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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三章合一）
容清和脸色一变。
他不知道在禅房中待了多久，竟忘了外面明明有人……慧觉在门口布下的那个结界不但阻隔了符渊，也阻断了禅房与外界的联系。
如今结界已破，容清和快步迈向了外面的院子。
“临泽！”
他一出禅房便见符渊灵力虚脱，面色苍白地倒在地上。容清和循着他视线看过去，对他出手的是一个宝相庄严的微胖佛修，那位佛修手中捏有一截带着金光的绳子，分明是专门用来对付修士的捆仙索！
见容清和出来，符渊眼中有过一些慌乱。
他尽力想将已经有些溃烂的双手往身后藏，然而他如今动一动都困难哪里藏得住，容清和还是看见了。先前上山的时候符渊曾经和他说过自己魔体半成，可那时容清和想的是因空寺向来对仙修与正魔修平等待之，就连当年的尹燎原都能从这里得到传承，他们应该不至于为难符渊。
但现在这哪里仅仅是为难！
分明是有人用佛宝故意重创了他！
“你是何人？”那个微胖佛修见他忽然出现转而问道，“这魔修与你一同来的么？”
容清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极力回忆因空寺究竟哪来这么一方人物。一旁的符渊气若游丝，道：“他是新任监寺，五十年前刚刚步入分神，叫做三清。”
“你快闭嘴，少说话！”容清和急得大骂，都受伤成这样还有空管自己这边的闲事，真当自己是铁人么？
符渊无声笑了笑，他被用捆仙索捆了无数道，又被困在因空寺的无妄卦阵中，根本没有办法赶到师兄身边去。
两条手臂都痛如万蚁啃噬，符渊试着从丹田中挤出些灵力去治愈方才被佛宝重伤的地方。
听得卦阵中的人闷哼一声，三清冷笑道：“还不住手？在我这阵里还敢用魔气作祟，你这邪魔当真是不知死活。”
他误将符渊调用灵气当成是他想要挣脱无妄卦阵的束缚，因而才出此言。容清和却道：“都说出家人从不妄言，原来未必！你何来的证据说他是邪魔？”
三清鄙夷哼道：“身为魔修闯入我佛门圣地，贫僧说他是邪魔，何须证据？”
容清和同样冷笑：“闯？我还不知道我家临泽来这因空寺何时需要硬闯了，他十岁那年我就带他来你们大雄宝殿外面尿过尿，那时候我怎么没见你出来说什么？”
三清脸色骤然发黑：“黄口小儿，满嘴胡言！”
“三清，休得妄语，退下。”
没有想到住持竟然也在禅房中，三清脸上刚有有些喜意，却在听清话音之后完全地褪去了……
“解开。”
慧觉不过说了两个字，就将刚才他还引以为豪的无妄卦阵与捆仙索全部散开。容清和当即过去将符渊扶了起来，对方本还想自己站立，容清和却道：“靠着我。”
符渊不再逞强，欣然往他怀中倒去。
——尽管身高不合适，小师弟还是尽力在埋|胸。
三清觉得自己有些被打了脸面，尽管对面是慧觉也忍不住道：“住持，为何要放过他？”
慧觉淡淡看他一眼：“你忘了他是谁。”
“不是与先前那些一样，来我寺中偷血魔杵的么？”
慧觉道：“那血魔杵正是这两个小辈师门送来的，我若记得不错，寻得血魔杵的那人就是方才被你打伤这位。”
三清：“……”
“归琼山的弟子么？”
他心中震惊：归琼山究竟有多少是修魔的啊？！到底还是不是修仙门派了？
慧觉没有说话，默认了他的猜想。
容清和知道这位监寺是误会了，但还是忍不住迁怒道：“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大师还真是好气性。”
慧觉转而又对着他微笑道：“带着孩子来本寺宝殿外小解，你要是不说贫僧倒也不知道。”
容清和：“……”对不起抱歉失敬了。
符渊半身微僵，把脸往他怀中又埋了埋。
有过这一场闹剧后，容清和也顾不上其他，先将符渊安置在了一间客堂中疗伤。
那位三清大师虽算不上态度多好，但还是过来道了歉，并且留下一瓶丹药。容清和并不是气量狭小之人，好声好|色地送他出了门外。
慧觉站在门口，道：“昨日雷圣见你未出，已经走了。”
