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椒在隔壁》叁十酒

5、五十岚

　　叶钊连开两次话题均被陆西卓以“嗯”强势驳回，一时半会儿实在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话能说。
　　说的太客套肯定更尴尬，说的太近亲又感觉自己稍微有点变态，说的肤浅点儿显得自己是个傻逼，想往深奥里说，叶钊也实在说不出来什么深奥的话题。
　　两个人又相对无言的擦了会儿车，周围弥漫着有点儿浓郁的松节油的味道。
　　叶钊把车盖上的颜料擦干净之后，顺势弯腰借着地下停车场不太明亮的灯光仔细盯着车盖看了看，赫然发现白色车盖上有几道不太严重但是特别明显的划痕。
　　估计是颜料砸下来，又出溜下去的时候划出来的。
　　叶钊抱着可能是自己瞎了的侥幸想法，绕过车头又换了一个角度，再使劲儿看了看，发现那几道划痕在灯光折射下更明显了。
　　完了完了完了。
　　这颗肾看来是保不住了。
　　但是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攻，自己做过的事，跪着也要负责。于是叶钊转回身，硬着头皮拍了拍正在低头擦着车身溅上去的颜料的陆西卓，又指了指宝马X5车盖上被划拉的几道痕迹。
　　“那什么啊，实在对不住，你这个车面儿，被我下午砸下来的颜料给划了几道。”
　　陆西卓看上去并不是很在意，坚持慢条斯理的把手底下最后几个墨绿色的颜料点儿擦干净，这才站起身顺着叶钊手指的方向看了看，依旧点头“嗯”了一声。
　　叶钊觉得陆西卓嘴里的“嗯”跟“您好，我现在有事离开，稍后和您联系”的自动回复有异曲同工之妙。
　　“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么严重，本来以为就沾了点儿颜料呢，这样吧，车的修理费我赔偿。”叶钊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倒是挺豁达，其实心里早就血流成河了。
　　他把老爸之前打给他的生活费，暑假带的绘画辅导班的工资，以及他大姑每个月批给他的少帅的生活费全加到一块儿，甚至连带着兜里昨天买饭剩下的三十一块零五毛都加上，仔仔细细的合计了一遍，发现还是得在卖身和卖肾中二选一。
　　后者保不住器官，前者保不住贞.操，感觉都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他纠结自己是应该咬牙硬撑着，转过头卖艺卖身的挣钱给人家赔钱，还是应该现在跪下来哭着说“好汉，我是个穷学生，我真的没钱”的时候，陆西卓低沉磁性的声音从面前传了过来。
　　还是那俩字儿：“没事。”
　　叶钊这次有了经验，没顾上高兴，抬头盯着他的脸，生怕他三秒之后又补充半句“明天再赔”。
　　大概是他的眼神实在傻逼的有些明显，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低头看了看他，皱眉稍稍做了个疑惑的表情。
　　“就这样？”叶钊等了半天没等到后半句，小心翼翼的问道。
　　陆西卓点点头：“就这样。”
　　然后他伸手把地上用剩下的半瓶松节油捡起来，上下轻轻抛了两下：“上楼吧。”
　　叶钊沉浸在“自己蹂.躏了一辆宝马x5之后，只用了半瓶松节油就解决了”的巨大惊喜中一时不能自拔，乐颠颠的跟在陆西卓后面，没忍住开口道：“真的就这样？”
　　俩人走进电梯，男人侧头看了他一眼没接话。
　　“大哥你人真的太好了，我给你说你不知道我今天一下午过的有多忐忑，我之前也没碰过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特别紧张，心里跟住进了一整套过山车似的，而且还是不让下车可劲儿转的那种。没想到哥们儿你人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真的。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害你破费了真对不起啊。”
　　叶钊跟在陆西卓后面，一时间根本压抑不住自己跟捡了钱似的惊喜劲儿，喋喋不休的从电梯上说到了楼道里。
　　陆西卓走到家门口，把手里的松节油还给叶钊的时候，叶钊还是有点儿刹不住嘴：“真是太谢谢了，你人太好了哥们儿。对了，你那个腕带我洗干净晾干了立马给你送来。”
