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续之珍珑局》七七的夜

84、第二章（下）

　　这是四人中，蔺晨武功高深莫测，蒙挚是琅琊榜高手，庭生的功夫在年轻一辈中也是拔尖的。剩下的如尘，虽然武力尽失，但也是有底子的，被蔺晨一路带着，也比那两夜秦人强了许多，不过一会儿，就发现了那女子的踪迹。四人刻意收敛了呼吸，又身形灵敏，让那女子自以为是摆脱了跟踪，不再隐藏踪迹，放心大胆地往山顶行去。
　　这越往上，山势越陡，越来越冷，山间林木越来越稀少，而光秃秃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就越来越多。眼看就要到山巅，一大片石林横亘在眼前。只见那石块最小也若磨盘般大小，约有千斤之中，或坐或立，延绵成林。背后山峰，覆盖着残雪，隐约可见。要去那里，必先走过这石林。
　　那女子转入石林中，身影一闪，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如尘一滞，一直以内力托着她往上走的蔺晨立时觉得有异，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的蒙挚见这两人突然停下来，不解地低声催促到，“走啊？再慢，就跟不上那女子了？”
　　蔺晨只是笑着凑近如尘，轻声问，“这又是什么阵法？”
　　“残石阵！”
　　听如尘这么说，蒙挚有些回味过来，停下来仔细瞧那眼前的石林。眼前的石头谁说形态各异，但在他眼中不过是寻常石头的模样，这什么阵法，他可真是看不出来。
　　“可能破解？”
　　如尘犹豫道，“这个比我当初所见，又多了几重变幻，我并无十足把握可走得过去。”
　　“你有几成把握？”蔺晨见如尘细看了片刻，仍沉默不语，心知这阵法繁杂，只问一句。
　　“最多六成……”如尘瞧着这阵法，虚虚实实，这六成已是她心中最能肯定的部分。
　　蔺晨轻松一笑，道，“那比一半还多一成，那就试试！”
　　“等等！”如尘轻喝道。缓了口气道，“阁主，蒙将军，萧将军，各位武功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只是这残石阵，以石起阵。只要一步行错，此地千金重石，或只是一块，或是一起皆会松动而落下。若如尘，一时不查走错一步，触动阵法，请各位无须考虑其他，先凭各自功夫逃生无上！”
　　蔺晨明白如尘心中所想，这千斤大石落下，若是一块还好说，若是群石纷纷落下，纵然是轻松卓绝，能自保就算不错，别说要就顾着别人。这里几人，蒙挚和他应该可以躲过，萧庭生勉强或可应付，但是她是绝跑不了。这是让他们不必顾着江湖道义，还要去救他。
　　蔺晨了然笑道，“当然是保命重要，本阁主明白，明白！”
　　如尘面向石林，轻呼一口气，“如尘现行一步，诸位跟我走吧。”
　　“小心些！”一声叮嘱传来。如尘不曾回头，也听出是萧庭生的声音，心头一暖，抬脚往前行去。
　　向左行五步，绕过一矗立的丈许高的石笋，往右上八步，转过一大块石墙，往前再跨过一个石坎………
　　如尘观察四周石头变幻，小心地踏出每一步。走了一阵，眼看石林后的山峰越来越近，再走一段就可离开这石林了。
　　此时正对上两块横卧的大石，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而除了来时的路，左右都是大石为墙，封了个严实，看起来已是无路可走。
　　如尘看看地上的，散布着各种黑白相间碎石子。沉思片刻，用脚将几颗稍大的黑石踢到一处，那满地乱石顿时如长了脚般，大大小小的黑色碎石重新合在一处排出一条石子路，蔓延至那两块横卧的大石处时，大石头突然分开可供一人行走的小径。还来不及开心，如尘眼尖，见那排好的石子路的末端又向被什么东西重新搅乱了，轻喝一声，“不好！快走！”
