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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第七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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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山营营帐中,如尘,看着手中的木匣子,黑色的外盒木纹上有些黏黏的,透着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儿,满腹狐疑地问道,“殿下,这是?”
萧昭文神色黯然地叹道,“天家既用不着了, 就给百姓们吧。”
什么意思?是夜秦的皇帝还剩下写给平民吗?如尘心中欢喜,打开盒子,却看见一颗颗乌黑的药丸躺在盒中,满满一盒,不觉诧异。这个,她可是数过的。如尘暗暗计起数来,一,二,三…….一共三十八颗,竟然一颗未少!
“殿下,药王谷此次送来的驱瘟丸,一共三十八颗,但此处并未少了一颗。”
“哦,夜秦王竟然没要?”一旁的蒙挚满脸的疑问。
如尘心中有一丝不详的预兆,“刚才殿下说,‘天家用不着!’,不知是何意?还请殿下解惑!”
萧昭文朝路原使了个眼色,面色暗沉道,“路将军,还是你来说吧!”
路原抱拳道,“姑娘,殿下带我等将丸药送入宫,便请夜秦王与重臣分享之。我们将尚未染上瘟疫的重臣亲贵从各自府邸中召集去了泰和殿,岂料群臣一见就为了如何分配这丸药之事争执起来。这……毕竟是夜秦国事,我等不便插手,殿下便与我们先告退而返。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如尘见那路原的神色,心中一沉。
“没想到,我等才走到宫门口,便被一名夜秦的官员追来求救。那人身上有伤,自称是夜凌宫的掌使,泰和殿有变,故此跑了出来向我等求救。等我们折返回泰和殿时,已是太迟….”
“太迟?”蒙挚也听出些不对味之处。
路原记得萧昭文说过,若是有人问起,只管如实说。但纵然事实如此,此后这世间如何传说,就全凭这在场之人如何描述。说了哪些,略去哪些,哪些说的重了,哪些轻轻带过,全凭说的人的一张嘴。可这说出来的话,听到别人耳中,又会是另一番情景,还有几分是当日事实的真相呢。
刚才回来,路原已是想来一路,本已打了腹稿,临到嘴边还是决定将那时的事情只挑点要紧的道出。
“是!待我等回到泰和殿,殿中已是遍布尸骸。夜秦王和文武大臣们几乎已被夜秦五王爷和其下属屠尽,只剩下几名士兵依旧护着太子卓。那位五王爷称是夜秦王昏庸无能,致瘟疫泛滥而无所为,其欲代之,重整朝纲。”
“什么?这种时候,夜秦五王爷居然谋逆?”蒙挚双眼圆瞪,又惊又气。
“是啊!虽说其称,即位后依旧愿臣服于我大梁,要求我等支持其上位。但如此不忠不义,于国家危难之时,乘机夺取帝位,弑杀王兄,还要加害太子之人,又怎能信得过!于是殿下令我等诛杀五皇爷等谋逆之徒,保住夜秦太子!”
如尘心中一沉。这话听起来好像并无错处,飞山营出手也只是剿灭谋逆之臣。只是,如此一来,这夜秦王朝上下,既无文武大臣,也无皇族亲贵,只留太子一人,如何再立王朝。
“路将军,不知最后,救下几人?”如尘问道。
“最后,我等只救下太子,几名侍卫。”
“那太子,可有受伤可需救治?”如尘心中有疑,这事实如何不若问问当事人更为清楚。
“太子并未受伤,只是这亲眼见着血腥屠戮,受了点惊吓,暂时失了神智!”
失了神智,如尘心中咯噔一下。但是想想这当时那种情形,平日娇生惯养的太子,何曾受过这种惊吓刺激,有此反应也不算突兀。服几剂安神的汤药,过些时日情绪平稳些,自可恢复,她也能再探听下当日泰和殿上发生的情形。
“如今夜秦,只剩太子一人,还请如尘姑娘诊治,让他早日复原,担起这重振夜秦之责啊!”