　　男人深深的看了一眼叶钊，这才沉声开口：“因为你赔不起。”
　　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回了自己屋子，关门前又看了叶钊一眼，幽深的眼瞳里似乎还带了点似笑非笑的意思。
　　叶钊站在1203的公寓门前，觉得自己从骨髓里透出的二逼劲儿跟电流似的从脚后跟儿一直传到头发尖儿。
　　他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让你丫的嘚瑟，傻逼了吧。
　　叶钊回到家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手贱地上网查了一下宝马x5划痕维修的费用，顿时觉得自己更傻逼了。
　　等腕带被叶钊用专门去了趟超市买回来的洗衣液来回洗了两遍，还用从洗手间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差俩月就要过期的紫罗兰味儿的金纺泡了半个钟头，确认在晒干之后还有淡淡的香味儿之后，这才打算给陆西卓还回去。
　　问题是上回邻居这位大哥最后一句“因为你赔不起”又诚恳又真实，而维修费用也确实又残酷又冷漠，叶钊突如其来的就感受到了来自邻居先生的慈悲心肠，被震慑的实在是没脸见人家。
　　他就不明白，自己见了这哥们儿统共就三回，就发生了糟践人家座驾，宠物抢人家腕带，还被轻描淡写的免了赔偿，欠了人家老大一个人情这么多事儿。
　　简直邪了门儿。
　　这几天叶钊每次出门都要先趴在猫眼儿上看一会儿，确认隔壁没有动静，也没有人打算从电梯下来，这才敢暗搓搓的出门。
　　搞得他现在连扔个垃圾都神秘的像是在完成地下党派遣给他的秘密任务。
　　可是这腕带迟早也得送回去。
　　叶钊窝在画室里打一会儿底稿就绕着屋子转一圈儿，想了好半天才琢磨出了一个有点儿贱的招。他从电视柜底下找了个纸袋儿，把腕带搁进去，然后又写了张纸条塞进去。
　　纸条上写着“腕带洗干净啦，实在不好意思。”
　　他这几天说的“对不起”和“不好意思”加在一起的分量，简直够无数对儿吵架的情侣破镜重圆了。
　　纸条撕得有点儿长，可这句话实在太短，露出右边一大段空白，但是撕掉后半截的话条儿也忒短了，就跟打了个小抄似的。
　　叶钊咬着手指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在最后一句话后面加了个“^_^”。
　　后面还是有点空，他琢磨了两下，又往笑脸后头补了三个手拉手的兔斯基，这才满意的把纸条塞进去，然后趁着楼道没人，把纸袋儿挂在了隔壁公寓的门把手上。
　　他作案的时间差不多就要到下班时间，叶钊回屋坐了一会儿，就忍不住趴在门上的猫眼儿上往外瞅。
　　可是陆西卓一直没回来。
　　他等一会儿就去厨房洗个苹果吃，过一会儿又去吃个卤蛋，再过一会儿又摸了一根儿火腿肠跟少帅一人一半分了，等到他吃的撑得有点受不了，趴到门上往外看都觉得把胃压的有点儿恶心了的时候，陆西卓终于回来了。
　　叶钊睁大眼睛盯着男人的动作，看着他取下纸袋往里看了看，又拿出小纸条，借着楼道不太亮的光线往眼前凑了一下，然后侧头朝他的公寓门口看来。
　　叶钊特心虚的把脑袋从猫眼儿上缩回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其实并不能看到自己，等再凑过去的时候发现陆西卓已经开门回屋了，这才完成了使命一般长舒了一口气。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叶钊一直在专心准备画展要用的作品，中途还抽空录了一期游戏实况上传到C站。
　　等把作品送到油画老师手里检阅装裱，他才终于有闲心上C站看了看之前的视频人气。
　　叶钊按照惯例看了一遍自己的视频，并且在弹幕的赞美中自我陶醉了好一阵儿之后，然后就发现中途突然刷出了一大片风向不太对的弹幕。
　　其中包括“佐青一生推”，“狗男男”，“虐狗大法好”，“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之类的。
　　来来来，你他妈倒是来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叶钊看得也是有点不明白，但是就着自己能看懂的第一条，去搜了搜五十岚佐前段时间上传的视频。
