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田园杂兴》宓唐

50、49，贵贱与和离

　　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我下个月要嫁给温子晋做侧妃？

　　夏渺渺瞠目结舌，下意识的脱口问道：“你们东家换人了？”

　　任谁在这大喜的当头，被人这般质疑，好似他们家大小姐配不上太子，都不会乐意。下人立刻变了脸色，将二人轰了出去。

　　这时候夏渺渺也没工夫寻究这些，当务之急是要先想法子把石明远救出来才是。当即转身带着石明义又去了公孙府。

　　也不知道该说赶巧还是点寸，冯管事，公孙望，明明不久之前手上还是一把的好牌，一排的乘凉大树，结果事到临头竟然连找个问信儿的人都找不到。夏渺渺也不奢望公孙府的人能为他们这一家子小农户出头，公孙望陪他奶奶去寺中，不可能带走身边所有伺候的人，只期望她去的时候，能找到一个知道他家公子与石明远关系的下人，能帮她打听打听消息。

　　夏渺渺从未觉得这般无力过，就连当初得知温子晋成了太子，她可能要深陷宫闱，整天跟一群女人逞阴斗狠也没这般无力过。至少那时候设想的所有苦难都是自己在承受，而不像现在，眼看着枕边人身陷囹圄，却束手无策。

　　最终公孙府也是白走了一遭，那小厮夏渺渺与石明义都不认识，却好似认识她们，挡在门口，扯着嗓子嘲讽了一遍，别说是打听消息了，话都没好好搭上一句。石明义少年心性，又因为石明远的事儿憋着股气，要不是夏渺渺死命拦住他，当下就想跟小厮打起来。石家三人练习那功夫力气均大于常人，其中以夏渺渺气力最小，石明义气力最大。夏渺渺拦的艰难，场面一片混乱，混乱中小厮缩回宅中，紧闭了宅门。

　　石明义这才想起他们此行目的，心知闯祸了，既可怜又自责的看着夏渺渺。

　　打听不到幕后主使，就只能走最艰难的那条道了。

　　夏渺渺一边去码头找了要北上盛京的船只，托人给你家中传信；一边去查案。

　　若是能找到铁证为石明远开脱，迫于舆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夏渺渺跟石舅舅又去了趟衙门。石舅舅同村的一姑娘嫁给一个衙役，之前是托这人关系知道石明远被捕一事，此次也是想托这人关系，找出当时抓捕石明远的衙役，重金以诱，希望从他们口中能找到一些对他们有利的蛛丝马迹。

　　结果，叫人惊奇的是，整个衙门，竟没有一人参与抓捕。

　　倒是有几个衙役说，那几日他们轮休，县衙主簿借走了他们的捕服。

　　！！

　　夏渺渺心中一凛。

　　埋伏在死者家中抓捕石明远的衙役是他人乔装的！？

　　只可惜，谁也说不出那些人究竟是谁。

　　主簿是县令的心腹，查到这里，便没法继续下去了。

　　就算她能给出千金，收买所有的衙役当庭作证，可故土难离，他们不可能拿着那些钱财举族迁徙，以后还是要生活在这县令的辖区之内，就不可能这样明目张胆的跟县令对着干。

　　夏渺渺调转目光，又去拜访死者家属，结果那家人院门紧闭，扑了个空。

　　听邻居说，自从当家人死后，那妇人便回娘家去了，再没出现过。妇人与死者是半路夫妻，当初连个酒席都没摆，邻居也不清楚妇人的底细，不知道其娘家在何方。

　　石明义跟着夏渺渺忙前忙后，眼见着希望一个个破灭，人变的越来越沉默。回程的路上终于忍不住，惴惴不安的问：“我哥……”

　　夏渺渺心知他想说什么，目光一凛，吓的石明义将剩下的话吞回到肚子里，唯恐那些话出了嘴巴就会变成现实。

　　“不会的。”夏渺渺安慰石明义也给自己定神道，“县令口口声声说那妇人亲眼所见铁证如山，审讯的这般快，却又迟迟不判刑，这般费尽周折，其中必有内情。只怕叫你哥哥入狱另有图谋，定不是单单要他的性命这般简单。”

　　夏渺渺所料不差，待二人回到家中，石舅舅已经在门口等的望眼欲穿了。

　　“快快跟我去县里，牢头终于松了口，允我们见上一面。”

　　两人顾不上歇息，家门都没进，又随着石舅舅去了县里。

　　县衙牢狱狭小逼仄，没有窗户，只零星几个火把照明，熏出满室的烟熏火燎的呛人味道。

　　本地民风淳朴，少有大案，一般的小偷小摸，村中族老自有惩治，县衙也是不管的。此时的牢狱中只关押着石明远一人，牢头举着火把，领着他们一边往里走，一边状似闲聊的说：“你们啊，也别折腾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又何必死撑着，劝劝你们当家的吧，好死不如赖活着。当人奴才，说起来难听，可这奴才也是要分高低贵贱的，给乡下土财主当奴才那是真奴才；给京里贵人当奴才，可比乡下土财主体面多了。”

　　“果然是常家？！”

　　那牢头连忙矢口否认 ：“我这人就是爱闲聊，可没说什么长家短家。”

　　牢头将人领到跟前，叮嘱了几句抓紧时间，便径自出去了。

　　石明远皱眉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夏渺渺见他还穿着当初离家时的衣服，虽有脏污破损，精神却还不错，不像被用过刑的样子，顿时安心不少。

　　“有人希望我们能说服你自卖为奴。”

　　石舅舅看看夏渺渺又看看石明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有常家人登门在先，又有牢头状似不经意的提点在后，这事儿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夏渺渺便将事情和盘托出。

　　石舅舅万万没有料到事情的真想竟是如此，瞠目结舌道：“县大人竟然会听从别人支使构陷明远？”

　　他祖上上数十代都是布衣农人，拘于一地，见识有限。县官在他眼中堪比头顶青天，代表着正义。却不料这青天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儿，顿时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

　　石明远和夏渺渺皆沉默不语。

　　好半晌石舅舅才接受这个说法。是啊，县大人他不认识，但是明远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明远品行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他又不傻，此前以为是别人陷害，以为是误会，可明远与人无仇无怨，何人会杀一个人陷害他外甥？现在想来，先前过堂，县大人任由你那妇人说三道四，竟毫不做疑，这，这……

　　若断案的县大人都失了公允，那这官司，他们还有什么胜算？

　　“难道，真要做那常家的奴才？”石舅舅喃喃自语。

　　石明远蓦然抬头，目光中似下了某种决心：“舅舅带着明义出去透透气吧，我有些事儿想与渺渺商议。”

　　待到两人出去，石明远依旧沉默不语，夏渺渺似有所感，心里不安，便也不去催他。

　　许久，石明远才吐出口气，缓缓道：“渺渺，我们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