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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七弦济天下 ...

  •   ……临安城东……
      穿青衣的年轻人正靠在一张黄花梨圈椅上,衣袖里一只泼雪裁玉似的手正懒懒翻着一卷书。这个人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波光粼粼的,像六月的西子湖面。他忽然抬头嗅了嗅,慢声道:“杏儿,你的薏米要糊了。”
      话音未落就听见西厢房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了,一个穿着鹅黄色罗裙的女孩飞奔出去。若是江湖上的人恐怕就会看出来,那个女孩会轻功——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好。
      不一会儿,就响起另一声“砰”,随着那声响,一阵风卷进来带起了桌上写好的各种方子。
      “四爷你明知道过了火候还不提醒我?!”叫杏儿的姑娘嗓子脆生生的。
      “我这不是叫了你么……”那青衣人仿佛是天生说不快似的,慢吞吞地生怕呛住一般,“你要是再这样托大,将来可难嫁人了。”
      杏儿撇了撇嘴,知道自己说不过这温吞水一样的书生。
      却看那书生嘴虽慢,手却不慢,三下两下就把一沓乱飞的纸收回了怀里。他起身站定,门前跑来一个小厮,伸手递上信封,“四爷,老爷让你去一趟扬州城外的怀雪山庄。”
      青衣人看着信封上写的“叶回春亲启”,皱眉,“这都是什么年代的人……”
      腹诽归腹诽,老爷子开口了,他就没有推辞的理。
      “杏儿,备辆车,我去扬州一趟。”
      这语气倒是少见的紧凑。
      ……怀雪山庄……
      江南春天的景色是喜人的,永远生机勃勃,层层叠叠的山像是要拿出今生全部的苍翠来衬那桃红柳绿。乌金的燕子从天的一端飞到另一端,没有一丝厌倦的意思,还要叽叽喳喳的啼鸣。
      一辆青帏车穿行在繁枝茂叶里,从树缝中漏下的点点光斑在车顶上投出细碎的花纹。叶容弦挑起帘子,看到不远处有两个穿白衣佩长剑的人,料想是快到怀雪山庄了。
      这怀雪山庄说来与叶家还有点渊源,前任的庄主凌端和叶回春是拜把子的兄弟,一手空雪剑锐不可当。只可惜他英年早逝,折在了十八年前武林围攻血煞教的大战里。叶容弦知道自家老爷子也是在十八年前退隐江湖,原因他没敢多问,恐怕和凌端脱不了干系。如今的庄主是凌端的独子凌剑秋,他印象里是曾在小时候见过的,现在都十几年了,恐怕连是圆是扁都不清楚。
      想到这儿,叶容弦有些担心了,都这么多年过去,怎么突然就找上门了?
      放下这些不提,远处那两人就看见一匹大白马拉着青缎的车缓缓走过来,料定是叶家的人,“叶老前辈远道而来辛苦了。”
      这一句话差点让四爷笑出了声,他连忙拉开车帘摆手,“在下叶容弦,家父不问江湖事很多年了,如今都由在下代劳。”
      两个人闻言愣了愣,不解地抬头,却又再愣了愣。
      那是怎样好看的人!大概十七八的样子,濡鸦色的长发,皮肤像上好的白玉,眉眼比画上还精致,更可贵的是那样漂亮的人竟没得些许脂粉气,顾盼里是满满的英俊风流。
      叶容弦摸了摸面皮,自觉和常人无异,叹一口气:“这怀雪山庄的人怎么都呆头呆脑的。”
      在指引下马车又行了几里山路,两边渐渐有些成行的翠竹。再拐过一个弯后,就看见一扇气势非凡的朱漆门,匾额上“怀雪山庄”四个字苍劲有力。
      先前两个接引的弟子向里通报一声,门就“吱呀”地开了。
      庄里的人都穿着白衣,在三春阳光下有些晃眼。可就算是在那一水儿白衣里,也有一个不同的,只有那个人才衬得起那种至朴至简的颜色——雪一样,只要目光移到他身上,心就会安静下来。
      凌剑秋。
      这是那个人的名字。他显然是看见了马车,幸而听了属下报告才没犯什么“叶老前辈”的错误。不过凌剑秋转念一想却有些不平了,自己明明写信请的是叶回春,怎么就变成了叶四爷?虽然七弦医神名声在外,但到底还是和回春圣手差着几十年工夫啊。
      当然叶容弦不知道这些,他打起帘子下了车。拱手,“素闻怀雪山庄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令叶某佩服。”
      凌剑秋听完就觉得牙根一酸,上三路下三路把叶容弦打量了一遍,暗道:“哪来的秀才书生?”