　　最新的一个实况和他打的是同一款游戏。
　　他皱眉点开视频看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之前弹幕里那一大片“我好像发现了什么”究竟是发现了什么鬼东西。
　　叶钊混迹C站当up主一年半，除了沈韬那个脸帅手残的二傻子之外，也认识了几个关系比较不错的朋友。
　　其中一个是之前找他录《宿舍楼残响曲》的鬼行，全名鬼行桑德拉，声线干净清澈，虽然是一个大老爷们儿，但是热爱在视频里撒娇发嗲卖萌装纯，这样居然也剑走偏锋的吸引了一大批在弹幕里嗷嗷叫着“好萌好萌”的粉丝。
　　鬼行桑德拉真名叫罗辰远，和叶钊邻城，也在读大学，比叶钊小两级。两个人在现实中见过两三次，年龄相仿爱好相仿所以挺聊得来，久而久之关系愈发亲近了起来。
　　而另一个就是五十岚佐。
　　如果说鬼行桑德拉是以娘C取胜，那五十岚佐就正好相反，他沉稳磁性的总攻大人的声线在一众娇喘卖萌的小受音中脱颖而出，录实况不过大半年，就迅速俘获了一批幻想着霸道总裁的少女，幻想着霸道总裁的少妇，以及幻想着霸道总裁的基佬。
　　叶钊虽然不太喜欢霸道总裁那一挂，但是好听的声音不听白不听，于是也就经常关注五十岚佐的动向。
　　本来是冲着声音去的，结果被这位总攻大人炸天的操作惊艳到，所以在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忍不住邀请他一起做了几期多人RPG的游戏，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叶钊老觉着自己的声音，虽然比不上五十岚佐那种自带两斤半荷尔蒙的性感男嗓，但好赖也算得上是阳刚不羁的风流攻音。
　　没想到视频没出几个就被观众们铁血无情的定义为“身娇体软易推倒的少年受”。
　　这不扯淡呢么。
　　你们该换耳机了吧，岂可修。
　　所以在叶钊还搞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他和五十岚就莫名其妙的被拉郎配，还特别分明的被定了属性叫做“霸道深情攻x蠢萌可爱受”。
　　弹幕里总是莫名其妙出现一堆邪教，不是喊着让他俩在一起，就是喊着要烧死他俩。
　　且不说叶钊觉得这件事儿有多么扯淡，也且不说叶钊一直坚信自己不是个大总攻好歹也能攻下一半基佬，单单是他分析了一下这些妹子的心理，就有点儿不太懂了。
　　一面喊着让他俩在一起，在一起之后又要烧死，这也太难伺候了。
　　不仅是五十岚，连沈韬和他被凑到了一起组成了“风流攻x温柔受”。
　　叶钊看的心里都在滴血，老子才是风流攻啊我操。
　　结果沈韬知道这事儿还挺开心，凑过来说道：“咱俩这名字还挺搭，白青cp，呦呵，左青龙右白虎，咱俩这也算个□□强强了。”
　　叶钊一巴掌呼过去：“滚你大爷的。”
　　最可怕的是居然还有人在评论和弹幕里边儿撕逼，争论叶钊到底和谁比较配。
　　作为单身二十多年的纯情处男，看着自己在网络里居然还能在两个男人之中徘徊选择，叶钊也是有些悲喜交加。
　　除了在C站之外，关系好的up主在微博上也多有互动，每次叶钊转发五十岚佐的微博，或者是五十岚佐转发他的，都有人在底下喊叫着“佐青一生推”。
　　这简直跟五六十年代那种类似“放开肚皮吃饱饭，鼓足干劲搞生产”的宣传口号一个感觉。
　　叶钊刚打开五十岚佐的新视频就被扑面而来的一群“佐青一生推”的弹幕小分队吓得一个哆嗦，知道的是一个游戏视频，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和五十岚步入结婚殿堂的视频。
　　结果视频一开始他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五十岚低沉的声音透过耳机传过来：“刚才看到青椒发了一个实况，觉得很好玩的样子，干脆自己也录一个好了。”
　　……妈蛋你他娘自己是个网瘾少年还要翻回头说是我的错。
　　因为是打过的游戏，叶钊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一边听着耳机里的动静一边用手机刷微博，结果看到五十岚佐居然又在微博上艾特了他。

作者有话说

　　点击惨淡，我在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