“出了何事？”容清和这才知道自己与慧觉在禅房中已经待了三个日夜，百里响与他虽说并无明面约定，但也不至于这样一声不响地就走了才对。
“你们带过来在客堂中的那位施主不见了踪影，雷圣或许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前去追寻了。”慧觉顿了顿，“往江栖崖方向。”
西楼五子中的第三人莫连山正是江栖崖人士，慧觉此话一出容清和就懂了。
他问道：“此外百里前辈可还留有其他嘱咐？”
慧觉脸上露出一些赞许：“且算稳妥……他确实还说了旁的，是关于龙冥剑的事。”
容清和心中自然还记着这把曾经要过他命的剑。
“还请大师明言。”
“我来与你说。”一个声音从慧觉背后传出，容清和顺着望去，竟然是那位曾经赠与尹燎原因空幻雾剑阵的慧真大师！
对方身材颇为魁梧，脸上却总带着笑意，看起来极为和善可亲。这么一想，之前在大雄宝殿之中等待百里响的应该就是他了。
慧觉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如此，那便由师弟来说吧。”
慧真爽朗开口：“你们带过来的那把剑的确是龙冥剑不错，但却有些问题。”
容清和知道对方这是在卖关子等着自己开口，于是他配合道：“什么问题？”
慧真脸上笑意果然更甚：“当年你身死魂消，全因这把剑是上古龙神尸身所铸凶剑之故。这把剑已经孕育出了凶灵，故而当时你有一缕神魄也被吸入其中便成了凶灵的食粮。我曾经与师兄在此为其超度，按理说已经化去了剑中的一些煞气才对，可是……你们带过来的这把剑煞气非但不减反增，就连你当时那一缕神魄的气息也完全无迹可寻了。”
“如果说两百年前的龙冥是因为剑身自带的煞气而被称为凶剑，那么现在的龙冥更像是什么人曾经用无数怨灵的气息灌溉了一番才养出来的凶剑……”
眼见慧真越说越可怖，慧觉大师终于轻咳了一声。
容清和当然不至于被吓到，于是他问道：“那现在龙冥剑在何处？”
慧真道：“雷圣现在的这尊分|身境界只在化神，他还要去追纪施主，所以把龙冥留在了寺内。”
“还需有劳两位大师多费心一段时间。”
慧觉颔首：“举手之劳。”
送走了两位大师以后，容清和回到房中发现符渊并未睡着，睁着双眼默默地盯着自己看。
容清和坐到了他床边。
“往里挪挪。”
于是容清和又从坐在他床边变为了躺在他旁边。
他看着屋顶一会儿，忽然道：“我们是不是很久没在一张床上睡过了？”
符渊心中默念：两百三十三年零四个月十九天。
他保持理智地没有说出声。
容清和果然也没指望他回答，因为下一刻他就捏着符渊那只还没好利索的右手笑道：“不如趁现在我们来继续之前在秘境里的话题？”
“……”符渊疼得额头上冷汗直冒，好在容清和没过多久就松开了他。枕旁少年依旧带着些婴儿肥的脸上应该是挂着笑的，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毛骨悚然。
符渊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能抱着师兄说么？”
……
最后的结果是容清和又一次“亲切”握住了符渊负伤的双手，却也默认了他的要求。
符渊道：“当年上云华峰的时候，已经有些预兆了。”
容清和对此表示认可：“嗯，我在云华峰山洞中已经看出端倪了。你当时故意吐血给我看就是想惹我心疼，让我不生气？”
“那师兄心疼么？”
容清和微笑：“不心疼。”
符渊无奈一笑，继续道：“所以我才希望师兄能少气一些……当时修炼出了差错，的确是半成仙魔之体，不过若是我控制住体内的灵气还是不至于入魔的。可是那天强行出关以后在葛家庄灵气忽然就不受控，应该是血魔杵出世时的魔气太强，当我回过神以后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你真是……”容清和不知道说他什么，只好打了他一巴掌。
他脑中一团乱，无论是龙冥剑还是将夜，又或者是玄阳宗……他觉得自己修仙之路简直满是坎坷命途多舛，总有人硬要插上两脚，无论是同道还是魔修。