      “不敢不敢,让叶公子见笑了……”
      “噗”叶四掩着嘴笑得灿烂,一双桃花眼都变成了月牙儿。
      凌剑秋嘴角抽了抽,心说这人什么毛病。
      “凌庄主叫叶某人公子?”他好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一双眼睛都能泛出水来“叶某人将近而立,当不起一声公子,不妨叫我叶四。”
      ……
      “嘶”凌剑秋听见自己抽冷气的声音了,好家伙,比自己大了四五岁,这是什么款式的妖怪?
      叶容弦也不管他在想什么,“不知凌庄主叫叶某人来所谓何事?”
      凌剑秋定了定神,“庄里这阵子出了件怪事……”他边说着边回身向庄内走,示意叶容弦私下里去谈这事儿。
      叶容弦把缰绳交给庄内下人,快步跟了上去。
      众人看在眼里,不禁诧异,这人练得到底是什么轻功,怎么走起来衣袂能飘得这样高?
      “凌庄主有什么不能当众说的么?”
      凌剑秋愕然回头,虽然他并没有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听动静,但习武之人到底也比常人敏锐一点。但叶容弦,叶容弦走到他身后时他竟完全没有察觉!
      “这人武功高成这样了吗?难怪叶回春会放心把江湖事交给他……”
      须知这江湖上最理不清的就是罗圈债,你救了他要杀的人,你就是他的仇人。所以这做江湖郎中就凶险的很,难保哪天那祸事就不会莫名其妙摊到自己头上。但就刚才那架势,这叶容弦不说天下第一,就凭那深不见底的内力也能是内家里一只手数的过来的人。
      “我带你去看就知道了。”他答着,心不在焉。
      叶四就看到那个白衣的人左转右转地绕过一丛丛翠竹杜鹃,把自己引到了一座矮房前。
      他推门,寒气立刻钻进袖子里,不禁打了个冷战。抬眼,房内整整齐齐摆着六具尸体,都放在冰块上,那寒气就是从冰块里透出来的。
      叶容弦后退一步,一来是不堪寒冷,二来也是被房内阴森的气氛弄得毛骨悚然。
      “凌庄主,这是?”
      “已经第六个了,庄里接连着死人。”凌剑秋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心情,但叶容弦知道他一定不好过。
      “所以?”叶容弦心想自己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回死人,又不是仵作来的。
      凌剑秋叹了口气,“大概是有人下毒……”言罢,对着叶四长揖,“此事要劳烦叶兄查明,也好让冤有头债有主。”
      叶容弦本来是不想管这恩怨是非的,他爹从小就叮嘱过切莫牵扯进他人的明争暗斗里。但当他抬眼看见这一屋子的死人,心忽然就揪紧了。一股子怒火在胸膛里打着旋:
      什么人这样的草菅人命?!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裹紧大氅就走进了那屋子。
      只见那些人一个个死相安详,并不像是有过任何痛苦,就好像是在睡梦中一样。但叶容弦岂是见识少的,他早年云游四海的时候见惯了奇毒异术,这对他来说也没多大新鲜。
      这江湖上杀人不留痕的毒药总共也就那么几种,他掰了掰手指:三步诛心是叶家祖传;春梦无痕早就失传了不知多少年;玲珑烟只有塞北才会用……
      忽然想到什么,叶容弦急忙翻起了尸体的手腕,只见上面淡淡的一条血线。他又去看其他人,因他轻功好,转瞬就翻完了六具尸体。
      “呵。”他冷笑中带着怒气,随即快步走出去。
      内外的温差让叶四误以为外面到了三伏天,但就是这样,他出的还是一身冷汗。
      “凌庄主快把庄里的人都叫来,叶某人要一个一个诊脉!”他自己都觉得这个语速都没咬着舌头真是万幸。
      凌剑秋听说他要一个个诊脉,眼神立刻锋利起来,“难不成……”
      “没事的,这是九日散,无色无香,九日才发作,若在九日前治就不难解的……”叶容弦看他一副要大动肝火的样子,连忙摆手让他镇定。
      凌剑秋听完便转身去吩咐了,叶容弦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飘忽而去,忽然揉揉了胸口:
      好久没说这么快了,差点一口气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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