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续之珍珑局》七七的夜

7、第六章（上）

　　忙忙碌碌两天，言豫津日日睡不够两个时辰。等到初九那日，不到酉时，早早沐浴更衣，换了一身崭新的绛色云纹新衣，披着黑貂裘，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地站在门口迎客。
　　“昨儿个还听叫腰酸背痛的，怎么今儿全好了！”萧景睿调侃道。
　　“今日，可是旧友新朋都来，这是多少年了都难得一回，我这是高兴的。”言豫津掩饰不住的满脸兴奋，看看萧景睿一身佛青色竹纹新衣，加上多年习武，精习内功，面貌看起来比自己都年轻许多，恍惚还是当年丰神俊朗的金陵少年。“云姑娘的手艺，真是又快又好，穿着这身衣服，景睿真是赛过这金陵城的许多少年郎。”
　　萧景睿被他一说，到有点不好意思了，“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胡说！”
　　“唉，我说真的，就是云姑娘看不上你，今个儿姚姑娘来了，加上来这么多朋友，少不了携家带眷的，多的是好姑娘。你就仔细留意着，找个可心的，我替你保媒。”言豫津凑近萧景睿耳语到。
　　“我现在这身份，无职无权，江湖逍遥一白衣，何必去向官家贵女提亲，自讨没趣！”萧景睿微微一笑，看起来轻松自在，但那一瞬而逝的萧瑟寥落，让言豫津心里一阵心酸。
　　谢家如今是什么光景，他当然清楚的很。趋炎附势，攀权附贵，豪门贵族一向如此，两人都心知，可他也实在见不得景睿独自一个人一直在外面飘着，连个家都没有。当然，他言豫津出面去提亲，人家还是会卖几分薄面，可是这样勉强说来的亲事，又怎会真心真意的待景睿，他又如何放得下心。当下收了笑容，正色道，“景睿，不管你谢家如何，你这人都当得起这金陵城中最好的姑娘。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只要你肯多留些日子，我一定找个真心待你姑娘！当然，也得你喜欢！”
　　“豫津，”心里的暖意浮上面，景睿压低声音说，“你这般闲，不如去和沈大人说说，在户部谋个官媒做做吧！”
　　“要是能帮你找到可心得姑娘，未尝不可啊！”言豫津一本正经的说。
　　两人说笑间， 一顶朱漆马车得儿得儿地驶来，萧景睿赶紧道，“来客人了，你还不赶快准备迎客。”

　　帘子掀起，须发皆白的锦衣老人被掺了下来，言豫津也笑着上前搭把手，“纪王叔，你可来得真早啊！”
　　“美酒佳人雅乐，如果少得了我！小豫津，还是你有良心，有好事都记着王叔。”纪王叔虽年过古稀，但是不理朝政，天天寄情山水歌舞，倒是悠然自得，如今是这天成年间前朝唯一健在的王叔了。
　　“那是，那是！纪王叔乃是真正识情知趣的雅人，今日有岳父特地着人带来的南楚美酒佳果，还有姚霜儿姑娘的舞乐，那更是难得一见，岂能不叫上王叔呢！”豫津只稍稍提了下，那纪王叔浑浊的似乎永远眯缝着双眼，一下亮起来。
　　“豫津，那不是多亏你娶了位南楚的郡主。”纪王叔今儿心情真是好，再看看边上的人，居然一眼认出来，“这不是景睿吗？”
　　“纪王叔！”萧景睿赶紧走上前来见礼。
　　“景睿，这几年常在江湖走，快活似神仙了吧，都快忘了王叔我吧！来，正好，给王叔讲讲这几年江湖的趣事。”以前萧景睿在金陵也只是跟着豫津拜会过纪王爷，多年未见，如今长辈们大多仙去，难得这位唯一健在王叔还待他如故，让景睿颇有些家人的温暖。景睿上前搀着纪王爷入内，留下豫津在前面迎客。

　　言豫津，今儿的心情出奇的好，精神气爽的模样，让来言府的老友们都忍不住取笑一番。
　　“豫津，今儿除了夜宴，是不是还有其他好事？”穆青偷偷凑过来，挑眉问，“可是又要小登科了？” 穆青袭爵多年，如今处事沉稳，早就独掌穆王府一切，也只有这时候，和少时朋友一起，才算能轻松些。
　　“今天，来的很多可是我内子的家乡人，你少胡说！”言豫津气得一拳就打过去，被穆青轻轻巧巧的避了开去。
　　霓凰只静静在一边看着两人打闹，淡淡笑着。