等离开了因空寺，他又该何去何从？去西楼，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有师兄在，我不会变成邪魔。”
符渊忽然附在他耳旁说道，依旧还是抱着的姿势，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呼出、吹动了散落在一旁的发丝。容清和没有回应他，就当自己听不出其中那层恼人的情意。
呵呵呵呵，坎坷现在又多了一个……
而在符渊差不多恢复元气以后，容清和带着他从因空寺告辞。
临行前慧觉对他道：“莫要回头。”
容清和觉得他话中有话，又觉得这不像是慧觉大师会说出的话。
什么叫莫回头，他不是总说回头是岸么？
将慧觉愈发神叨的话放在心上后，容清和与符渊踏上了去西楼的路。
西楼既然叫西楼，自然是位于大陆上的极西边之地。
它说是“楼”，其实更像是一座学堂，易千川、尹燎原甚至就连容清和少时都曾经在那里留学过一段时日，此处来者不拒，无论是仙修佛修还是魔修，无论是为何来此，只要通过入学考试便能以才居之。
雷圣百里响、十方剑尊荀万羽、妙音仙子陆珑溪，这些大陆上声名赫赫的绝世强者，都是西楼中的教书先生……
至于那位号称“天下百晓”的西楼楼主更是一等一的神秘，据说他是不容于此界法则的散仙之身，终生不可踏出西楼一步；又道他可窥破天机，因而才被天道责难久久不能飞升上界。
不管真实如何，西楼几乎是势在必行。
而就在容清和二人一路西行之时，真武中世界又发生一件大事，并且迅速引起了轩然大波。
——对外号称避世三百年的极光阁，放榜了！
此间中世界有五大榜为世人注目，一为评判神兵法器之百器榜！二为评判金丹修士之金丹榜！三为评判元婴修士之元婴榜！四为评判剑修之剑道榜！五为评判天下修士之天道榜！
这前四个榜单都是在现有已知实力之上进行的评测榜单，为西楼公布；唯有为极光阁掌握的最后一个天道榜不分境界、不看实力，入榜的唯一依据是天下修士未来百年的——潜力！
修士潜力唯有天道知晓，故而此榜名为天道榜。
极光阁做为一个收纳奇珍万宝之地却能掌握天道榜，全因阁中有一方巨大黑石，天道意识每百年都会降临一次于其上，现出下一个百年间最有潜力的百位修士尊号。
前二百年中天道榜两次更新之时都因极光阁避世没有公布，为何这第三百年又再次放榜了？
众人来不及疑惑，就听得天地间一道法音庄严道：
天道榜第一名：九霄魔君！
天道榜第二名：归琼山——符渊！
天道榜第三名：万魔谷——戮仙剑尊，柯任！归琼山——天下剑尊，易千川！
天道榜第五名：江栖崖——风来真君，莫连山！
天道榜第六名：玄阳宗——追霞仙子，杜语绮！
……
天道榜第十名：归琼山——幻雾剑尊，尹燎原！
天道榜第十一名：归琼山——落雨居士，步风晴！
……
此榜一出，举世哗然。
极光阁这次放榜非但在时间上大有问题，就连榜上那前三名都是从未有过的情形：第一名没有出身与真名，第二名没有尊号，第三名居然首次出现了并列的修士……
至于那个九霄魔君，天道莫非不知道史上曾经有一个人与他重名吗？？？这个尊号究竟是如何定下的！
容清和御剑下落之时险些栽个跟头。
天道仁慈，感恩还记得帮我匿名！！！
他心中极其脱力，原来如今法则与天道也承认真武中世界中有九霄魔君这么个外来者了么……好在天道榜也并未明说那个魔君就是他容清和本人。
他们二人在一个修仙城镇找了家客栈暂时落脚，符渊盯着客栈大堂里张贴的天道榜拓文不语。
天道榜第二名：归琼山——符渊。
没有尊号。
天道榜上的尊号往往是天道参考此人事迹自行拟定，也有与榜上修士原本尊号相同的情况——比如易千川的“天下剑尊”就已然被天道承认了。
可符渊却没有尊号，竟然连天道都无法给出。
容清和默默安慰他，心道他二人果真是一对难兄难弟。这天道榜他从前也曾上过，同样是举世瞩目的第一名，可那时候还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纯火真君啊！