片刻后,如尘见到这个受了惊吓,暂时失智的太子。
“啊,啊,别杀我,别杀我!”这太子衣衫凌乱,脸上身上还残留着血迹,躲在营帐角落,抱头缩成一团。
几名士兵过来,将其拉起,便是一阵杀猪般的嚎叫,“这是我的,我的!。”再细看,原来那太子怀里抱着一个木匣子,死命不肯松手。被拉的急了,张嘴朝那士兵的手上就是一口。那士兵吃痛,一掌将其推开,太子被震开一丈多远,倒在地上,木盒脱手飞起,再空中打开,“啪!”反扣在地上。
那太子卓扑过去,捡起来,一看是空的。带着哭腔,慌乱地在地上一边摸索着,一边叫到,“我的药呢我的药呢?殿下说,我要看好这些药的,看好的…..哪里去了,哪里去了!”
“哪里去了?我的药呢…..有它在,什么都会有的…..有的…..”
那太子卓疯疯癫癫地念叨着,到处乱转。
萧昭文眉头一皱,心中嘀咕,疯就疯了,这话还是太多了些。这么叨叨,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突然心生一计,命人取来一物。
萧昭文缓缓走向那疯太子,“太子?太子?”
“太子?”太子卓喃喃自语,似乎想起什么。
“对!你是夜秦王亲封的太子卓!”
“我是太子!?”太子卓突然又一瞬间地清明,看着萧昭文,“殿下?我的药呢?”
“太子,你看这是何物?”萧昭文边说边打开手上的匣子,一方碧玉玺,静静卧在其中。
“夜秦玉玺!?”太子卓双眼放光,聚焦在哪玉玺上。手上一松,任由那空盒子落在地上。
“是啊!”萧昭文双手将玉玺递过去,“太子,如今夜秦先王驾崩,按理太子继承大统!你,就是这夜秦的王了!”
“玉玺?夜秦王?”太子卓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那方玉玺,双手抓住那方玉玺,握在手中,突然笑起来,神色半信半疑地道,“呵呵, 玉玺,玉玺!我是夜秦王?”
“对!你现在是夜秦的王了!你要好好的看好这玉玺,只要它在你手中,你就是夜秦的王!”
“夜秦王……夜秦王……我是夜秦王!我是夜秦王了!”太子卓喃喃自语,又突然狂笑到,“哈哈哈哈!我是夜秦王了!我终于是夜秦王了!”
那太子卓似乎又陷入疯魔之中,笑笑,苦苦,自言自语。突然又止住笑意,双眼一眯,恶狠狠地道,“我是夜秦王!我要杀!杀光那些欺负我的恶人!郦贵妃,是你害我母后,杀!李宰相,是你上奏废我太子位,杀!父皇…父皇,为何要送我去大梁?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该杀,该杀!杀!杀!”太子卓眼神阴狠,疯疯癫癫地只喊着要杀。
这样的人,莫说现在神志不清,就算是神智如常,继承大统之后,还不是一名暴君!又岂能将这瘟疫之后,满目苍夷的夜秦,交给他统治。
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在蒙挚,如尘,其他旁观之人心中升起,夜秦气数尽了!
如尘望着这疯疯癫癫的太子卓,喊打喊杀,心中还有一丝疑惑, 这疯的也太巧了吧!只是当日殿上的发生的实情,怕是再也无人知晓了!
夜秦王室覆灭,固然不幸。但是这药丸能送到百姓手上,也算是一桩好事。如尘,黎堂主,和几名御医商议之后,这金贵的药丸,按照拟定的名单,一一被送到病人家中。
黎堂主步履匆匆走进一间宅院,“文子期?”
门一开,黎堂主见到中年女子开门,有些出乎预料到,“文大娘?你,可以下床走动了?”
那女子欣慰地笑道,“是啊,亏得这几日新送来的药,子期煎了给我喝下,委实好了许多!”
黎堂主心中突然有些明白,心里一动。问道,“子期这孩子,可在?”
