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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gl】长生殿 ...

  •   “知道基因改造技术拯救了多少人吗?产前的基因分析阻止了无数人出生,基因改造技术却促进了基因的完美,也许有一天,人类会统治整个宇宙。”
      “哦。”
      “也许可以是男性基因。男性的天性,很多事会比女性完成的更好。”对方沉吟。
      “就像你们最初制造出的失败品AI-32845-ink?还是之后的许凉深?诺亚?”
      “可制造出个和你一模一样的男朋友不是很好吗?”
      “够了。”我挥手,“我制造了自己的妹妹,自己的朋友,自己的房间,还要继续制造自己的姘、头?”
      “好吧。你新的克隆体想要什么样的基因改变?植入一对导致白化病的染色体?或是修改关于处理能力的脑部分区?畸形?瞳孔颜色?或者长相的调整?”
      “什么都不需要,汐岚。”我无奈地看着女研究员。对方无辜而俏皮地耸耸肩,长发滑在肩后:“知道——这次只是给你制造一个身体。你要知道,自从有了陈茉的先例,‘他们’生怕你出了什么事,已经不准备让你亲自去二元界了。”
      被提及的陈茉在“镜子”中冲我挤了一下眼睛,她背后是血液写成的大字,密室逃脱的场景已经更换了好几次。沐汐岚招招手,示意我从电子显微镜下观察这个小小的细胞。这东西在将来的几个月内会不断分裂,最终成为一个和我相似的独立体。我从来还没有一次全程参与过一个克隆体的诞生,也许这将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它会有意识吗?”我问。
      沐汐岚笑了:“谁知道呢?也许它会成为她,会是你的下一个陈茉,也许会成为咱们研究院众多实验体之一。我们嘛,为了拯救世界,什么都敢做。”
      我突然觉得有些冷,将衣服的领口拢了拢。
      几个月后,我见到了这个克隆体。
      “她和我一点都不像。”
      “我知道。而且她是失败品,基因产生了变异。”沐汐岚望着培养皿里长相充满古意的女性躯体,“但是她和你的克隆体们不一样。她是个奇迹。”
      这的确是个失败品。沉睡着的失败品根据检测,记忆分区萎缩得可怕,逻辑、运动分区倒是极强,但无法记住过去的事。
      但这也的确是个奇迹。她似乎知道自己一生将要发生的一切事情,只是目前还没有说话的能力,研究员们为这无法弄懂的奇迹而兴奋不已。唯一的问题是,无法记住,该怎么学习。
      灰绿的培养液一颤,我和沐汐岚抬头望去,失败品已经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和我一样,是彻彻底底的深黑,分不清瞳孔。被这双眼睛凝视的一瞬间,我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看向沐汐岚。
      “我们打算叫她宋凝流。”沐汐岚在我的目光中缓缓地说,“凝望“流水”,来纪念莫相离的那盏灯——或者说,是你们口中的,长梦灯?”
      镜子里的陈茉男性化地挑挑眉,像个真正的帅气的反派一样优雅地翘起二郎腿。背后的血迹是难辨的英文。我失神地望着它们许久,终于勉强辨别它们的意思。
      如果这是梦境,我愿长睡不醒。

      “我做了一辈子的梦,认不清现实,聊是骗骗自己······可说到底,再真的梦,都是要醒的。”
      我认识朱宁安时,朱宁安已经是个老太太了。
      她还穿着和年轻时款式相似的华衣,留着和年轻时相似的头型。姑娘未出阁的头型,梳在她一个老太太身上,说不出的怪异。
      按理说,现在在那位上的是朱宁安的侄孙,早些年又有朱宁安兄长留下手谕,要好好供养朱宁安直至终老。更遑论朱宁安与这小侄孙从小就亲,这个时候,她本来应该是躺在贵妃椅上,烤着碳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做的,如今却拿了一把下人用的笤帚,细细地扫过殿前积雪。
      长生殿冷冷清清,毫无人烟。
      朱宁安抬眼与我对视,目光冷澈似霜雪,一点不像个老太太。
      在她身上依稀找到些影子,大概其人年轻时一定娇媚夺人。上挑的眼角,秀气的眉弧,姣好的唇形,纵使老态横生也没有瑕疵的脸颊。一切都昭示着朱宁安昔日明艳的韵味。
      迟暮的美人凉凉地冲我颔首,神态不带半丝温度,说出的话违和感强烈:“这人老了,就喜欢讲故事。好容易来个人,不如听听我的故事?”
      不等我回答,朱宁安的目光已经穿过层层朱红宫墙,落向无云的天际。
      “那个时候,我是朱拭薇。”

