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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昏迷 ...

  •   好累。
      抬不起手。下肢也没有知觉。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
      好似要费一番劲儿,才能缓缓想起遇到的事、人。
      不过没有关系,因为只剩深深的疲倦。
      每一根脑神经都在罢工。
      谁是谁,我是谁,不重要罢。
      人在极度疲倦的时候,会迷蒙之间感受到一种称之为“以太”的介质。眸黎觉得自己现在就在抚触这些轻如鸿毛的物质。她整个儿跌在“以太”中。不需要思考,因为“以太”会引导她。眼睛在看着天空的时候,天空只是蓝的。不会是红的,也不会是黄的,更不会是紫的。耳朵在听的时候,再细微的风声、再细小的纸张翻动声都会被纳入耳廓。因为这个时候,能够最最接近世界的本来样貌。
      眸黎想起“以太”的说法,是小时候一个叫姓蒋的女玩伴告诉她的。女玩伴告诉她,尽管你平时没有办法看到“以太”,没有办法摸到“以太”,更别说从书上找到“以太”,但它是真实存在的。当你对这个世界没有一丝恶意的时候,你就可以通过“以太”看清世界的每个角落。这样说来,“以太”是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了,世界之神。
      眸黎的思绪飘得有些远。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会突然想到这些。
      这时候,一个女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和记忆中的女玩伴重叠在一起。她不是很明白,“以太”是在给她展示着什么吗?
      以眸黎的角度,只能看到这个女人那凹凸有致的身体、饱满的胸脯,还有白玉般的长颈。她的眼睛虽然长着,脖颈却不能动。只能瞪着眼,却挪不了一下,视线艰难得爬到女人的下巴再也移不上去了。她想看清她的脸,却不能如愿。
      在这时候,眼前的女人突然开口说话了,声音严肃中戴着愉悦,好似在做烘焙蛋糕一般,满是期待与满足。
      “你的参数虽然比起常人略高,但还没有达到非人的地步,无论怎么看,你都应该是普通的人类才对,真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这么怀疑你。要我说,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大家的收获虽然不同,但是机遇是一样的。弱者淘汰,强者生存。就这么简单。不过好在你各大脏器都很蓬勃,你放心,死神绝对和你不在一个世界。还有你的獠牙……它虽然有些让我毛骨悚然,不过我想我们也不能再以平常武器来定义你的朋友。我们都是异类,阿黎,说实话,这让我好开心。”
      眸黎听着,莫名被这种愉悦感染。然而她动不了。眼皮也很沉。短暂的清晰的思维很快又要被冰冻起来。她想,又要回归“以太”了吧?
      女人继续说,“……真是奇特的进化。一千年前的人们绝对想不到人类社会会发生这样大的转折。我都忍不住敬畏自然了。不过可惜,现在这里的仪器还不能完全检测出你身体中异物质的分布图。而且,既然他们都没法从你这里研究出什么,那么我就算拿了也没用。看来我们或许应该大胆地建立假设。假如,它已经是你身体的一部分的话……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这种变化,绝对是好事。”
      眸黎皱着眉,她没有着急。这个女人太喜欢自说自话了。
      “就是说,你现在看起来完全像个普通人。如果不进入战斗状态,我相信没人能从你身体里检测到异物质。但是这样也会有弊端,你再也不能拎着你的重型机械炮耍酷啦。哈哈。”女人说着说着,大概自觉笑久了也没意思,转而道,“别老听我说话,我还没和你叙叙旧呢。阿黎,睁个眼吧。看看我,我变了很多哦,我长高了。”
      大概是内心的祈祷起了作用,蒋煕朋看到眼前躺了很久的人果然缓缓睁开眼睛。虽然还没有完全睁开,但已经可以看到她的脸上四处牵动的痛苦表情。
      眸黎嘴唇微启,口中飘出一声呓语。她睫毛浓密纤长,将一部分的光遮挡在眼球之外。虽然还眯着眼,但是能看到眼前几个晃动的人影。
      “你们是……”
