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异闻录》韩昊

1、因缘

　　这是一片广阔的海，在中原之外的东方，建木的西方。
　　生活在这里的人就是靠着海中的丰富鱼类为生。
　　靠海吃海，这片海却也养育了另一批人，他们是海上的强盗。英勇善战、噬血成性，他们是这片海上最原始、最野蛮、也是最可怕的人。曾经有人说南方荒蛮之地的吃人苗子与东海上的海盗是这世间凶恶的族群。
　　灸舞每次都会偷偷跑到海面上来看海盗们作战，直至鲜血染红大海，尸体沉入水中，一方干掉另一方。她并不觉得这是错的，却也没觉得这是对的，她只是觉得这不过是一出戏而已。因为，她是海之民—氐人族，骄傲的炎帝的后裔。
　　氐人族其实才是这片海的主人，只是很少有人会看到他们，他们也尽量避免被人所看到。没有氐人族会瞧得起人，就如同没有人会瞧得起蚂蚁。在他们眼里，人只是一群生命短暂就如同海中的蜉蝣般存在的生命体罢了，即便那是黄帝的后裔。
　　灸舞在族群里的生活是无聊的，因为每一个氐人都对她冷冰冰的。只有灸舞的母亲会对灸舞笑，可是灸舞长大些后却总是发现母亲笑容的背后有一种浓浓的化不开的哀愁。灸舞很想知道原因，可是每一次母亲都不说。
　　直到灸舞的母亲临终前，才告知灸舞，原来她的父亲是人类。
　　“他曾说过要来接我的……”母亲看着灸舞淡淡的笑着，眼里却满是泪水，滴落，就变成了珍珠。
　　屋子里，满地珍珠。
　　“可是他没来。”母亲用手轻轻摸着灸舞，声音低沉而又缥缈，仿佛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又近在咫尺的故事。
　　“他没来……”母亲的手落了下来，声音却在灸舞的耳边响起：“他曾说过要来接我的……”
　　灸舞很想哭，可是她却没有哭，因为屋里早是面目冰冷的族人。他们将灸舞的母亲用咒法冰在冰棺里，然后便要放入最深的海沟中。毕竟在最后，族人还是承认母亲的氐人族身份，虽然他们没有一丝悲哀的神色。
　　这是灸舞最后想到的，下一刻她便昏了过去。
　　黑暗中，她孤单的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没有一刻是让她如此的孤单。她很想放声大哭，然而却哭不出来，纵使她喊的喉咙沙哑也是哭不出来。接着母亲的话语又在她耳边响起：“他曾说过要来接我的……可是他没来……”
　　迷迷糊糊的，她又想起小时候曾经偶然听到住在附近族人的谈话，在海边的人群中，有一块翠玉，据说对这翠玉许愿便可实现一个愿望。
　　愿望？愿望！我的愿望……
　　睁开眼，灸舞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族长正看着她。为什么他的眼里也有一丝哀伤？没有等灸舞仔细想这个问题，族长已是一副冰冷的面目，同样用冰冷的声调告诉灸舞：“我们决定将你流放。”
　　灸舞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她只是对族长行了一个礼，然后游了出去。
　　我的愿望就是……
　　看着灸舞的背影，族长的眼中满是悲痛，谁都没有发现，屋里的地上也都满是珍珠……

　　看着海，韩昊的心中有一丝兴奋。这是他第一回坐上这艘“怒涛号”，也意味着他终于成为了一名海盗。十六岁的少年心里并没有什么正义与邪恶的概念，他只知道崇拜强者，至少白胡子船长就是这么一个强者。
　　“小子，好好干！”当白胡子船长拍着韩昊的肩说这番话的时候，韩昊却发现海中一个黑点。
　　“船长！”韩昊指着海中那黑点叫道：“那似乎是个人！”
　　“人？”白胡子眯着眼顺着韩昊指的方向看去，看起来那确实是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白胡子想了想，然后对韩昊道：“你去救她，如果还活着就赏给你。”说罢，哈哈大笑起来。这对韩昊是一个考验，天色已经快要暗下来，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来说想要在这个时候孤身救人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然而韩昊却想也没想的跳了下去，没有什么原因，只是命中注定两人的相遇。
　　将她救回船上，韩昊才发现甲板上早聚满了船员，每个人的眼里似乎都闪动着什么。可是韩昊却来不及细想，他只是用力的压迫她的胸口迫她吐出海水。
　　一阵咳嗽，她缓缓的睁开眼，幽黑的眼眸与韩昊相视。韩昊这才发现这哪是什么女人，虽然身体已经发育的成熟却也不过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
　　白胡子大笑着走过来，拍了拍韩昊的肩膀，然后道：“好样的小子，这妞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
　　女孩很平静的站了起来，缓缓的看了看四周，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到有些不知所措的韩昊身前，接着给了他一巴掌。
　　周围的海员先是一愣，接着爆发出一阵尖笑与口哨声。
　　女孩淡然道：“这一巴掌是因为你摸了我的胸。”
　　“我……”韩昊还没来得及解释，那女孩却突然凑了过来，用自己的唇堵住了韩昊要说的话。
　　香甜、柔软，韩昊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接着他听到女孩在她耳边说：“这一吻是谢你救了我，我叫灸舞。”
　　灸舞、灸舞！韩昊心中满是这女孩的影子。

