此刻夜色下的安格拉小镇，更是被浓郁的圣诞气氛衬得暖意融融。
　　血腥的气味被远远抛在身后，生与死，便不过是这一线之隔的距离。
　　曾经有人告诉他，若是死亡见得多了，便不会再觉得生死之事那么震撼，过眼云烟而已。
　　但奚炎觉得不是这样。能够让生死之事变得渺小的，不是曾经见过多少死亡，而是见过多少生存。
　　他见的生存者还是太少了。
　　车开出去了几个街区，奚炎才总算又提起了些说话的力气，他想尽力表现得自然一些，便跟叶昭阳说了几句闲话。
　　他努力回忆着掩饰情绪的方法。
　　他不被允许为好友的离世悲痛欲绝，那会影响他的判断力和行动力，这很现实，但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本身残酷极了。
　　大起大落的情绪，放浪形骸的生活，深入骨髓的牵绊，随性而为的判断，这些，在X基地，都是被绝对禁止的。这也是为什么幽喃这样的人在基地里基本属于珍稀物种——很少会有这样的特例被选拔进来，就算有，他们也会被强迫进行戒断“感性”的训练。
　　那么，关于丹尼的事情，暂时还是不要提起为好。他这样想着。
　　好在叶昭阳看起来精神不佳，也没有向他问起这件事来。

　　虽然叶昭阳和血噬在黑暗中的缠斗他并没有看到，但就之后叶昭阳行动自如的表现来看，应当不会伤得很厉害才对。可现在对方恹恹的模样又让奚炎不由有些担心起来，他放在变速器上的手伸到了副驾驶位上，握了握叶昭阳的手腕：“你还好么？有没有哪里痛？”
　　“啊。”叶昭阳被他一问，显得有些愣，迟疑了几秒才回答道，“不，没有。我有点累……太久没活动过了。”
　　奚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笑道：“太久没活动？你是什么武林高手吗？”
　　这是他常常会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脱口而出的一种问句，看起来很像是玩笑话的假设求证。
　　叶昭阳打了个哈欠，说：“是啊，不是跟你一样吗。”
　　“这可不一样。”起码我不能如履平地地站在那种玻璃吊灯上面，奚炎想道。他摸了摸叶昭阳的发顶，柔声道，“闭上眼，到了我叫你。”
　　叶昭阳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奚炎慢慢收起了勉强挤出来的笑容。

　　奚炎的车开得平稳，叶昭阳没多久便头一歪睡了过去。开到家门口以后，奚炎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叫醒他，轻手轻脚地把人从车里抱了出来，锁上车门。
　　叶昭阳睡得很沉，直到一阵冰冰凉凉的感觉在手肘上停留了许久之后，才稍微清醒了些，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
　　“对不起。”奚炎连忙道，“我弄痛你了吗？”
　　叶昭阳困得睁不开眼睛，思考了半天，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大概是在给自己扭到的手肘上药，便敷衍地摇了摇头，又陷入了梦乡。
　　奚炎哭笑不得地看着靠在自己怀里一转头又睡得香甜的叶昭阳，一手将人搂得更紧了些，另一手又挖了些药膏出来，细细涂在他已经有些肿起来的手肘周围，动作轻柔地按摩了起来，想将那些淤血揉开。趴在沙发边的阿飞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摇了摇尾巴。
　　这真的不疼吗？奚炎一面揉，一面在心里犯嘀咕。
　　可能是他真的太累了吧。

　　第二天中午，阴郁的天气和刚刚电台报道的新闻都让安格拉小镇街头上人们的表情变得有些低沉起来。
　　一声直冲九霄的哀嚎响彻街道，震得那声源所在的小楼仿佛都抖了一抖。
　　路人纷纷侧目：莫不是又有凶案发生？
　　嘭地一声，大门被猛地推开，脸色黑如锅底的唐青流大步走了进来：“闭嘴！”
　　还在床上顶着一头乱发持续发出高分贝叫声的幽喃气势立刻萎缩，张着嘴没了声音。
　　唐青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是猪吗，能睡到这个点。”
　　“我我我……哦这是你家啊？”幽喃恍然大悟道，“我还以为我被劫持了呢。”
　　“劫持你吗？没人会做赔本生意的。”唐青流冷冷道。
　　幽喃冲他挥了挥拳头：“老子很贵的！”
　　“哦，是吗。”唐青流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手一伸，抖出一张纸来，在他面前晃了晃，“那麻烦你把账单结一下。你把我家客厅的羊毛地毯吐脏了，我已经预订了一款新的，这是价格。”
　　“……”幽喃扫了一眼账单下面的价格，张口结舌。

　　“如果你付不起的话，可以分期，但是。”唐青流收回手，将账单放到一边的桌子上，“利息另算。”
　　幽喃咬牙切齿：“剥削狂！”
　　唐青流：“我认为这完全是正当诉求。”
　　“我不……咦，这味道。”幽喃皱着眉，吸了吸鼻子，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一定是小米听见我刚才的叫声跑来找我了！”
　　“小……你确定？”唐青流一脸嫌恶，“别让那家伙靠近我的房子！”
　　“哈，你怕了？”幽喃显出几分得意之色。
　　距此不远的十字路口处，一众路人纷纷避让。只见一只身宽体长颜色艳丽的丛林蟒蛇气势汹汹地沿着路边爬了过来，虽然它在经过路口时都是按规矩走人行横道，但拜它差到极点的视力所赐，连闯几个红灯的壮举还是造成了小面积的交通混乱，汽车鸣笛声不绝于耳。
　　这只蟒蛇体型庞大，饶是见多识广、在路上看到有人遛各种珍奇动物都不会有太大反应的安格拉镇居民们都啧啧称奇，纷纷举起手机拍照。

　　唐青流冷笑一声：“倒是不怕，就不知道它要从哪里进来。我家门窗太小，容不下那位，要是哪里给我磕坏了，账单我接着记你头上。”
　　“啊——！烦死了。”幽喃发泄似的大叫了一声，手臂向旁边一伸，五指张开，做了个“打住”的姿势，下令道，“停！”
　　蟒蛇正爬到了楼前，扬起头颅时恰好能看到二楼玻璃的反光，于是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往窗户上撞的它被这句命令喝止在了窗前，透过透明的玻璃，还能看到它变形的五官委屈地挤到一起贴在上面，一双眼睛正努力往里瞧。
　　唐青流挑刺：“这东西洗没洗澡啊，别把口水留在我窗户上啊。”
　　幽喃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动作忽然一顿：“哎等等……我戒指呢？”
　　唐青流正色道：“我根据你之前的种种表现，判断你目前不适合再使用这种危险装置，故而代表第六事务处暂时没收。”
　　“你……你……靠！”幽喃冲他比了个中指：“你好样的！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