“在在在!”文大娘一边往屋内让,一边愁道,“子期,这些日子想是照顾我太累了,这身子倒不好!我还正想去请大夫来瞧瞧的。”
黎堂主一进里屋,见那前几日尚能行动自如的少年,如今病病歪歪地躺在床上,心中确定了几分。把了把脉,便明白这孩子是染了疫症,看情形是把分给他的含有白茵草的汤药都给了自己的母亲了。不禁叹道,“文大娘,你可真是有福气!有个如此孝顺的儿子!”
那文大娘,欣慰笑道,“我家子期,子缨都是孝顺的!只是如今子缨还在夜凌学宫,只有子期在身边。”
黎堂主俯下身体,在那病的迷迷糊糊的文子期耳边道,“好孩子!你孝心可见,上天必会眷顾。”
文子期迷迷瞪瞪间,听到一眼,努力睁开眼,又看不清眼前所见,却还能分辨出是黎堂主的声音,嘴唇颤动,吐出几个字,“母亲……药……”
黎堂主轻叹道,“真是个孝顺的孩子。病成这般,还念着你母亲。放心!大梁那边的药材,隔日就会送到了。不过,如今,得先治你的病啊。”
说着,黎堂主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一颗乌黑的药丸在手心。
“这是什么药啊?”文大娘问道。
“唉,这是药王谷炮制的第一批的驱瘟丸,对这疫病有特效。只是这头一批,量不多,只能先救急病之人。”
“那…..那不知道,夜凌宫那边是否也有?”文大娘突然问道。
“这个自然,已经派人送了几颗过去先应急了!”
只有几颗而已?!文大娘心中嘀咕,见那黎堂主正要将药丸喂给文子期,突然喊了一声,“等等!”
见黎堂主有些诧异的停住,赫然解释道,“等我去倒点水来,再让子期服下吧!”
“也好!”黎堂主也不疑,将那药丸交给文大娘,叮嘱道,“他这病看来是进入急病期了,还需尽快给他服下。我还要去看其他病人,就先走了,明日我再来看他。”
“既如此,我就不耽搁黎堂主了。这药,我会马上给他服下的。”文大娘将黎堂主送出门,见他踏出院子,方回到文子期的床前。
文大娘眼前这个儿子,聪慧孝顺,这几日若不是他衣不解带的照料着,怕是她也追她夫君去了。可是看着身边这个,她心中更时常念着那个不在身边的儿子。子缨,还在夜凌宫呢!听说是夜凌宫也已经有人染上疫症了,不知道子缨如何了?如今这药金贵,只送去了几颗,也不知子缨能不能分到一颗?唉,就算分到,又如何。她家子缨,最为心软,又在夜凌宫学的孔孟之道,就算得了,怕是也会转赠给其他人吧!只是子缨,自幼聪慧过人,如今已经过了夜凌宫的最后测试,又得掌尊大人的赏识,可谓前程似锦。子期,虽说和子缨是孪生兄弟,但总差子缨一点,一同入的夜凌学宫,却未过了半年前的测试,回了家。这往后怕是也不会有大出息了,至少不会有子缨出息了。这文家门楣,怕是只有子缨才能光耀了。
“娘……娘…..”子期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喊叫。刚才朦胧间,他好像听见有人说话的,驱瘟丸!这大底是可以救他的病了的药吧。仗着年轻,把先前的药留给了母亲,他以为他可以熬过去的。没想到还是中了招,以为这次熬不过,不久就要去见父亲,祖父了,没想到还能等来药。他不用死了,不用死了!他好开心,好开心!只是这喉咙这怎么干的像要着火一般。
“水……水…..”
“哦,来了!”文大娘扶着子期,喂了些水。
清凉的液体灌入喉咙,润湿了干燥,激起了点点生机。原本烧得糊涂的文子期,突然睁开眼,望着自己的母亲,喃喃问道,“娘……是不是有…..药了?”
文大娘只当子期一直发烧,听得并不真切,一下子被问起,神色有些慌乱道,“你刚才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