天道榜，你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天道榜一出，一时间凡事有自家弟子上榜的各大门派纷纷动用门派传承与那些不在门中的天才弟子传信，同时是震慑世人：若有人欲对这些天才种子行戕害之事，也绝对不会姑息！
容清和与符渊在这客栈中等了一天，果然收到了来自归琼山的两道传信。
一道是：“临泽不用忧心，静心修炼便可。”
一道是：“容清和你个兔崽子给我滚回来！”
容清和被精分的师尊吼得头疼，开始怀疑起这些年左丘衍一究竟发生了什么，从前明明都是叫他小恬恬，如今就是兔崽子！
符渊坐在房中桌旁擦着剑道：“师尊应该已经知道了。”
“嗯，君且行在他跟前什么都瞒不住。”容清和在他对面托着腮，仿佛脑袋有千斤重，整个人都快趴到桌上。
自那天在因空寺抱着睡了一遭以后符渊收敛了许多，容清和并没有回应他的感情，拒绝或是接受，全都没有。
他想他想的发狂，有时候甚至会冒出不顾一切和盘托出的想法，就算最后得到的结果是拒绝，反正师兄现在也逃不走、离不开他……而每次这样的念头一出，符渊就会马上打自己一拳。
混账！想什么呢！
他的确是对师兄有执念不错，却绝不该是这样的。
容清和震惊地看着他家小师弟在自己说完话以后又开始了每日一自|残，表情比起之前几次还更加吓人了。
莫非那个尊号之事刺激他到如此地步么……
他艰涩地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语气极为轻柔缓慢：“师弟，我方才让你写一封信送回归琼山，告诉师尊和师妹我们已经不在小西林秘境中，现在准备前去西楼了。”
满脸茫然的符渊抬头看着他：“嗯？”
师兄刚才在说什么？
容清和：“！”
亲娘啊师弟看起来好可怜啊一脸的生无可恋。
他顿时从凳子上跳起来扑倒对面人身上眼睛一闭快速道：“没事算了以后再写也不迟，今天晚上外面似乎有些热闹我们明天就要启程了不如现在出去逛一逛吧！”
符渊：“……”
容清和像是怕他听不进去，又坚定地叫了一声：“临泽哥哥！”
快看老子萌不萌！开不开心！
符渊：“……”
他无奈地推开容清和，在他面前站立：“师兄不用这样，我并不是因为天道榜之事消沉。”
容清和一脸“那你特么还自|残？骗谁呢”的表情。
将剑收好后，符渊道：“我是因为……一些事情，不过无关痛痒。师兄既然在意，我以后就不再想了。”
容清和说道：“若是心里不痛快，有事说出来就好，也不用憋着。”
符渊闻言眼中浮光微动，道了声：“好。”
师兄对他如此关切，甚至愿意为了他放下身段到如此地步，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误会让师兄每次安慰自己时都要叫上几声“小师兄”或是“临泽哥哥”，但是符渊已经很满足了。
就算对方一辈子都给不了自己回应，他也认了。
“今天是山下的中秋，这座城里有灯会，师兄想去看吗？”
容清和想了想，还是和蔼道：“你想去么？”
符渊回答得也极为乖巧：“师兄去我就去，师兄要是不想去，那灯会也没有意思。”
于是容清和再次被这兄友弟恭的假象感动了，他伸出手想摸摸师弟的头，却发现身高问题依然存在，随后就见符渊微微下蹲。
“……”好孩子！
那晚他和符渊最终也没有出去看灯会。
他们师兄弟二人一人坐在一张床上打坐，纯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撒落在他们身上，两人阖眼相对，室内聚灵阵中灵气流动。
静谧、安然。
※※※※※※※※
这座城依附于十方山庄之下，修士来来往往，并不似普通的凡人城镇。
容清和想过这里或许会有对符渊有所知晓的修士，却没想到有人会专程等在半路上将他们拦下来。
“你就是符渊么？”
无人的荒道上，路中央那人一身单青劲袍，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虽怒时而若笑，即未动视而有情，竟是天生的一幅风流多情相。
然而偏偏又端着一张脸，打扮更往苦修上面靠拢。
容清和心中叹息：白瞎了这般好相貌！
这人既然是来找师弟的，符渊不曾说话，他也不会多言。
“与我比试一场。”