　　其实韩昊的海盗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白胡子船长在不久前的一次遭遇战中被另一伙海盗所杀。也是在那场战斗里，韩昊第一次杀了人。当血涌出的时候，他却傻了，接着后脑被什么东西狠狠打了一记，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陆地上了。
　　当他挣扎着起身的时候，灸舞正站在窗边望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韩昊起身的声音，灸舞扭头。那一瞬间，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美的就如同九天玄女一般。看着她，韩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了一下。
　　灸舞露齿一笑：“你醒啦？”
　　韩昊点头：“这里是哪里？怒涛号呢？”
　　灸舞扭回头，背对着他道：“我们在东海边最大的青丘镇。怒涛号则跟着白胡子船长一起长眠与海底深处了。”
　　韩昊一时无言，那么强大的白胡子船长居然死了，而他为什么还活着？
　　灸舞那平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我救了你。”
　　韩昊抬头，正好与转身的灸舞眼睛对上。
　　只听灸舞继续道：“你知道七彩翠玉的传说吗？”
　　“七彩翠玉？”韩昊愣了一下，接着道：“你是说那个可以实现一个愿望的七彩翠玉？”
　　“我想找到它。”灸舞的眼睛罩着一层迷雾。
　　“可是……这只是一个传说……”韩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可是我想找到它！”灸舞的语气异常坚定。
　　“我帮你！”韩昊冲口而出。
　　灸舞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韩昊隔了许久才想起来问她为什么要找七彩翠玉，不过原因很重要么？纵使她什么都不说，韩昊也会全力帮她的。只是自己为何对白胡子船长的死、对怒涛号的沉没没有丝毫的悲痛呢？

　　三个月过去了，两个人的足迹遍布城市的周边，可是七彩翠玉的线索也仅仅只是那个遥远的上古传说。
　　满月之夜，两人坐在屋里，没有人先开口打破沉默。
　　也不知隔了多久，灸舞突然道：“为什么你不问我找七彩翠玉的原因呢？为了这么一个虚无飘渺的东西我却真的去找，很傻对吧？”
　　“如果你傻的话，那么陪你找得我不是更傻吗？”韩昊的眼里明显有着一种坚持。
　　低低叹了一声，灸舞问道：“你听过徐悲宇这个名字吗？”
　　“徐悲宇？”韩昊皱了皱眉，这名字异常熟悉却又感觉有些陌生，这是种很奇怪的感觉，韩昊想了半天才猛的想起在哪里听过这名字了。
　　“你不会是说那个将军吧？”韩昊看向灸舞。
　　“你知道他？”灸舞的声音有些颤抖。
　　韩昊点头道：“以前我听白胡子船长提到过他，据说这个将军非常有名。”
　　灸舞握紧韩昊的手道：“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他吗？”
　　“找到他？”韩昊笑道：“可是他已经死了啊。”
　　“什么？！”紧握的手松了开来，灸舞起身，踉跄的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韩昊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灸舞受了什么刺激。
　　“你不懂……你不懂……”灸舞摇着头，转身突然从窗口一跃而出。
　　“灸舞！”韩昊冲到窗前，下面却是漆黑一片的大海，哪里有灸舞的影子。
　　“灸舞！”空中只剩下韩昊凄厉的叫声在回荡，回答他的只是怒涛拍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