      年幼时,不知何故,朱拭薇是没养在宫中的。养她的地方,是公主府。这公主府也不是现在公主的公主府——朱家已两辈都生不出女孩儿,只能挑宫女和亲——而是皇帝小姨的住所。
      公主府里通常静得可怕,下人不多,基本都在前面那么几个主要的院子里。整个公主府的主子,是只有她和年龄稍大些的朱止薇两个人的。朱止薇生着张高贵冷艳的脸,性子也沉,还能震慑些下人,她却是看起来懵懵懂懂天真可欺的个角色,似乎谁都能捏一把。在这样的情况下,通常她跑出去玩的时候,是不会有人看顾的。
      公主府是个很大的府。大家里,总有那么些废置不用的啊、无人照看的啊、日久冷清的···等等的院子。朱拭薇通常喜欢往那里面跑,有时会发现些古早的珍奇玩意儿,有时也会发现些古书,运气好了,甚至还会带些奇花异草或首饰珠宝回来。
      直到有一天,朱拭薇发现了一个人。青衣戏装,反串小生的女人。女人个头很高,背对着她立在院子里,开始她还没认出是个女人。
      女人转过头,漠然地望着她。朱拭薇的笑容尴尬地僵硬在脸上,良久,她终于鼓起勇气,问:“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独自站立的女人指了指楼顶的牌子。朱拭薇这才发现这院子竟有九层之高,可诡秘的是她从未在这个大府里看到过这栋高楼。她眯着眼睛细细辨识,金边大字在眨了好几次眼睛后才清晰起来:“明——月——楼——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女人清冷的声音仿佛是从远处传来:“我是点灯人,宋凝流。”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凝流说这话的时候,朱拭薇好像隐约看见个人影在楼顶上一闪而过。宋凝流冷冷地一挥手,楼上的灯燃了起来。
      “你可以上去和‘他’说话。‘他’一定会很开心。”
      不知是怎样的力量驱使,朱拭薇爬上了高楼。楼顶是低矮却空旷宽大的阁楼,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盏宫灯孤零零落在地上,见了她来,火焰倏忽跳跃一下,又成了豆丁大小的火星子。
      有人拍了拍朱拭薇的肩。她回头,看见个奇装异服头发奇短的青年,以“坐”的姿态悬在半空中,笑容明亮:“来和我说说话吧。我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青年告诉她,宋凝流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她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忘记上一秒说的话,做出的事。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失去了过去,却能看的到未来。青年自称余云枫,是这盏名为“流水”的宫灯的灯魂。
      “这灯是你们朱家的皇命,等这灯芯灭了,朱家的皇命也就尽了。”
      朱拭薇早慧,从来不信这些。于是青年笑笑,挥手送她下去:“你可以随时来找凝流,至于我,大多数时候都是睡着的。”
      宋凝流还在楼下站着,一动不动。朱拭薇试探着过去牵牵她的手,她动了动,又沉寂下来。

      宋凝流慢慢地从一个什么也不会说,什么也不会做,只是站着凝望塔顶的雕像变成了人。偶尔她也会对朱拭薇笑一下,甚至接触朱拭薇的身体。宋凝流的手极冷,触碰到肌肤几乎像是要被冻伤。
      与此同时,下人发现朱拭薇消失的时间越来越多,一旦朱拭薇消失,没人能再次找到她,除非她自己出现。一开始,并没有人对这种现象感到奇怪,直到这时间越来越长,从几十分钟到整整一天,或是两天······朱拭薇竭力做出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但显然地,已经有人开始慌乱了。
      朱拭薇的乳母甚至在某一天,抱着她小声地啜泣,问她到底去了哪里。乳母自己也是个不到二十的女人,不算成熟。她只是抱着朱拭薇,边哭边说:“公主,不要再消失了,你消失,我们都要死···”
      于是朱拭薇跑到明月楼质问宋凝流。宋凝流总能一句话噎死朱拭薇,这次也是。
      “他们死不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是未来的公主,总不能让一群下人拦了你的步子。有些人值得尊重,有些人,只会蹬鼻子上脸。拭薇,本性难移。”
      “就像一粒枳种子,你将它从遥远的国度带来,种在最肥沃的土壤里,几代培育,不知道多少的心血和选择,甚至你都忘了当初为什么要带来这种子培育成本国常见的水果。它渐渐变得像我们的国家的东西,外形变了,叶片变了,你以为你成功了——可剥开皮一看,仍然是苦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并不是真心对待我的?”
      朱拭薇瞪着宋凝流。而难得说了那么长一串话的女人静静地转过身去,好像设定好的程式已经结束,脸上的表情一点点随着寒冷的东风褪去,恢复到和屋檐上的冰棱一样又冷又硬的状态上。
      后来的某一天,朱拭薇的长兄寻来了。长兄朱宁翊是她的所有“兄弟姐妹”们中唯一和她同父同母的哥哥,从小和她算是亲密,这次替皇帝南下办事,哥哥怕她遭遇“不测”,决定偷偷带她离开。
      临走前,她和宋凝流告别。高冷的宋凝流依旧没有过多的表达,嗯了一声继续找个背风的地儿站着。北方的冬天这时候已经很冷很冷了,明月楼不烧炭,楼又是第一高——说到这里,这么高的楼居然从来没被发现过——风自然很大。哪怕是宋凝流,也会被似乎夹杂着雪粒子一样的寒风刮红脸蛋。
      气鼓鼓的朱拭薇上楼找余云枫烤火去了。
      朱拭薇走的时候是个清晨,天亮了一线,其他地方都呈现出奇异的灰蓝色。宋凝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等在了城门外,不知道她是怎么出来的。朱拭薇将自己埋在她带着冷冽气息的怀里,对方生硬地揉揉她的头,憋了半天,冒出四个字。
      “走吧,保重。”
      没有更多的告别,朱拭薇头也不回地登上了车,兄长在那里等她。她安顿好自己,再掀开窗帘回头张望时,昏沉的西方已经没有了宋凝流的影子。