那人似乎并不在意符渊没有回答他，竟然已经做出了出手的架势。
符渊问：“你是那位风来真君？”
对方道：“是我。”
原来这人就是之前天道榜放榜时排在第四的风来真君莫连山，那么此番他在这的理由便只可能有一个。
一时间莫连山的种种表现看在容清和眼里都变成在说“我不服，来战”！
容清和内心捧腹，忽然很是期待师弟的反应。
只见符渊动都没动：“我和你并不熟，你挡我们路了。”
嗯，果真是极其无趣的反应。
莫连山皱起眉，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有浓厚的不解。
他并不觉得自己做出这半途拦路之事有何不妥，天道榜已出，排在他之前的柯任、易千川都是当代英杰中公认的实力强厚之辈，莫连山虽说作为西楼五子第三也算是声名显赫，可却清楚的明白自己与那二人之间实力的差距，此番放榜算是输得心甘情愿。
可是那排名第一的九霄魔君又是谁？连个真名与出身都没有，凭什么就上了下一百年的天道榜第一？
莫连山可以允许自己输给易千川与柯任，却不同意被两个不明不白的人莫名压了一头。
第一既然找不到，那就先来找第二 。
“我当然知道天道榜上看中的是潜力而非境界，所以若是你境界不如我，我会将修为压制与你同等地步，点到为止，你不需再有后顾之忧了。”
他自认这个建议合情合理，然而符渊却还是道：“ 不。”
莫连山怒气高涨：“为何还是不行！”
他一时冲动便说出激将之言：“莫非天道榜认定的第二竟然是个胆小鬼么？”
奈何符渊若是能被他激到也就不是符渊了，容清和知道他这个小师弟究竟有多死心眼，说不行哪怕你说破天了也还是不行，不跟你讲道理。
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能让他打破这个原则，那就是他大师兄容清和。
便是这样容清和当年也是费了好大一番气力做成了这一点，回想起曾经被死心眼支配的恐惧，容清和开始同情起面前这位莫连山。
符渊道：“你不必激我，先前已经说了我与你并不相熟，我二人有急事，请道友让步。”
莫连山忽然瞪了旁边的容清和一眼。
容清和无故躺枪，表示这位兄台你瞪错人了，并不是我指使他不跟你打的啊……
莫连山忽然说：“你要是和我比，我告诉你们纪书羽的下落。”
先前在因空寺慧觉大师曾说纪书羽失踪后百里响追去的方向正是江栖崖，如今莫连山自己都这么说，那就铁定与他有关了。
莫连山此言，正是戳中了他们心中痛点。
然而还未等容清和开口或是传音，符渊便似乎是已经与他心灵相通，顿时改口：“来战！”
一听此话，莫连山一双眼亮了起来。
“哦，原来你也是元婴？”感受到符渊完全外放的境界威压，莫连山脸上有些赞赏，“这倒是真值得一战。”
“不用多话，请吧。”
符渊神色淡淡，能将这明显的邀战说得如此兴致缺缺，表明他是真的十分不想和他打。
从前到现在，符渊或是没机会出手，或是出手的时候自己并不在现场，容清和竟然从来没有见过符渊真正地何人比斗过，先前在葛家庄的时候他本来有机会看到，偏偏那时候还不争气地昏过去了。
仔细说来，这是容清和第一次旁观符渊与人动手。
值得期待。
朝阳东升，晨雾初散。
莫连山一剑纵向劈来，带起了尚未散尽的雾霭。
没有剑招，没有试探，他就这样笔直而朴实地刺来。然而没有人会说这一剑多么普通，晨雾破开后，无比磅礴的真元倾泻而出。
一剑，定胜负。
对方既然用剑，符渊自然也以剑来回应。
避，是无处可避——那么就干脆直面而上吧。
他二人均是法修，比拼的当然也不可能是剑道。符渊已经看出莫连山用的是易千川成名之剑——开山剑，此剑重点就在于一个心意坚定，当初易千川认为自己能够劈开司剑峰，他便真的劈开了司剑峰。
如今莫连山认为自己能够凭借此剑斩向符渊，那接下来便要看他的心意了。
符渊身形一晃，转瞬就出现在了莫连山跟前。
所谓山不就我，我去就山；如今山已来就我，开山剑又该如何？
一阵真元碰撞，符渊与莫连山两人所执之剑相接。
“好好好！”容清和连说三个好：“这可真是有意思，临泽竟然也用了千川的开山剑。”
莫连山的心意是斩向符渊。
那么符渊呢？
