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法》碧酒月清凉

1、01 起

　　自由、热情，孩子大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朝气，不似他以往见到的麻木、卑颜、悲愤、厌世中的任何一种，没有妄自尊大，没有欺软怕硬，此时的炎黄子孙尚过着富足而舒适的生活，他们的王朝兵强国盛，四方来朝，不用担心有朝一日国破家亡；他们的君主算得上明君也并无苛政，不愁吃穿，安身立命；他们的同胞诚信宽容，平等开放，假释一年的囚犯都会自觉回去接受刑法，夫妻间连离婚都可以以一纸《放妻书》好聚好散。民风尚武，世人皆爱读诗，正是因为有这样朝气的人民，才会创造出如此璀璨的文明，建立这个当前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长安。

　　身穿长袍广袖，踩在长安的大街上，苏睿的心情不亚于人类登月。唐王朝以诗取仕，酒馆茶肆最不缺的就是诗人，而当今最伟大的诗人李白据说就在不远处的酒楼上喝酒，如果能……他正激动，不料腰间的联络器突然响起，熟悉的平淡声音从耳中传来。

　　“苏先生，您这次穿越已经超过预定时间，再有延迟，机器的能量将会不足，之后的定位返回的难度和误差都会增大。”

　　“小尹，你用不着用这么公事化的态度吧！能不能再宽延半小时？”

　　“哦？原来苏先生想亲身体验和学习古代生活技能，如此，我可以替您申请两年时间，这段时间足够我们在您所处的时空段搜寻定位您的坐标。”

　　“别！我这就回来！”苏睿依依不舍看了眼不远处的酒楼，依稀看得到有身穿白衣的人影，十分惋惜地启动了返回程序。他是专门从事意识体的时空传递研究的政府科研人员，自从人类迁徙到射手座星系后，当初为了逃命而迅猛发展到有些疯狂的高新技术被广泛运用于人类的生活之中，也许是吸取了先辈们的教训，新一代人类更注重精神层次的享受，加上独立意识体的研发，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放弃本体，以意识体的形式生活于计算机维护的虚拟世界中。这种势头愈演愈烈，直到20年前联合政府颁布了《独立意识体法令》对独立意识体传输活动进行了规范，禁止除正常死亡或身患绝症人世之外的任何人成为独立意识体，同时，为了维护社会伦常，法令禁止独立意识体再生为人，这条法令被简称为独意法。

　　可以说，苏睿从事的是一份十分热门而又敏感的职业，作为迁徙后出生的新一代人类，他从小就十分向往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家园，尤其是那个四方来朝的唐王朝，那种乐观向上的民风正是现在人类所缺乏的。不得不背井离乡的人类如今就像一颗水土不服的树，内疚、厌世、悲观、脆弱、敏感而冷漠，整个社会止步不前，人们失去了向前发展的动力，因为正是无休止的发展一度毁去了自己的家园。各种崇拜地球的宗教盛行，大批的人因为承受不了罪恶感而殉教。时空穿越一度空前盛行，但由于太多的人妄图改变历史，使得这项曾经的大众娱乐成为禁忌，只有像他这样的高级别科研人员才能拿到短时穿越的许可。

　　“小尹，你跟我多久了？”去下眼罩，他伸了个懒腰舒活筋骨，冷不防问道。

　　“算今天是三年零两个月又九天。”耳机里再次传来女子淡然的声音。

　　“你真是一丝不苟！”他做了个鬼脸，脱下防护服，换上便装，进入自己的办公室，面对十分熟悉的电脑屏幕。“可是这次误差足足有2公里，直接影响了我的取样计划，明明就要见到李白了，李白呀！如果能捕获他的意识体……”

　　“我同您一样感到惋惜，可惜我之前就说过，可行性太低。毕竟，资料现有的古长安地图误差本就不小，先生您居然还想准确定位到某条街某个酒楼。退一步说，就算您想定位到21世纪的上海东方明珠，经过几次大跃迁后的能波频率也会有所偏差。”屏幕上出现一张女子的脸，不算漂亮，却自有一种沉静从容的气质。苏睿每次见她，总会想起爷爷家庭院里夜间绽放的莲花，独有一种不张扬的美。

　　“小尹，你有必要用如此平淡的语气来跟我汇报么？这样听起来格外的打击人！业内谁不知道，我的意识体采集基本相当于买彩票，能遇上一个合意的意识体就是捡到宝了。”他摆出一张苦脸，每次回来向助手撒娇般诉苦已经成为习惯。

　　“哦，可惜苏先生每次都会与宝贝擦肩而过，我记得在与您第一次见面的地点30米开外的大楼上正好是周杰伦的签售会，没有采集到他的意识体恐怕是您的一大遗憾。好像您为此抱怨过一个月之久。”

　　“呵呵，小尹啊，你怎么不能自信一点地认为你就是我正好要捡的宝呢？”

　　“不好意思，我恰好是一个理性的人……哦不……独立意识体。”

　　“跟其他意识体相处得如何？”他手指在鼠标背上无规则地扣着，这是他心情变差时经常做的小动作。

　　“嗯……”还是不说为好。

　　“怎么？”他留意到她片刻的沉默，立马来了兴趣。

　　“如您所知，每个时代的人内心都贴着那个时代的标签，就像代沟，如您去的唐王朝，生活水平不高但人们勤奋崇尚自然，我生活的21世纪，生活水平好了人却十分的急功近利，过于浮躁，而这个时代的人，他们很……淡泊。”