      “等我回去的时候,我再也没能找到宋凝流。余云枫说,宋凝流跟着商队出了城,不知去向。”
      “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是在天牢里了。”

      那段时间她很少见面的父皇病重,长兄和她最小的哥哥夺嫡,麻烦不断,有时候实在太危险,她也会去找明月楼,在里面呆一会,那个时候永远不会有人找到她,时间似乎被静止了,她不会饿,不会渴,不会累。有时候明明只有一墙之隔,她能很清楚地听见不知是敌是友的脚步声,他们推开这条荒废的巷子里的每一个院门,却偏偏一次都没有推开过这一扇。
      朱拭薇总是缩在九层的塔顶,许多次偷渡进来被子一类的东西,在六角房间的一角将被子垫成厚厚实实的堡垒,“流水”灯永不熄灭地闪烁着暖光,余云枫少部分时间在睡,大部分时间努力打起精神陪她聊天。就那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年,两年里她几乎跟没长大一样,好像连自己的岁数也被冻住了。
      最长的那一次,是两个月。小哥哥得势,长兄不知去向,宫人全都被杀光——那个小哥哥用活泼的语气说,长兄一定是被这里的宫人藏起来了,所以所有人,所有的人,全都要被杀光,他们都犯了谋逆的罪名。
      她抱着那丝可怜的期望躲进明月楼所在的小院里。余云枫指点她打开楼旁侧室锁闭的房门,让她将所有的东西都运到九层。那里有厨具、兵器、食物、饮水甚至便盆,是她最需要的东西。
      “你必须吃饭,阿薇,当你在这里不用吃饭就能存活的时候,维持你活下来的,是你的气蕴。”
      青年用抱歉的语气和漠然的眼神告诉她。那一瞬间他的样子和宋凝流重叠。
      “我很抱歉,但是,也许你现在所受的一切,只是因为你在这里度过的时间太长。”
      宋凝流在兵书和枪诀上写了许多注解,看着那些备注,朱拭薇仿佛在和那个沉默而温柔的女人对话。注解极其详细,通过余云枫的指导,朱拭薇竟然也学下了不少保命的功夫。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到最后公主府里的人似乎都已经死绝了,再也没有脚步声和喧闹,可余云枫还是不让她出去。
      余云枫说,那里还有人等待着,一旦她出现,就会死无全尸。
      可余云枫的身体也一天天虚弱下去,灯光渐渐地暗了下来。于是两个月后的某一天,余云枫用半透明的手指了指高塔的侧室,有些无力地笑着说,去吧,你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了。
      于是朱拭薇又将东西搬回侧室,墙外的喧嚣声在两天之后大了起来,那天下午日落前,一身冰冷气息的哥哥推开了院门,拉她起来,尽量柔和地安慰:“安安不要怕,长兄来了。”
      她伸手要哥哥抱,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朱宁翊抱她走出房门的一瞬,随着剧烈的爆响声,身后的九层高塔忽然消失。哥哥没有回头,她也只能怯怯地问:“长兄,我好像听到有爆竹的声音···”
      长兄摇了摇头。她于是只能盯着那点消隐在日头后面的火星子,眼泪糊了一脸。

