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极》容黎

24、024

　　24

　　第一塔层内遍地狼藉，被砍作两段的巴蛇静静躺在那里，汩汩血流沾染了她衣摆，浓郁腥臭扑鼻，她微微皱了皱眉，可是依旧不想起来。

　　前一刻的生死攸关，惊心动魄好像是一场梦，她长发散乱，娇颜上泪水沾染了灰尘，一道道黑线在脸上划下来，狼狈得很。

　　空旷塔内，东极低沉声音回荡，她置若罔闻，许久才低低笑出声来。害怕被放大，连笑容都变得张狂邪魅，似有不管不顾之势。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站起来，两腿发软，身子晃了晃，衣摆上的血水滴滴答答落在脚下凝固成一块。她抬起袖子狠狠抹去脸上泪水，一张俏脸变得更花。

　　“你凭什么让我听你的，放我出去。”

　　东极眼中阵阵波涛涌起，俨然风雨欲来，他冷笑一声，把玩着手上玉扳指，似笑非笑：“哪有什么凭什么？这世间只要本君想，没人能推拒。”

　　他字字句句落在她柔软心上，莫名寒冷可怕，她还未来得及回他便被一阵狂风卷走。待站稳时，眼前一片繁华锦绣之景，花香四溢，钻入鼻尖只觉甜蜜芬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沉溺与其中，一切过往都被忘在脑后。

　　在那最为美丽之处，有一白衣男子侧着身子卧于靠榻上，如瀑黑发未束垂落于地面，熟悉感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快步往他身边走，已近在咫尺，她停了步子。仙尊怎么会在这里？她差点被迷乱心神，这是东极的塔内。

　　榻上男子察觉到动静，慵懒地起身，衣衫半挂在身上，露出健硕胸膛，一双好看桃花眼微微眯起，看到她温和地向她招手：“阿阮，到为师这里来。”

　　她明明知道那不是真的，可还是忍不住慢慢向他走过去。越靠近，花香味越浓，他一副浪荡模样，让她看得口干舌燥，俏脸通红。走了几步，她顿住：“仙尊，还是先穿好衣裳罢。小时候，仙尊曾教我男女有别，自当避讳才是。”

　　男子看了眼自己此时模样，轻笑一声，将衣襟拢好，他站起身随手摘了朵火红山茶花，别在她发间，温热气息喷在她小巧耳垂上，勾起阵阵痒意：“阿阮瞧这处地方可好？”

　　“甚美。”

　　“随为师永远留在这里可好？不管什么道义，你我长相厮守，儿女环绕膝下可好？”

　　他干净如清泉的声音缓缓流入她心间，她心动了，眼前这个男子是她初初情动时最好的期待与想念。他将她揽入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香，心中一片宁静。片刻就好，明知这一切都是虚假，她仍放任自己沉溺与其中。

　　“阿阮怎得不答话？可是不愿意？”他声音醇厚，挨得她越发近，似要将她揉进身子里才罢休。

　　她被甜腻熏染，整个人都变得飘忽起来，一片清明的脑海变得混混沌沌起来。整个世界中，只有他惑人的声音与温暖的温度，她也想，想得疯了，就这般腻进去，生生世世。

　　殊不知这一片美景，在她闭上眼之后尽数枯败，黑灰色成为主调，清冷而又幽暗。他温柔地将她抱在怀中，两人紧紧抱在一处倒进靠榻中。

　　“永远陪着我，乖，在这无边黑暗中，与我永远厮守在一起。”他白衣瞬间化为玄色，黑发似有了生命般在这夜中轻轻舞动。他窥探到她心底最深处的渴望，轻而易举为她营造出她想要的一片天地。

　　阿阮只觉眼前繁花之景瞬间消退，变作了重华山的院子。青竹与花草摇摆，两人发丝交缠，彼此凝望。她脸上洋溢着满满开心笑容，他说他们一直在一起。她内心欢快，娇羞地应了。无人打扰的世界中，看日月升起落下，风送满香，积攒在心海中的一切琐事都将翻篇。

　　她却不知此时身边已是漆黑一片，比夜色还要浓。褐色藤蔓从地底钻出来，轻轻缠绕在她身上，越收越紧，突然极不起眼的触手伸展出来，划在她细嫩手腕上，如一柄短小尖锐的利剑刺破她血管，贪婪的吸允起来。至纯之血是上等补品，男子发丝黑得发亮，薄唇微张溢出舒畅轻哼。

　　陷入迷境中的阿阮看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俊颜，脸红心跳，她乖乖闭上眼，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黑发男子得了血滋润，身子愈发壮大起来，远远看去就像个木桩子。

　　他苍白微冷的薄唇马上就要触碰到她，她越发沉溺，眼中只有一个他。突然一道突兀笑声响起，打乱了这片旖旎佳境。

　　‘仙尊’如玉面容变得狠厉，极度憎恶毁他好事之人，低沉声音都有些不稳：“你是何人？擅闯他人之地，当死。”

　　阿阮看过去，墨玉扳指在月光下折射出厉厉寒光，熟悉人，熟悉地笑，可是却带着明显地嘲讽：“倒是个没出息的，一副人皮便唬了你。被人取了性命却还不知，倒是我高看于你。”

　　“仙尊”见他不曾将自己放在眼中，眼眸中的恶意越发浓郁，胸膛剧烈起伏，怒气滔滔。转而怒气消失不见，薄唇微勾转出魅惑笑意：“找到了，原来是这个。”

　　只见天际皓月隐去，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来，打湿了几人衣衫。他们都无心施诀，像是彼此对峙。沉默中，铃铛碰撞声响传来，几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白色映有红色梅花的女子款款而来，素手执伞，千万种风情显现。她径自走到东极身边，将伞撑在他头顶，温柔而多情：“怎得站在雨中，也不避避？”

　　“元霞。”东极嘴角带着笑意，眼睛却不看她，似是最为普通不过的朋友。

　　“东极。”女子惊喜地唤他，杏眼柔媚，情丝流动。

　　“骗本君者，其罪当诛。不过区区一藤妖，谁给你的胆子？”没人看到他有所动作，却见那女子霎时血肉横飞，绝美模样早已看不到。

　　阿阮尚未回神，听见身边人噗地吐了血，回头一看，那哪是俊朗如玉的仙尊，分明是一个丑陋到极致的男子。明知是假的，她还是沉溺于其中，就像明知某样东西明知得不到，即使在梦中也不忘抱在怀中肆意怜爱一番。

　　“可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