      “啊,你醒了。阿黎,你还记得我吗,才一年不见啊,你有了新环境,不会把我忘了吧?”蒋煕朋嗔笑着,显得很开心。她低下头,附在眸黎的耳边道,“你都不知道这次我们计划将偷你出来真是不容易,本来想直接把你带到我们老大那儿,不过恐怕办不到了。你被他们打了吐真剂,不认得我们,你反抗起来,我们也真是没什么办法。而且他们追得太紧,才几个小时,就查到了我们的住处。我们时间不多。他们正在破开防御墙,相信很快就会过来把你带走。小灵最多再阻止他们10分钟。所以下面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还记得那只猫吧?来我们发现它的地方找我。我知道清醒的你办得到。”
      眸黎的思绪慢慢集中到一起,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好像对自己没有恶意。不过脑袋极重,她没有办法集中精力。
      看来这批人劫走了自己却没有办法带上她,她们要自己跑路了。

      漫天的黄沙似乎定时会飘荡在这个城市上空。自从疾病从潘多拉宝箱里逃出来之后,这片安宁之地再也没有安静过。人来面临最严重的动乱。然而有疾病就会有治疗,有混乱也会有秩序。就好像一块结痂剥落重生的皮肤,如果你要从身后推波助澜,企图加速这种自然的进程,就必须无可避免地感受到撕扯皮肤的痛楚。
      而这种痛楚,是多方面的。政府无力控制。另一方面无数强者聚集在一起,建立势力。势力与势力之间又火并。资源被整合再利用。
      眸黎单手握着一把重型机械枪,行走在居民区。半年前,这里还是繁华的市中心。旁边的一汪深湖是誉为“南国明珠”的风景点。然而短短的几月,湖不见了,森林枯萎,黄沙席卷而来。
      一直黑白相间的小奶猫,似乎刚刚学会走路,从墙角根一路尾随着眸黎。眸黎仍在专注地走路,一丝不苟地走着,看都没有看它一眼。这些生命,都是面临着被淘汰的命运。除了生物学家,没人在意其他生物是否濒临灭绝。
      然而,某个巷口,突然发出一个毛骨悚然的老猫叫声。紧接着,几辆机车伴着嚣张的马达声从里面冲出来。是一些年轻人。他们原本染黄的头发已经褪到了发尖上。这时候,距离疾病大爆发已经半年了。大家都是灰头土脸的,没人计较这些。不过能够拥有这些摩托车,他们没有是一个善茬。符黎思考着。
      汽油应该用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靠掠夺,幸存的人们没有办法生存。各大超市几乎都一夜之间消失殆尽。政府一开始还在提供物资,不过很快,和中央的联系就断了。羽江市一度处在孤岛一般的境地。
      眸黎原本是隔壁省军区的一名军人,其实说白了,就是名文艺兵而已。不过,机缘巧合之下,大爆发前夕刚好放假回家,路过羽江市。因为她摸过枪,枪法还不错,被当地政府急召过去征用。没想到后来事态越来越乱,联系她给她分配任务的组长也不幸挂了。眸黎就一直滞留在羽江市。
      机车上的青年们,都戴着各种动物面具,古怪的以鼻子为界分为红白二色。这种恶心的标志,让眸黎想起了羽江的某股小势力。为首的青年戴着兔子面具,可惜他下巴太长了,又长又尖,露在面具外面。眸黎打量他们的同时,这批人也在打量着她。几辆机车速度很快,围绕着眸黎打转了一圈。他们对她很有兴趣。
      眸黎停下了脚步。微微抬起了机械枪。兔子看到她的反应一点都没有慌张。抬了抬手,机车们也都停了下来。双方对峙了一会儿。
      “小姐,你好像很面生。”
      眸黎抿了抿唇。她也不想惹麻烦,于是冷静道,“我来这里找人。”
      “找谁?不要紧张,我们想帮帮你而已。这里没有我不认识的。”兔子道。
      眸黎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知道他住在哪里。”
      “太固执可不好。”兔子摇摇头,“不如这样,先到我们那里坐坐。我们新到了一批肉。最适合待客了。”
      眸黎不置可否。谁能知道这肉是不是人肉呢。
      地震、海啸、火山喷发、动植物相继死去,土地寸草不生。这个世界的环境越来越差了。水资源的短缺、食物的短缺,人吃人并不罕见。
      “……小姐,不是我们不够仗义,这个世界本来就很少有公平。即使你也是个异人,但毕竟是个女的。”兔子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说。“而我们头儿,现在很缺女的。他老人家放话出来了,不是异人他不要。呵呵,我们也只能拼死给他找点新鲜的。不过方心,只要你跟我们走,保准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除了我们老大,没人敢对你怎么样。”
      眸黎愣神之间,他们之间的对话好像已经经历了无数回。她很快回过神来,笃定地说,“我知道你们。你们是第三世界。”
      兔子有些惊讶,反问道,“什么第三世界?”