      朱拭薇无法理解为什么宋凝流会代替朱宁琉出现在牢房里,就像她永远无法理解明明可以早点来找她的哥哥,只是因为想要分散注意力,自始至终,都没有来救她。
      朱宁琉原本是不叫朱宁琉的,叫朱止薇,可在长兄上位的去年,哥哥就要求所有薇字辈的公主们改成了宁字辈。
      这其实有悖体统,也毫无原因,但哥哥还是坚持了下来。小哥哥那个派别里,朱宁琉是唯一的姑娘,比宋凝流年幼,有着明媚的大眼睛和活泼的性格,她是哥哥们最宠爱的小妹妹。
      不得不说,朱拭薇是有一点嫉妒的。自小被养在外面的姑娘总会羡慕这个小妹妹前呼后拥的样子,小妹妹有来自亲人的疼爱和数不清的朋友。
      所以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看到长着“朱宁琉”脸的宋凝流,朱拭薇简直想给宋凝流一巴掌。
      她太了解宋凝流了,从平日的相处里,笔记里,余云枫的口中,那些明显是宋凝流风格的日常用品中。宋凝流永远喜欢挺直脊背,而朱止薇要么软靠在轿子里,要么伸手要哥哥抱,笑嘻嘻的从没有正形。
      于是她面对那个比起小妹妹几乎算是枯瘦的影子喊了一声:“凝流。”
      身影动了动,抬起头,一张朱止薇娇嫩的脸,目光却被凝固了一样冰冷而模糊。
      这的的确确是宋凝流,那眼神太熟悉,她眨眨眼,脸上的神色又静谧起来。
      朱拭薇问,为什么。
      宋凝流答,你比较幸运。她还小,不值得死在这里,恰好,我也要死了。
      朱拭薇摇摇头,说我听不懂。
      宋凝流笑。像是在说,何必多问。
      她用朱止薇的温柔甜腻的声音说:“阿姐,我五岁跟着阿母学舞,学到我十四岁,只会《长生殿》一曲。”
      “今天,是凝流献丑。”
      升平早奏,韶华好,行乐何妨。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她穿着朱止薇的桃红裙衫,太瘦而显得不合身,袖子过于宽大,好像变成了真正的水袖,舞起来是一簇早春的桃花,开在乍暖还寒的东风里。头顶不再是污迹斑斑的黑黄屋顶,早化作明月楼后衬着碧瓦飞甍的蔚蓝天空。好一片温柔梦乡。
      于是她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又是那个早春,楼上一点灯火,在白昼里也放着暖光,宋凝流立在院里,她倚着底层朽了的木格花窗,透过没糊纸的格子向女人姣好的身形望过去,还是个小姑娘。

      走出门去,朱拭薇俯瞰长生殿外皇城喧哗,只觉身心寒冷。引来的水自殿前流过去,潮湿的凉意顺着晨风而来。木格花窗请了工匠刻出肖似的,四只蝙蝠围成精巧图样,似是在寻常人家。舞妓的素白水袖袅袅娜娜地绕了一圈,贴着发片的秀气脸颊上露出一个哀戚的笑。
      她叹气,像是在对自己说话:“朱拭薇,我好冷。”
      她穿着天下最美的羽衣,兄长在金銮殿上高坐,太平盛世,自此再没有人能够妨碍朱家大业。朱家的皇位,怕是至少要坐五百年。余云枫错了,那“流水”宫灯灭后,朱家的皇位还是稳如泰山。
      只不过跨出这间房,自己又是世人眼中的朱宁安,违背兄长意愿不愿出嫁,变相地囚于宫中终老一生,生死奈何,不见故人。
      日光在朝雾中铺成一张巨大的网,京城的新一天大幕徐徐铺开。朱宁安玄色的华衣拖在殿前石阶上,砖缝里的蕨叶一颤,极冷的露珠落在华衣上,片刻不停,辘辘滚下来,渗入石砖里。
      纪年里说的是朱宁安探望不久,关押朱宁琉的牢房里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等狱卒进去,朱宁琉早已咬舌自尽没了呼吸,血流了一嘴一地。于是早已不是公主的朱宁琉就这样被草席随意一卷,扔进了乱葬岗。
      至于真正的故事,谁知道呢。