眼前金光闪过，在场二人都听得符渊道：“我不喜别人、瞪我师兄。”
莫连山退了十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闻言恼羞成怒：“我竟然是输给了你这种无聊的想法么？！”
好在他心神激荡，并没有注意到符渊竟然用的是“师兄”这个称谓。
容清和也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钻进去：原来你刚刚答应和他比试只是因为人家瞪了我一眼么？
这说出去实在丢人……
符渊淡淡将剑收回腰间，又道：“此为其一。第二件事，现在我赢了，你可以说了。”
莫连山提出的这个比试其实毫无用处，就算他最后胜了又如何，对方用一句“天道榜比的是潜力”就能将他怼回去。
可现实是他还输了，所以愿赌服输。
“玄阳宗。”他道，“百里先生追的的确是我，然而真正的纪书羽已经被他们接回玄阳宗了，你们若要找他就自己去吧。”
“我知道了。”
符渊面对外人从来都是这般言简意赅（言辞匮乏），所以容清和再次表现出了优异的逻辑和交流沟通能力：“那么百里前辈现在去了何处？”
“已回西楼。”
“你与玄阳宗是什么关系。”
莫连山闻言神色一冷：“我曾欠他们一个人情，如今已两清了。”
一个纪书羽换一个人情，这便是他走这一趟的缘由。
既然他与玄阳宗并无关系，容清和也有了心思去问其他的：“我刚才见你那招开山剑使得极为利落，不知阁下可是认得我师兄？”
提到这一点，莫连山丝毫不加掩饰：“天下剑尊易千川，正是我欲倾心追随之人！”
语气中满满的推崇与自豪，可见是真的很膜拜易千川。
容清和：“………”
呆滞。
莫连山见他这幅样子大为不满：“小友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说的是什么可笑的事么？”
容清和只能说：“……当然不是，我想师兄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他还能怎么说，说易千川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西楼中人，特别是叫西楼五子的家伙么？
看莫连山这十足的迷弟样，完全不忍心说出口打击他啊……
真是凄惨。
看到了符渊的实力后，莫连山对他二人的态度更为改观，更何况他们与易千川还是同门，于是他拱手施礼道：“二位道友方才多有得罪，在下还有一事相请。”
容清和与符渊对视了一眼，道：“何事？”
莫连山问道：“方才没有问清，不知二位道友如今想要去往何处，易真人又在何处？”
莫非这么拐弯抹角，还是想要探听千川的下落么？
容清和带着些疑惑对这位疯狂迷恋易千川的风来真君道：“我师兄现在还在小西林秘境中，你欲如何？”
“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莫连山面不改色，“既然如此，不知二位可否与我一同回一趟西楼？”
西楼？
得知他真正的目的居然是这个以后符渊和容清和都有些困惑：虽说他们的目的地确实是西楼不错，可为什么西楼五子莫连山现在要特意来相请？
为解他们心中困惑，莫连山又道：“是楼主相请。”
西楼楼主……
“楼主说，‘你们想知道的都在西楼之中，若是有空便请来一趟吧’。”
“至于我刚刚提出的比试，”莫连山顿了一下，终于露出了从今天出现以来的第一个笑，“不过是我心血来潮，想看看易真人的嫡传师弟、能够排在天道榜第二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而已。”
清风徐来，吹散了最后一丝晨雾。
“如今看来，你很不错。”
容清和忽然就明白这样一个人为何要板着一张脸了，他想起一句话：天地为之失色，日月为之遮辉。
大抵如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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