      双方之间有短暂的沉默。好似剧本偏离了轨道一样。天空的色彩开始不规则地搅动,仿若梦境。

      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是何时离开了原本冰冷的手术台,趟在了柔软的床上。
      眸黎气息一变,显然有了意识。不过她什么都没有动,装作仍旧昏迷的状态。
      监控室内,一个男声歉意地说道,“我没有办法了。她在里面还有清晰的自我认知。”这个“里面”自然指的是梦境。符黎的梦境。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批人从那个女变态医生那里带走了她,要催眠自己。或许,得到什么重要的信息?
      那个声音继续说,“你可以这样理解,我只是问了个问题,然后她带我回到能回答这个问题的时间点。但是如果她本身在里面还有自我认知,就会与历史冲突,然后她的潜意识能够将其他人所说的话与所做的事演算下去。最终,自身会产生疑惑。所以,如果你想通过我的能力来从她这里获取你想要的信息暂时是不太可能的了。”
      窗边似乎站了一个修长的男人。那种光源的方向,即使眸黎不睁眼也能感觉到。男人冰冷的嗓音犹如一台机器,“如果我们不能弄清楚事情的原因,那么她即将迎来的就是死亡。这是我不愿看到的。”
      眸黎听到这里,心脏骤然一停,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要这么说。胸腔当中有深深的困惑,似一团氢气郁结于心,因为质量太小,而被迫承受着来自肝、肺、脾、肾的压力。而这种压力似乎还是可以忍受的。可以静静聆听着别人的讨论。
      男人继续说,“她是我最得力的属下。用起来得心应手。我不想再换人了。”
      “是是是,我明白。如果她能自己说出来……”
      “她不愿意说。”男人眼神撇过来,深深盯着床上躺着的人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之间有了一道墙壁。她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我还记得她刚进第三舰队的场景,站在我的面前向我行军礼。呵呵,可惜那个时候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如今已经不见了。”
      是的。她的上司一直是这副面孔,高高在上。尽管在回忆,却好像连一声叹息都懒得发出来。
      眸黎的眼皮动了动。
      两人都好像察觉到了。顿时,偌大的房间没了声。他们好像太过放松,以至于这个人很有可能已经装睡了一阵子都没有发现。
      冰冷的声音说,“你要是醒了就起来。老是躺着都不像你了。”
      眸黎睁开眼。一秒都不带停顿。
      面前的男人一身深绿色的军装,双肩的军衔和年轻的外表形成强烈的反差。棱角分别的脸上,深邃的蓝绿眼睛让她想到了蜥蜴。
      他们就那么对视着,眸黎有些尴尬,但她也只是微微将眼神落空。这副表情落在男人眼里,就是固执与冷漠。他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房间里另一个稍显矮个儿男人微笑着冲眸黎开口道,“抱歉,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三区的林原雪。异能的话,你想应该知道了。平常都用来配合审讯。这次为了更好地达到效果,之前就给你注射过短暂的失忆药剂。一般人像你这样一无所知地醒来早就开始质问了。你却特别冷静,不愧是……嘿嘿,不过你放心,不超过24小时,这种状态就会解除的。”
      “我……”眸黎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儿。和真相比起来,失忆倒是其次了。可是,“梦境”中的场景,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如果按照自己的性子,等到兔子他们放松一些,就会提起机械枪扫射一圈。不,眸黎摇头,她何时拥有了面对这么多人都从容应对的强悍实力了。
