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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十八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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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绮罗机敏,迅速反应过来,反问到,“千针织里绣?这是什么绣法?”
贺祥之慢条斯理地说着,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云绮罗。“这千针织里绣当年曾是北魏的名绣,听说所用的绣针细如牛毛,绣线也需特制。要把普通绣线劈成数根,再加药水使之坚韧后,才能使用。如要用到金丝银丝,则更麻烦,还要匠人现将金银加热拉成粗细均匀的细丝方可。如此一件衣裙费时良久,一般都是宫中皇族所用。不过,北魏已灭,这千针织里绣也已失传多年。”
听着贺祥之一字字说着千针织里绣,云绮罗胸中一腔静水,犹如搁在炭火上的水壶慢慢的发烫,俏脸上却仍强自维持着无波无澜,反笑问道。“既已失传多年,阁主如何知晓?听阁主言,好似曾亲眼见般。”
“哈哈,云姑娘真是聪慧过人啊!”贺祥之眼神阴鸷地盯着云绮罗,“老夫当年年少跟着师尊学习时,曾从当年北魏逃散的宫人手中得过一件锦衣,上面绣的是金凤朝凰,听说是出自当年北魏宫中的尚衣白锦之手,那绣工真当是世间少有的精美,故此印象深刻。”
听见白锦的名字,云绮罗心中咯噔一下,只能随机应变地假意问道,“能得衔玉阁主亲口称赞的绣工,定当是这人间少有的极品。不知这白锦如今何在?绮罗真想向她请教一二。”
“北魏灭国,宫破人亡,乱军中侥幸逃生的早已各自逃亡。当日我一见潋滟裙上绣纹,针针细密,还以为这千针织里绣后继有人呢?”贺祥之盯着云绮罗,只想在那张脸看出一丝破绽。
胸中的哪壶水也像是烧滚了一般,突突地冒着热气,云绮罗只觉得自己快绷不住,强笑道,“阁主大人见笑了,绮罗的绣工技法承自我南楚的楚绣,只是云锦织用的绣线好一些,绣的更仔细些罢了!”
贺祥之眉毛一挑,笑意盈盈地往前一步,又问,“不知云姑娘的绣工是从哪位师尊那里习得的啊?”高大的身影丛头罩下,虽然笑着,那双眼犹如野狼暗暗藏着杀机,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断眼前猎物的颈项。云绮罗脸色青白,倒退一步,勉强开口,“我…….”
“啪”,门突然开了,伴着一丝淡淡地兰香,一个清瘦的身影跨进门来,朗声笑道,“不知贺阁主大驾光临,千帆实在是怠慢了!”原本凝滞的气氛瞬间被打破,贺祥之转过身去。一时间云绮罗也回过神来,赶紧闭目平复下心绪。
“在下,银叶山庄叶千帆,自南楚来这金陵就听闻阁主大名,一直想去拜会,都寻不到门路。难得今日贺阁主大驾光临得月楼,真是荣幸之至。”
贺祥之暗恼,那云绮罗明明阅历尚浅,自己再逼一下,就会吐露实情,被这叶千帆一搅和,那云绮罗即刻收起原本的害怕,神色恢复如常了。但毕竟是别人的地方,那叶千帆也是礼数周全,只得暗压下怒火,满脸谦和道,“叶少庄主,老夫此次心急来寻云姑娘帮忙,未及拜会,还望见谅。”
“哦,不知绮罗有什么可以帮到贺阁主的?”那叶千帆笑笑,走到云绮罗身边,歪着头对着绮罗浅浅一笑。云绮罗一见叶千帆,心中大石已落,看她站在身边,心又安定不少。双目递去一句放心,娇笑道,“贺阁主只是在问绮罗这潋滟的绣工而已。”
“哦,难得我们南楚的绣工能入了贺阁主的法眼,绮罗可是要好好的配合才是!”
看着这两人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贺祥之沉声问,“如今南楚的绣工如此精美,看来远胜大梁,真是堪比当年的北魏的千针织里绣啊!”
“千针织里绣?!贺阁主可是说当年北魏皇宫的尚衣局的绣工?”叶千帆疑问道。
“怎么叶少庄主也知道?!”贺祥之转而盯着叶千帆,身材消瘦年轻人,平平无奇的一张脸。适时出现解了云绮罗的围,当是刚才躲在密室监听的人。眼中露出惊讶之色,这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太多讶异。贺祥之是什么人,细细看来,已知这叶千帆必是带了精致的人皮面具。心中疑惑好奇之心又转到这个刚刚出现的叶千帆身上。
“听我祖母说,千针织里绣的裙裾,当年可是多少女子只求一生能得一件的华服啊。祖父大人,曾费千金之资,才从当年魏国宗亲手中买了一件,赠与祖母。我祖母视若珍宝,只有重中之重的场合才肯穿。后来传给家母,家母亦是惜之如命啊。可惜北魏灭国,这绣工也是失传了。我总是觉得可惜了,想着如果能习得这门手艺,定当又是一门生财之路。所以从家母中借了来,让绮罗研习,看看能否学成几分。这潋滟裙上绣工,可是绮罗反反复复试了多次以后,稍有所成之作。如今听贺阁主所言,这裙子上的绣工已有八九分似这千针织里绣,真是意外之喜啊!”说着,那叶千帆已转头兴奋地和绮罗说,“绮罗,你可听到,你如今的绣工几可乱真千针织里绣,不如就称我们还在大梁,先接下几单生意,也替你的云锦织挣些名声再说。”
听叶千帆的解释,轮到贺祥之一愣,心有不甘道,“这千针织里绣也算是北魏宫中的不传之秘,云姑娘无人教授,就能习得如此相似,倒教老夫好奇的很?”