　　蔺晨反应极快，抓着如尘，脚尖轻点过黑石路，闪过那裂开的大石缝隙。
　　后面的蒙挚，萧庭生也察觉不对，那黑石路一乱，那裂开的大石已慢慢合拢。眼看那黑石路迅速散乱消失，蒙挚一掌将萧庭生送了过去。蒙挚将内力灌注双掌，硬生生地将两块正在合拢的大石阻了一刻，乘机一跃而过。而蒙挚跃过那一刻，那山石合拢。
　　“轰隆隆，轰隆隆”一阵子巨响，合拢的石门后地动山摇，各种巨石缓缓倒下，扬起漫天尘土。而他们虽说已逃离主阵，但身处之地周围一些零星的大石也开始摇摇欲坠。
　　“要塌了，走！””
　　人不与天斗，四人也顾得狼狈，施展轻功往前跑去。
　　尘土滚滚中，如尘根本看不见路，只觉的先是被蔺晨拉着走。呼呼，落石卷着风声袭来，蔺晨也不得不放开她的手去抵挡。
　　又一块黑乎乎地东西朝如尘迎面袭来。
　　“小心，走！” 萧庭生的声音。
　　如尘还没反应过来，已被一阵大力推开，不知哪里伸出一只收拉着她往外一带，一路狂奔。
　　隆隆巨响不断，滚滚尘土飞扬，如尘被人拉着一路狂奔，完全不辨方向。待到再停下来，如尘定定神，才发现人人都是狼狈不堪。
　　蔺晨身上的白袍子，已经变成土色，正嫌弃万分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而后面的萧庭生抱着左臂，似乎受了伤。
　　刚才是庭生推开她的，又是他救了她一次。如尘过意不去，走过去，“多谢……”犹豫片刻，舌尖飘出一个词，“兄长！”
　　虽说这话说的轻若蚊呐，萧庭生却听得清楚，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意味。萧景桓早已从宗室名册中除名，但若说家族血脉，她和昭业昭文一般，都是萧氏子孙，他的弟弟妹妹。
　　“护佑弟妹，都是为兄当做的。”庭生柔声说。
　　如尘心中一暖，“兄长，可让我看看是否伤到了筋骨。”
　　庭生任她看着自己的手臂，犹疑下道，“那个……蒙大人……”
　　如尘冰雪聪明，萧庭生一张嘴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瑕瑜已死，如尘明白分寸。兄长，有些擦伤，幸好未伤到筋骨，休养下就好。”
　　只听身后，蔺晨再调笑道，“蒙将军，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狐仙被埋了呢。”
　　蒙挚满身尘土，没好气道，“狐仙？摆下如此阵法，差点害死我们。这到底是什么人？”
　　如尘脸色一变，若是蒙挚知道这里住的滑人，上报到靖帝那里，怕是非要将这里隐居的族人除之而后快了。
　　萧庭生上次自蔺晨那处已经听到了不少滑族的事情，一路行来，加上如尘现在的表情，也隐隐猜到这些人与滑族或有关系。便道，“此地隐秘，再加上有阵法保护，想必是他们隐居避世于此地，不想被外人打扰。说来我们还是不请自来。”
　　“莫说打不打扰，既然幸苦来到此地，总要去瞧瞧。”
　　蔺晨一早瞧了四周，这已是后山顶，有一串新鲜的脚印蜿蜒转向前山。
　　沿着那女子的足迹往前行去，果然不多久又看到刚才那女子。此时正一脸虔诚的跪在前山，对着山壁合掌默念祈求叩拜。然后才扶着墙站起来，又犹豫了片刻，终于伸手触向某处。那一整块的山壁，突然从中裂开，那女子一闪而入。
　　四人有些惊讶，真没想到这高山之巅的山峰中还另有乾坤。这还在想着要怎么进去。那山壁又开了，刚才进去的女子，脸色苍白的一步一步地又退了出来。
　　“慧儿，你既下山随了夜秦人，就不再是我族中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将那女子逼得退出了山壁。但四人角度不好，只闻其声，却看不到人。
　　那女子退到山壁外，一脸绝望地挣扎着跪下乞求道，“长老，慧儿也是没法子了。这山下闹瘟疫，只有这山上的药才管用，慧儿才…….”