      不过,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就是那只猫了。
      但是提到那只猫。似乎还能看到那双湿漉漉的小眼睛。她摇了摇头,并不想说话。
      因为如果真按他们所说,没有失忆前的自己连死都不肯透露的内容,现在的她又怎么可以大方地说出来呢,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好好休息,24小时之后再来见我。”男人感觉到她内心的挣扎,也不愿多说,撂下话,就离开了房间,连门都没有带上。倒是林原雪歉意地为她准备了一些吃食后才离开。
      他是笃定这药没有副作用吧?连去哪里见他都没有说。
      眸黎咬了咬牙,艰难地咽下了今天的第一口饭。

      24小时很快过去。眸黎在洁白冰冷的墙壁一角滑落在地。她长时间地倚坐着,好似一座雕像。与其说取回了记忆,不如说她从来都不明白这些。
      原来在真实世界,她果然没有敌得过兔子,被他们抓了过去。
      其实她去那边只是为了找一个据说修复信号很强的技术人员。如果如众人所期望的那样,电路信号能够短暂得修复,说不定她还能打一通电话回家,问问家里人是否过得还好。不过,要在那样一个混乱的时候,要说服一些人选择政治立场,投靠某个势力,原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兔子他们不是第三世界的人。因为,那个时候,第三世界根本还没被建立起来。
      第三世界是相对第二世界而说的。而第二世界则又是相对于原有世界而说的。只能说,他们都是生存在夹缝中的人。
      自大疾病爆发而来,人类当中有部分人获得了异能力。他们拥有了与自然、外来生命抗争的力量。从那开始,就不一样了。人和人之间有了等级的区别。人类社会重新拥有了贱民与奴隶。
      第二世界就是在杰出贡献与军勋、军功上建立的新秩序。眸黎也属于第二世界。而第三世界,则是在第二世界建立很久之后才缓慢出现的。被压迫的人们、不满与军部统治的异人们,竖着公平公义的旗帜,搞出来的新鲜玩意儿。一开始,习惯了武力为尊的眸黎也对他们嗤之以鼻。但是,在亲手击杀了第二世界中几个惨无人道、肆意玩弄普通人的军官之后,眸黎的内心也产生了疑惑。
      而李桀,她的BOSS,一个杀伐果决的军人。有着上校的军衔。勉强也是爱护属下的长官。眸黎的心有些触动。因为之前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达过“我很爱惜你,所以别着急死”的意愿。
      李桀给了她很大的权利和自由支配的时间。很多时候,都对她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不行了。因为她身上的变化,太像外来生命。
      人类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大疾病的扫荡。所以,军部的几位将军一致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能够问出什么,就是军事法庭见。到那时,就是一言生死。或许他们会考虑解剖她,或者,复制她。
      眸黎举起玉暇般的右手,不住地打量。青葱的指尖上指甲圆而平,指腹是紧密规律的螺纹。再往下看,平整光滑,柔软有力,没有一块老茧。因为,这可是重生后的手啊。眸黎的思绪飘到了上一次的战场。
      火山爆发后残留的火山灰飘散在空中,弥漫开一股死亡的味道。天空也灰压压的。外星生命密密麻麻,到处都是。眸黎所在的小组对现有战场进行支援。原本颓势尽显的战局因为他们的加入而不得不重新衡量双方的实力。人类逐渐呈现胜利的姿态。
      “呲——”的一声,一道激光在眸黎眼前一闪而过,因为长时间紧握机械枪战斗而觉得酸痛无比的感觉消失了,一股烧焦的气味传到了鼻尖下方。片刻之间,她的右手已经被外星生物斩断在地。右手在空中呈现一条抛物线,摔在了地上。原本柔软的人类组织,犹如一块易碎的玻璃,不仅没有弹跳,甚至连鲜血也凝固了。