“刚才是千帆夸大了,绮罗自然是有师傅教习的。”云绮罗笑言,见那贺祥之眼中一闪而过的兴致,慢慢道,“绮罗的绣工是南楚的秦十三娘教的。当年学绣时,曾见师傅拿了精美异常的裙裾细细的拆了,说是要学学别家所长,以后溶入自己的针法。当时绮罗只觉得那么美的衣裙拆了好不可惜,如今说来,那衣裙当是用的就是这千针织里绣的针法。不然师傅不会如此在意,也不会又让人去做了极细的银针备着了。当日师傅拆解学习,已经学了几分。所以绮罗如今的绣工,也不算的全是自己的研习所得,也有师傅的心血!”
“哦,你让我去弄的那些绣线,金银丝什么的,可也是费了许多功夫了!”叶千帆讨好的笑着。
“那是,还得多谢你找的匠人,才能弄到那些物件!”云绮罗眼一挑,似笑似嗔。
看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把绣工的事似乎解释了周全,贺祥之心中愠怒。但是这叶千帆出现如此适时,又带着面具,还有什么,贺祥之隐隐觉得还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一时之间又捉不到,只得眯着眼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着叶千帆。
叶千帆一脸镇静地站在,任贺祥之一双狼眼探究端详,依旧唇边含笑,不动声色。过了半晌,才笑问道,“贺阁主今日大驾光临,不会只是来找绮罗谈论着女工之事吧!?”
贺祥之除了看出这对面的年轻人带着一副面具外,竟然看不出其他破绽。这叶千帆年纪轻轻,在自己的凌厉眼神下,居然也能神色不变,加上带着面具,显是不想暴露着原来的面容,言谈间更是滴水不漏,连贺祥之也一时之间看不透。贺祥之不敢确定此人是否是滑族后人,是否与失踪的白尚衣有关,也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揭穿他的面具。心里一计已有盘算,捻须笑道,“老夫也是受纪王爷所托,帮他的王孙寻觅几位南楚的绣娘,在三月之内再绣一件潋滟裙而已。不知云姑娘和叶少庄主是否可以施以援手?”
“三月?阁主,原本这件潋滟从画图,备料,绣制,绮罗可是花了整整一年。那日看纪王爷也是风雅惜花之人,才割爱相赠的。这三月内……”叶千帆一脸的而为难之色。
“唉,千帆,衔玉阁在金陵可是赫赫威名,这三个月之期么……虽然难办些,我们也要鼎力相助不是。”云绮罗说的话明捧实踩,听得贺祥之心中不爽,又发作不得。“云锦织有几名灵巧的绣娘也是学了一点,就是不够娴熟,一起绣来,或者也可以赶到三月之期。至于各色绣线,金银丝线等物,我这手上现在还有些备着,是为娘娘年底的盛宴礼服所制,如今到年底尚早,也可拿来先绣了潋滟。只是……”云绮罗转头对着贺祥之一脸歉意得到,“这绣法,绮罗也是刚刚研习有些小成,那些绣娘更是不熟,这急急赶出来的潋滟,恐怕比不得原先那件精致,如有些瑕疵之处,还要请纪王孙多担待些了!”
说到这般,贺祥之哪有再拒绝的道理,拱手为礼,“如此,多谢云姑娘和叶少庄主。”
寥寥谈了几句,贺祥之心知今日有这个叶千帆已是问不出什么,也无心再留,告辞了出来。叶千帆也礼数周全的亲子送到门口,看着贺祥之上了轿子,还站在门口好一会儿。
放下轿帘,贺祥之收起脸色的笑容,闭目沉思,这叶千帆虽然带着面具,但为何他总觉得此人身上有些什么熟悉味道。
对!味道!
贺祥之双目一睁,回想起刚才那人身上的幽兰香味,他明白为何他觉得熟悉,当年璇玑公主也是身有相似兰香。北魏滑族,奉白泽为神祗,传说神祗降临皇族,每代必有一位公主受神灵护佑,怀异香转世,聪秀灵慧,是每代的护佑神女,能辅助皇室中兴。想到此处,贺祥之不禁激动起来,如果真是神女再现,那滑族再兴有望,北魏复国可期啊。而且,如此说来,那叶千帆带面具,穿男装都有了解释,不过是也为了掩饰他女儿身份和面貌。贺祥之越想也是如此。但他到底并非璇玑公主的近侍,那幽兰香是否是和璇玑公主相似的体香,还要当年公主的身边人来确认过才是!贺祥之眉一挑,当下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