      “我走之前,宋凝流说···等我八十岁的时候,如果有人在我七十岁的时候,还能认出我,就告诉他,这太阳,一定会升起来。”
      老妇讲故事的当口,旁边搪着泥的炉子上一壶茶水已经烧好。她似乎一点也不怕烫,拿了个干净的杯子倒了半杯,尽数灌进嗓子里。
      纪年里的故事太好,说朱宁安自小养在宫外尼姑庵里,不受红尘烦扰。又有长兄从小悉心照看,长得美若天仙,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只是长兄性有偏执,听闻她终生不嫁,一怒之下将她束在宫中,一生不得踏出去半步。
      在兄长授意下将她塑造成一个光辉形象,没有半点不好可评论,也许几百年后世人眼中,她一生都是个天真而一意孤行的小姑娘。
      比真实的朱拭薇好过很多。
      “还有一个疑问。”我说,“既然宋凝流此时就死的彻底,那么她又怎么知道之后的事?”
      朱宁安并不答话,低头继续扫雪。天气已经很冷,她的皮肤有些松弛,在寒风中看着与那些娇养的老太君老夫人天差地别。哪怕她曾是个公主。
      我包里的小黑却突然响了起来。借着书包的掩盖打开它,信息来自陈茉,却显然是池昭的风格。
      “接到了新的请求,请立即返回六十年前,寻找宋凝流。”
      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给宋凝流解释完一切之后,在回去的路上,我去探望了一次莫相离。
      说来也奇怪,之前那段时间跟疯了一样寻找莫相离的一切信息,等陈茉出事了,我居然一下子没心关注这些东西了。知道莫相离在这里更是意外中的意外,是来之前和陈茉聊天时,陈茉偶尔提起小时候有段时间“相离受了很大打击,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带了些古风的东西回来”,然后又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在床底发现了一套头饰。
      最后,在进入明月楼之前,我意外地看到了坐在房顶,带着那套一场精美的头饰的莫相离。
      她木然地坐在那里,眼眶红了,但是没有哭。
      然后用极其平静的语气对我说:“我不知道你是第几个陈烙,但是给我记着,凉迟研究所的人,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像是面对一个摄像头一样,莫相离清了清嗓子:“咳咳。嗯···不知道关于我的这段记忆回去了会不会消除,但我现在想告诉你一个重要的信息:你将来,会是下一个我。”
      “如果说你是研究所悉心培养的火苗,我就是那簇火苗快要燃尽时剩下的余烬。”
      “但是我没想到,凉迟的那群人,不仅要用我点燃下一簇火苗,等我彻底没光了,还要被拉去填坑。”
      我等了两分钟,莫相离始终没有再说话。她的头发已经灰了一半,神色里带上了沉重和缄默,和我记忆里的莫相离越来越像。只有从这些渺远的时间空隙里,我才能模模糊糊地想到,原来莫相离在我更小的时候,也是喜欢笑的,是比之后温柔许多的。
      所以我只能说:“嗯,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不会在走上原来的老路。”
      高马尾的,几乎可以被称为少女的女性提起散发着温暖光芒的“流水”,一米九的个头让她面对我像还是面对着一个小姑娘。
      她还是笑了,哪怕真相如此残酷。
      “会好的,我知道。”
      模糊的声音被冷风灌入我耳朵里。穿着鹅黄宫装的小姑娘穿过巷子,推开了门,刚得知一切的宋凝流站在那里,青色戏装,还未曾回头。

      一个小小的故事,和正文无关。
      莫相离坐在码头上,晃着双腿。引魂灯在她手旁明灭。

      “所以,你真的要和苏旭一起走吗?”

      我那样问她。

      “不是啦。”她随意地摆摆手,骨节修长秀气,灰色的高马尾在身后一动一动。

      码头上的风很凉快,但也很大,她便抱起并不热,但散发着明亮光芒的灯身,免得引魂灯被风吹倒。

      “还有别的事情来着。时空裂缝还得我填上啊。”

      天色近乎昏沉,天空中是很稀薄的云,对着太阳的边上被照成玫瑰金色,然后在天上缓缓的浮动着。

      海天相接的地方,是大片大片的鱼鳞状的云。那是莫相离凝视着的地方。

      “这样说吧···虽然是很想和他一起走,但是啊。”

      她很小声很小声地叹了口气,用手指缠绕着几个月前就开始由黑转白的马尾,声音是少女特有的甜蜜和小小的怨艾。

      “我的存在,只是为了守护···好吧这样说有点中二的样子,但是,现在连守护都已经不存在了呢。”

      凉迟是那么一个完整的体系,不需要她的守护。所以任务就变成了“补天”,变成了“填坑”,牺牲自己来维持裂缝不至于崩溃。

      那个时候我其实明白了什么的。其实想阻止的。

      但是她一直抱着的根本不存在的长梦灯的光芒,实在太亮了。

      仿佛把她从生下来就带有的希望全部燃尽了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gl】长生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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