      她因为太过震惊,忘了发出绝望的嚎叫。那外星生物看到她体内流出的微蓝的深色血液,也愣了半秒,没有发动再次攻击。只是半刻钟,兴许也是其他小组成员获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外星生物缓缓撤退。可是对眸黎的刺激远不止手腕处的疼痛这些。她捂着手腕的断处,跪坐在萧条的战场遗迹中,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呻吟越来越难以克制。天空也不知何时聚集起一片乌云。基地周边第一次迎来了称得上规模的降雨。
      李桀将她带回来的时候,原本已有了放弃这个手下的打算。他作为上司,直接为眸黎签署了“烈士抚恤合约”。第二世界以实力为尊。没有了能力的异人,纵然还活着,已于普通人无异。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废人无论生存无否,已然是烈士。而有了这个合约,至少他们这批人在基地里至少不会饿死。
      可是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医护室里的眸黎正在缓缓地“长”出她的右手。没错,是“长”出。重新获得的经历并不好受。眸黎紧闭着双眼,好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这副场景有太多人看到了。李桀头一次有了事情发展方向失去了自己的把控的头疼感。
      太像了!这和那些在大疾病之后登陆地球的外星生命太像了!人类在发现这些未知生命被斩杀之后还能快速生长或者说融合同伴而感到恐惧。在起先的那段时间内,几乎是毫无反手之力。不过后来,异人的出现,异能训练方式的公开和推广,缓缓地有了屠杀战术、人海战术。几乎是一个人换一个外星生命。人类发现,这些外星生命并不是无限制地整合重生,他们只能利用仍有活性的细胞,也就是说,被斩落的身体部分,是绝对不可能再回去了。
      这就好像眸黎的右手,被斩落之后,即时采用微创技术立即缝合,那只右手也好似被放在冰箱里搁置了好几年似的,毫无活性。就在医护人员放弃之后,躺在床上的病人又奇迹般的自己“长”出了右手。
      按照记忆中的路径,敲开副舰长的门,眸黎毫无例外看到坐在办公桌前正在等待她的李桀。
      “我来了。长官。”
      “看来你已经记起来了。”男人闭了眼,这是他常用的休息方式。李桀的能力,她未知。不过,外星生物应该很怕看到这双眼睛。因为这是他杀人的方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动了能力。眼睛虽然闭起来了,但思考并没有停止。这个男人的可怕之处就是,他无时无刻不在冷静地分析。
      “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讨论的。”
      “那蒋熙朋为什么要带走你?你要怎么解释?”
      眸黎想到了之前那个女医生,只好回答,“她是我幼时的玩伴,我们很少联系,我只知道她现在在第三世界。可能她也听说了我的事。”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意孤行,我们所有人都在陪你耗时间?”
      “我不是不能说。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某样事物、或者是某个契机。大疾病之前,你还和所有普通人一样懵懂无知。告诉我,你的记忆深处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这样,我也好知道怎么才能保你。”
      眸黎古井无波的心中泛起了涟漪。她缓缓说道,“我从有能力以来,都在斩杀外星生命,我无数次从噩梦中醒来,双手沾满鲜血。这样算吗?”
      李桀皱眉,“你是说,你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外星生命那边,怜悯他们了?”