　　“慧儿，你也不是第一次上来了。上次你来找你兄长，他偷偷的给你，念着你毕竟有我族人血脉，就姑且算了。但这次……”
　　“长老，长老，慧儿有错，您怎么罚我都行。”慧儿哭着哀求着，“但慧儿腹中已有相公的骨肉了，我相公染上这疫症了，这总不能让这孩子生来无父吧。驱瘟丸虽有效，但只一颗也无法根治，拖了几日，病势又重了。求求长老，看在白神份上，再赐给我一颗神药吧！”
　　“你这次来只为你夫君求药的？”另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是啊!”那慧儿不解地应道。
　　“哼，那些山下的人，难道不是你带来的？！”那男子冷冷地问。
　　那女子一听，大惊失色，拼命摇头。而那躲在暗处的四人又是一惊。几乎同时，一道雄厚的掌风，一道凌厉的剑风，自后面袭来。
　　这偷袭的功夫虽也不弱，但在蒙挚几人眼中，实在微不足道。蒙挚随意地反身一掌，正对上那袭来的掌风，愣生生地将那出掌人倒逼着连退几步，让那人只觉地胸口气血翻涌而来。
　　萧庭生剑未出鞘，只是用那剑鞘虚晃一招，化了那招剑法。
　　同时，那蔺晨拉着如尘，身子一转，衣袂飘飘，已将两人带着打斗圈中，笑道，“想不到这山中还真有仙人在啊？”
　　只一招逼退了偷袭者，这四人也避无可避，直面向那敞开的山壁。那里站的也止一人，而是一群人，为首的老者白衣白发白须，面容慈祥，身后跟着七八个中年青年男子。
　　而那些偷袭者这一招不成，也不再进攻，只站在四人身后，等着那长老喝令。
　　那长老看清四人，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刚才石阵坍塌，他们都以为这些人定是逃不过，埋身其中了。
　　但既然来到此地，已是避无可避。长老沉声道，“几位安然过了石阵，想来武功不弱，是当今武林的顶尖高手。只是我等避居此地，也有几代，世间种种都与我们再无干系。不知各位千辛万苦寻来此地，有何贵干？”
　　蔺晨正色道，“长老，你们避居此地，本阁主猜，大半也是为了……躲避仇家吧？”看那在场的人提防的眼神，忍不住笑道，“但是，我等来此…….可不是为了寻仇，是寻药而来而已。”
　　那长老眼含愠怒地忘了那退到一边的女子。那女子赶紧辩解道，“长老，慧儿并未透露半分。”
　　蔺晨笑道，“这还用得着说么。人皆有求生之念，疫病之前，若有一线生机，人人都想抓住不是？！”
　　那长老正色道，“这是我族不传之秘。慧儿兄长偷偷赐药，已是违反族规，按例要受罚的。请恕老朽无能为力！”
　　蒙挚一听，火气直冲脑门，冲口而出，“山下疫症蔓延，家家有人得病，日日有人死去，你等明明有药，却不肯救人性命。这和草菅人命的凶手，有何区别！”
　　那长老却并不动气，气定神闲道，“我族已经避世良久，世间之事，吉凶祸福，各安天命，我族不想就此入世，再涉红尘，自惹麻烦！”
　　萧庭生道，“长老，你族人虽避居此地，但身处夜秦之地，若此疫症继续蔓延，夜秦之地皆处于疫症之中，难保你族人能独善其身吧！”
　　“那我族只能再迁居他处了。”长老回复道。
　　见着长老油盐不进，毫无半天妥协之意，把那蒙挚气的。心里已经盘算这若是不成，只能明抢了。
　　如尘再旁已近静静倾听良久，看那些长老身上带着一块白泽的玉佩，心中已经明了。
　　暗暗走到蔺晨身边，轻声道，“请容我试试！”
　　“好，你来！”蔺晨笑着退到一边。
　　如尘已暗暗从袖袋中取出一物，攥着右手上，上前几步，抬起右手至胸前，微微躬身，微微一笑，“长老！”
　　那长老一看这女子的礼节，一愣，这是族中礼仪，他怎么会不知。
　　再看那女子，右手反转，朝他露出一物，扬了扬道，“在下如尘，可否与长老一谈！”
　　山顶的一缕阳光照着那女子手上之物，晶莹剔透，雕刻繁杂，那穗上玉坠隐约透着两个字。
　　“玲珑！”
　　那长老一见大惊失色，居然对着如尘躬身一礼道，“姑娘既是有缘人，还请入内一叙！”
　　蒙挚萧庭生，迈步也要跟过去，却被那长老身边的中年人拦着道，“长老只请了这位姑娘。”
　　“不可！”萧庭生急道，“我们怎可只让她一人随你们进去。”
　　如尘回过身，垂下手，笑笑道，“将军放心，长老都是明理之人，断不会为难我的。”
　　蔺晨了然道，“不必担心，如尘自有分寸的。若是她不出来，我琅琊阁也不会就此罢休的。”
　　萧庭生想想也是，虽然心中满腹疑问，但看那蔺晨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再阻拦。只说了声，“那你小心！”
　　目送着如尘，随那长老一群人走进山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