　　“凉薄吧？”苏睿冷笑，“我看你也从没想过要融入他们。”

　　“抱歉，我习惯性做一个旁观者。”

　　“这也许就是我选择你的原因，对于这个工作，你很合适。”

　　“哦，我怎么觉得詹妮小姐更适合呢？人家毕竟是名校比雅的高才生！”

　　“哈哈！可惜她定位错误，明明更加适合做我的秘书却偏偏想把自己定位成我的妻子。”话题转向一个轻松的方向，他心情好转，大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年轻有为又是名门之后，想钓苏睿的所谓仰慕者数不胜数。

　　“苏先生，其实您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女子温和的笑笑，说道。

　　“你也这么认为？那要不你嫁给我好了，工作生活两不误。”他半开玩笑。

　　“我是一个独立意识体，苏先生不要总是忽略这一点。独意法可是当今国策。”她想起了计划生育。

　　“我可不介意对方有没有身体，我的爱是纯粹的。”

　　“是，是，先生您是当代柳下惠，再世柏拉图。”

　　“小尹，好冷哦！”他笑笑，两人都明智地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开始做收尾的记录，一时间无话可说。

　　“苏先生，今天加班吗？”

　　“没，你现在就可以走了。”他回过神，发现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一会还要约詹妮吃饭交待一些事情。

　　“哦……您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不许玩通宵！”他作势用文件敲敲显示屏，就像在敲她的头。

　　“知道了！”她的话绝对是在敷衍，他听出来了，不过，睁一眼闭一眼吧！这位助手的不合群他早有领教，想当初，他可是足足花了一个月又一星期才跟她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而不是“认识的人”。旁人哪会有这样的耐心和用心，不过，那还真是令人怀念的时光啊！

　　“请问，我是穿越了吗？”办理好一切手续的她从数据库载入到他电脑后醒来的第一句话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接受，你是被我采集到的一个独立意识体，当然，某种意义上说，你是穿越了。”于是他开始解释，而她则异常平静的听着，不知道是她足够聪明而全然理解还是根本就有听没有懂。

　　苏睿很是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意识体做助手，因为短短7天的培训后她完全适应并能熟练使用各种高科技，立即开始了助手的工作。然而不久后，他又开始后悔，这个女人有些时候就像个人工智能，不，人工智能都比她有感情！

　　“尹小姐你除了工作就没有其他可做得了么？”那是苏睿第一次发现她偷偷在他的计算机里工作连续半个月没有回意识体之园，心里除了震惊还有一丝怜惜。

　　“对于我来说，这里和意识体之园没有区别。”后者出人意料的平静。

　　“你没有朋友？没有其它业余活动？”他问道，据他所知，独立意识体的生活丰富多彩。

　　“你不就是朋友？”她有些心虚。

　　“哦，尹小姐的朋友定义就是上司么？”他皱眉，心里有了决定。半月后，他递交的短期意识离体申请获批，这相当于以意识体形式去虚拟世界旅游的通行证。

　　“尹小姐，做我的助手要学会生活和与人交往，现在我是你的朋友而不是上司，之后的这段时间，我将称呼你为小尹，而你，可以叫我睿。”这是他以意识体形式出现在她面前的第一句话，之后两人大玩特玩了一个星期。从此，他一直叫她小尹，再未变过。

　　这个女人生活上完全是个白痴，每次想起她一本正经地掩饰自己所犯的低级错误时的样子，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发笑。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对面的女伴兼秘书开始抗议被无端忽略。

　　“没什么，今天的菜味道很像我外婆的手艺……我们说到哪了？”他迅速回神，抬头看向对面的詹妮，性感、自信、大胆、热情，正统的欧美女人，可惜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比较喜欢黑发的亚裔女人，端庄文静，聪颖从容。

　　“我们正在讨论办公室电脑系统的更换问题。”詹妮敲敲杯沿，瞪了他一眼。“目前而言，我们的系统安全性并不高，很容易遭到病毒和黑客的入侵，我最近看好一个系统，很完美，算得上当前安全性能最高的系统了。”

　　“这种事情向来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越是号称完美的系统其实越脆弱，装这种系统，就像挂了个牌子对黑客们说，我是肥羊，快来打劫吧！我不觉得有更换的必要。”他不以为然。笑话，更换一次系统相当于一切重来，这种麻烦事情没有一个星期完成不了，他不敢想象将自己的助手不闻不问丢到意识体之园一个星期后的后果。

　　“我希望您再多考虑一下，有些事情不发生不代表它不可能发生。”詹妮不死心。

　　“我觉得目前的这个系统用得挺顺手的，也很安全，不需要更换。”他放下餐具打算结账走人。

　　“苏！”詹妮也放下餐具，看着他，明显生气了。“你一到这方面就格外任性！以前不是这样的！三年没换系统连维护都少之又少，外人听来都会觉得匪夷所思！你对那个独立意识体太过认真了！”

　　“这是我的事情！”他转身离开，头也不回，身后的女人抬手砸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