      眸黎苦笑,“不,我质疑的是整个第二世界。质疑这种无休止地战争。从我那次被带到第三世界开始,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恐怕也会在那里供职。就像蒋熙朋,每次遇见她,她的全身都泛滥着愉悦的笑容。而这些,我已经很长世界没有拥有过了。”
      “你相信那些所谓的伊甸园?你和普通人生活在一起,没有基地舰甲的守卫甚至朝不保夕,甚至常常居无定所,每隔几个月就要整个儿搬迁,为了躲避那些不知道从哪里登陆地球的外星生物。别告诉我,这是你向往的生活。”
      “我知道战争无法避免,为了有限的资源。但是我们可以争取和谈。地球上不只是异人是人,普通人也是人。我曾经失去过右手,我知道异人也非常脆弱。失去了能力,他们会变得连普通人还不如。至于外星生命,上级除了让我们肃清,其他一概不提,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为什么出现在地球上。为了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冲锋陷阵,我很犹豫。说真的,BOSS,如果你要杀了舰长自立门户的话,我一定站在你的身边。为你卖命也比为他们卖命好。”
      “你的建议我不会考虑。舰长是我的恩师。我劝你也不要冲动。”
      “所以既然我反抗不了你们,也想不起什么。你觉得我还能如何?或许真如他们想的那样,监狱和解剖台才是我最后的归宿。”
      “你……”李桀愠怒,却说不出其他字。

      重新长出右手的第三天,也是被变相监禁的第一天。
      眸黎的专属休息室里,门微微打开了一个缝隙。只见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带着一丝好奇探了进来。
      眸黎:“……”
      来人打了个招呼:“嗨,我是王晚霞。”
      这是在做自我介绍?眸黎静静地说,“我知道,我们当然认识的。”
      王晚霞大舒了口气,整个身体“siu”得蹿进了房间,赶忙把门关上,然后边大嚷边朝她扑过来,“我真没想到李副舰长他对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阿黎,你看着我,你的记忆没问题吧?你知道我们是青梅竹马吧?你看看,这是你送给我的腕表,全球唯一限量版,见证我们天长地久的友谊,这还是你说的。你意识还清楚吗?那东西没什么副作用吧。”
      眸黎微微侧头,躲过王晚霞的亲昵,“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我又不是真的失忆。只是某种简单直接的审讯方式。军部里也有很多高层用来审问那些身份尴尬的人,不会造成太大伤害。而且,说到底,也不关副舰长的事。这是他职责所在。”
      “你这么说就是怪我爸咯。我知道是我爸不好,他整天神经兮兮的,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王晚霞懊恼地说,“但是我知道你是绝对绝对不会跟那些恶心的东西是一伙儿的。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偷偷告诉我也不行么?我知道你这家伙肯定有什么特别的事瞒着我们。”
      眸黎沉默了。
      它将它的能力分给了我。
      我不能出卖它。
      至于为什么它会是那个样子。
      我不知道。
      或许不是猫而是其他。
      或许我们可以称它为——神。
      一连几天,眸黎都在发呆中渡过。她试了试腕力,右手恢复得很好。握力也和之前并无二致。她缓缓踱步到墙壁面前,猛得伸出一拳,狠狠砸在墙壁上。钢质的墙壁顿时凹陷进去一大块。她笑了笑。李桀这个自负的人,总以为一切都攥在自己手里,连关押她的房间也只是普通的客房,生怕她逃不出去吗?