　　“小豫津，今儿你这模样，让我想起你小时候……”夏冬见了他，那多年不来捏他的玉手又伸向他的脸颊。吓的言豫津，一闪身挪到聂锋身边，赔笑道，“哪里，我都这么老了！”
　　聂锋的火寒毒虽然解了，但至今无能言语，一把擒住夏冬的手腕，只能笑着发出难辨的“啊啊”声。
　　“好，既然我夫君说了，我就暂且饶过你。我去看看筠儿，茹儿。”
　　聂锋因中毒的原因，两人一直无子，就尤其疼这下一辈的孩子们，每次来都要和筠儿茹儿玩上半日。但是这夏冬，一看见可爱的孩子，爱拧脸颊的毛病是一直未改。言豫津不敢阻拦，只得小声求聂锋，“那个，还请聂夫人手下留情!”
　　夏冬眼一瞟，不再理他，自个儿先飘进府里找孩子们去了。

　　“多日不见，言兄风采更胜往日。”谢弼一身上七成新的锦袍，和谢绪两人坐着辆青布马车到了。看这俩人身上的锦袍好似就是去年那件，这谢府如今的光景可见一般。好歹都是一同长到的朋友，少年时也曾一起游山玩水，谈天说地，虽说是谢玉作孽，但是好友如今的光景，也到让豫津有几分不忍。
　　大笑着上去拍拍谢弼，“我说谢弼，这么客气做甚。都是一起长大的，景睿自己跑去江湖玩儿，也就算了，怎么你也不理我了。这些年都生分了，也不来家里坐坐。好不容易才能请到你！”
　　“言侯府高门府邸，我等小吏，如何敢….”谢绪说的酸溜溜的说了半句，被谢弼打断。
　　“谢绪！”谢弼一声喝止了，满脸通红，尴尬地道歉道，“言兄，小弟…….”也都年近四十的人呢了，难道还要说年少无知嚒。说了一半却说不去，一时如鲠在喉，只能尴尬地站在。
　　“哎呀，说什么呢？也就是这些年少了往来，才多了这些生份！”豫津笑嘻嘻地，“来，快进去吧，景睿正帮我招呼客人呢。”
　　谢弼拱手，带着谢绪跨入府门。谢绪不满的小声嘀咕：“回来不回家反倒来了言侯府，他倒是会投机！”
　　“谢绪！”谢弼看看四下无人，压低声怒斥，“大哥和豫津一向交好，来这里也不出奇。另外，我们如今是什么身份，豫津不计前嫌，还能记得请我们都已算不错了。”见谢绪抑郁的模样，放低声道，“我知道当年之事，你还年少不知内情，被牵连了前途，心中肯定不满。但是事已至此，母亲也已经身故，我们得小心做人，免得再惹祸端。今日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豫津可以不在乎，其他人呢？切记慎言，小心祸从口出。”
　　萧景睿从正巧寻过来，站在假山石后听见谢弼如此说，心中一半酸楚，一半欣慰，想来这几年自己真是对家里少了照拂，也幸亏谢弼如此明事理，也算担得起现在的谢家。想着，绕过前面假山，站在两个许久弟弟面前，“二弟三弟，这些年，是大哥有愧，未曾好好照顾你们。”