      “你只要表现出一点点的反抗,都会使你目前的处境更坏,毁坏囚房墙壁也一样。不过现在无论我嘱咐了什么,你都不会听了。我想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不信任我。”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门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是她的BOSS,手里还破天荒拿着一个餐盘,餐盘上除了一块熟肉还摆放着两杯盛满的酒,“还有一个小时,军监局的人就会过来,我既然什么都不能帮你,就只好提前来送一送了。怎么样?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是不信任。而是没什么能够信任的。我太了解你了。您是军人,一个只懂服从的机器。”
      “你非得这样说话吗?想让我愤怒?”李桀一双蜥蜴眼波澜不惊,“我对你很失望。因为看到你要白白断送你的大好前程。”
      “对不起长官,我说话不好听让您失望了。但是关于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我想您也不必在讲些什么。实际上,我心里也清楚关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手里虽然没有矛头指向我通敌的直接证据,但依照军部那些人的性子,有没有证据也无所谓,他们只想把可能出现的危机压到最低。我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死而已,更何况,我可以向上级提出上战场正面自己,戴罪立功。或者抽掉能力变回普通人也可以。关于断肢重生这件事,也可以解释为我能力特殊不是吗?血液颜色变异的不止我一个,只是恰巧和外星生物有些像而已。”
      李桀皱眉道,“异人之中不乏有能够断肢重生的能力者,但依照能量守恒定律,都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绝不是像你这样,马上就能活蹦乱跳的。而且,那只断手,离体之后,迅速失去活性,好似腐木一般,这也不符合人体常理。只要军监局出示监控记录和断手,你说的那些很容易被推翻。”
      眸黎也不否认,而是冲他一笑道,“那就要看,长官你愿不愿意帮我了。只要您将记录抹去,然后把断手销毁,只说战场上太过混乱,没有回收到。这样,他们也拿我没办法。”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只是我的一个部下。我没有理由为了你,不顾及军人的职责歪曲事实。”
      眸黎笑道,“你为了得到我,不得不帮助我。其实从我第一天进军队以来,你就对我有好感。大疾病过后,像我这样有能力又好看的女性实在少之又少不是吗?而我为了活命,绝对会把自己给你。”说着,双手搭在军服的扣子上,一副欲要解开的样子。
      李桀的双眉顿时拧得更为厉害,符黎想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一点点不自在,却发现并没有预想中的场景。
      “你以为你的小伎俩能够管用?你想考验我是不是值得相信?这个想法太幼稚。”他确实有一丝的波动,却很快又恢复镇定,“说实话,和你相处这么久,这是我最没把握的一次,因为我没法确定,你到底和外星生命有什么联系。……然而作为你的上司,我也不打算叫你去死。你放心,你说的那几个要求,我都会做。等东西销毁后,我也会跟上级提交一份我和你的结婚申请。一方面方便看管你,另一方面,也解决了军务人员的婚姻问题。”
      这下,轮到眸黎傻眼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吞咽了口口水,底气不足地道:“为什么选我?你知道婚姻是大事。我们没有任何的……”她使劲组织词语,却没有一个何时的词汇,只好说,“……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
      “我们共事已久,这就是感情基础。而且对他们来说,也只需要一个结果。”李桀睥睨了她一眼道,“有一点你说对了。我很欣赏你,你是唯一一个军部称得上是美丽又强大的女人。我想,和你的结合也不会令人失望吧。”说完,长腿一迈,竟然走了。
      眸黎一人在房间里发呆。
      她到底没有抬起右手,用子弹把房间的墙壁打穿。这也间接表明,她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愤怒。
      这个一意孤行、一味愚忠的上级,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总觉得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眸黎深吸了一口气,鼻腔之中,仿佛蹿入一股强大的男性气息。这股气息,比她厉害很多,竟然让人有股想要臣服的感觉。今天她冷的热的顶撞了无数句,甚至有些嘲讽看起来已经无疑是指着鼻子在骂了。但是,意外的是,李桀的反应却与以往也略不同,可以说,更加纵容了些。甚至,话也多了。难道,他从进门前开始,已经帮她想好了这条退路?
      她眼前又浮现出那对蜥蜴眼。李桀的身形很修长,两人一同站着,眸黎的身高只到他肩膀。眸黎脑中的思绪不可抑制得联想,她仿佛看到李桀拥抱她的样子,她的头被他的手按压在胸前,过一会儿再拔出来低头亲吻。这种感觉越来越怪异。她实在不能接受这个荒诞的婚姻玩笑。
      但是,假使李桀真的赶在开庭之前,递交了这份婚姻申请,她又将如何呢?
      眸黎踌躇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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