　　后院，谢家三兄弟久别重逢，说起往事现状，自有万千滋味在心头。言府门前，两匹骏马飞奔而来。
　　“豫津，今儿怎么这么不同！”蒙大将军头发半白，声如洪钟的大步踏来，一掌拍过上豫津的肩，差点把他拍到地上，“不过，你这身子骨，可弱了些。可得好好练练，还不如庭生呢。”
　　豫津在心里直翻白眼，他现在是文臣，文臣，好吗？而且又比庭生年长那么多，有这么和年轻人比的吗？
　　这后头跟着的年轻人，倒是礼数周全，深深一揖，“庭生见过言叔叔！”
　　眼前的年轻人，长身玉立，清俊面容，极似当年的祁王，多年的军旅生活又让他多了几分坚毅不屈的气质。
　　“庭生，你常年在军营，尽和男子们在一起了，今日可要好好轻松轻松，美酒佳肴，抚琴赏乐，也学学如何和姑娘们相处么。”
　　这萧庭生，虽说是掖幽庭出生，没有玉牌，入不了宗祠，但总归是祁王的骨血，这么一直在外奔波，可如何替祁王兄继后。这皇上也是，庭生正妻难产而亡都几年了，怎么都不替他考虑考虑。唉，还是得寻个机会提点提点那位啊。
　　“哪里？”后面那位长不大的青年，早已经不耐烦，冷冷地问。
　　不用说，他也明白是问那位一起来的南楚小皇子了。言豫津，手一指玉兰轩的位置，某人早已如烟而逝，不知所踪了。
　　正说着一骑黑色骏马，跟着三辆马车行来，顶头一辆挂着个五叶银铃，后面两辆，四叶，一路叮叮当当，煞是好听。
　　“沐行风？”蒙挚远远地一眼认出了马上的骑士，“这大过年的，他不在家好好呆着，怎么跑来大梁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行至眼前，骑士下马抱拳，拱手为礼，“沐行风，见过郡马爷，蒙将军，萧将军。”
　　后面那辆马车，掀起门帘，一张温和清秀的脸先露出来，一丝讶异飞快掠过眼眸。淡淡笑着步下马车，冲着众人一揖，“银叶山庄叶千帆，见过郡马爷，蒙将军，萧将军。”

　　蒙挚看着来人，束发玉冠，雪狐轻裘，气质文雅，只当是言豫津认识的富贵公子，只点头一礼。心里想着言府和南楚的关系，当下以为沐行风就是受南楚那边所托来看郡主，也不宜为意，自己入内找老友了。萧庭生，见到来人，深深看了一眼，拱手一礼，跟着蒙挚身后进去了。
　　倒是言豫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这个受南楚皇贵妃重托，一人带着皇子绕个大圈子入梁的银叶山庄的少主。样貌普通了些，气息步伐也不像是功夫深厚的，年貌更是年轻，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模样，最多有些贵气，不过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少爷。他实在有些想不通南楚那位聪慧过人的贵妃娘娘，怎么将护送皓儿的重任托于这么一位普通人？或者，就是因为他普通，不引人注入，才找他？！这么想想，好像也挺有理，言豫津释然，老练地摆出一张笑脸道，“多谢叶公子舟车劳顿，为岳父大人捎来礼物，内子非常喜欢。还有，送来南楚的酒品鲜果，实在难得。”
　　“郡马爷不必客气，叶某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这是后面两辆马车的两个女子已经下了马车，走过来，站在叶千帆身后，躬身作福。其中一个，气质温润甜美的女子，正是前几日见过的云绮罗，换了身杏红袍子，微微浅笑犹如春杏初开。另一个，窈窕的身形罩着银白袍子，领子处一圈貂皮领子衬着一张瓜子脸，雪肌玉肤，芊芊而立，如同冬日的玉兰，冷清孤傲。
　　“云绮罗（姚霜儿）见过郡马爷。”
　　这一暖一冷，两个美人儿，安静站在样貌寻常的叶千帆身后，明显关系交情非浅。让言豫津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感叹，景睿怎么没这样的桃花运呢。心里尽管惋惜着，但倒底是承了这位叶公子的情，又南楚美酒佳果，又有姚霜儿莅临，于是脸上堆着笑亲自带着往府里走。
　　“昨儿叶公子的人已经过来把姚姑娘的舞台搭了，就在玉兰轩，我这先带你去瞧瞧。”

　　言豫津前面领路，领着两位美人，一路享受着被人注视的目光，心里越发得意。
　　玉兰轩在言府的东北角，远远地才看见园子的门，小童的嬉笑吵闹声已经越过围墙直送耳边。
　　“咯咯咯…….”裹在大红锦缎的小小身子忽上忽下的越过围墙，笑得开心。等言豫津走近一看，吓的魂飞魄散，扑过去大叫一声，“飞流给我放下！”
　　那个小童一眼看见来人，娇憨叫着，“姐姐，呵呵，姐姐！”这才一下地，蹬蹬地就往叶千帆冲过来。
　　这小子，几天不见又忘了。叶千帆，嘴角一翘，露出一丝笑意，小童一激灵，马上意识到，脚下未减速，只是脚尖一偏，直冲到叶千帆身后的云绮罗身边，撒娇道，“云姐姐，看，你给我做的新衣服哦，好看吗？”
　　云绮罗蹲下来，含笑道，“我们公子，穿什么真好看！”皓儿，靠着她，偷偷地吐吐小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