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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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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晚上,趁着黑俞烟舟就去了三条胡同。
萧元正在抄写经书,束蒲在一旁为他研磨,俞烟舟一去就将束蒲挤到了一边儿,满脸笑道,“主子爷近日可好?”
萧元停了笔,看了他一眼,“好与不好的,能有什么大碍。”
俞烟舟便道,“那奴婢今个儿就给主子爷报个小喜。”
“你且说来。”
“那魏笑先死在锦衣卫的牢里,崔九执守在那儿好几天愣是没找出线索来。巧了,那日是魏珠当值,魏珠却与代简王侧妃的奶兄出去喝了花酒,今日一大早,魏珠就让人给拖了出去了。”
“不过是迁怒罢了。”萧元道,“除非崔九执一刻不离,七杀总有法子解决了魏笑先。”
“的确是迁怒。”俞烟舟道,“梁饮霜那边儿刚一到,那杭州知府就自尽在家里了,连着前头儿自尽的浙江织造局总管尹令木,这织造局一案只尚未审讯的犯人就死了三个,后面只剩下了浙江巡抚、浙直总督,这两个早就被代简王保了下来。”
听到这儿,萧元就笑了起来,“那一日万岁令我给他念那些庆贺的奏表,你可知我念到了谁的?”
“难道是浙直总督的?”
“正是他吴伯宗的,当时陛下就说了,这群人这么些年丝毫长进也无。且不论陛下对吴伯宗是否有所不满,只说要是陛下知道了自己要在浙直动个人还要经过代简王的同意,你猜崔九执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崔九执也是难啊。”俞烟舟满脸笑意,“当年代简王将他救了下来,但他走到今天却都是凭了万岁的信任。”
“呵,若不难为难为他,如何破立?”又问,“关于织造局总管一职,崔九执可有什么安排?”
“崔九执似乎有意将李玄派过去。”
“李玄又是哪个?”
“回主子爷,李玄就是魏珠之下的随堂太监。”
“那这空出来的位置……”
“崔九执今儿又提拔了一个小太监,估计到时候让他去顶上吧。”
“也罢,就让这个李玄去也没什么,横竖是宫里的人,就算看着崔九执过活,也还得望着陛下的脸色。倒是浙江按察使与杭州知府这两个职位,得了空我还要去拜访拜访陈阁老。对了,那魏珠的缺呢?有人能补上么?”
“暂时是没有了。”俞烟舟道,“崔九执御下极严,他的人除了魏珠这等废物,没人敢翻出他的手掌心。”
“那便算了。索性宫里有你和梁饮霜就差不离了。最关键的位置拿不来,要个随堂也没什么用。”
这厢算是议定了事,萧元放松下来,唤了七杀,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翌日一早,凌虚子出了关,即刻就去西苑见了永贞帝。
两人先是对弈一局,永贞帝看着自己艰难的棋局就想起了浙江那堆乱摊子,叹口气道,“这两年是真没个好时候了。眼见上一年就已经如此艰难,今年这才刚刚开始,浙江就起了乱子。派人去查,还没审出个一二三,人就死了个干净,这还哪里查的下去。”
凌虚子笑着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陛下可知这局中人,或是看不清,或是看得清,最终的结果却是没什么不同。”
“这又作何解释?”
“局中之人,干系重重,举足轻重,看不清则不动,看得清又因身上干系不敢妄动。”
“依道长所言,朕倒是要另寻把刀才是。”
“圣明无过于陛下。正所谓快刀斩乱麻,斩了乱再来理,必然要方便得多。”
这次谈话后没过两日,俞烟舟便领了圣谕另立了西缉事厂,又在“上二十二卫”之外增设了赤练卫,专掌织造局一案。
俞烟舟既领了这差事,少不得亲自往浙江走一趟儿,临行前他正去拜访了萧元,又带去了不少珍奇的物件儿,饶是如此,也没得了萧元一个好脸色,俞烟舟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心道,这必定是上回那事儿还没完,便打定了主意要把浙江这烂摊子给收拾好。
萧元倒也不是还在迁怒俞烟舟,只不过织造局一案他本就没什么太大野心,他只想借浙江之事破了代简王的势,并没妄想着将代简王在江南的势力掀个底朝天。现在,虽然两淮的盐业没办法搀上一手,但能立起个西厂,浙江还腾出两个重要职位来,这就已经很不错了。他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去找内阁次辅陈纪明商量一下就任浙江两个职位的人选。
只不过,思来想去,他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陈纪明本欲让自己的门生杜浚和林文守前去,萧元却觉得杜浚此人素以理学后生自称,行事未免失于迂腐;林文守出身仕宦之家,能耐虽有,却颇为纨绔,去了浙江,难保不会被那繁华之地眯了眼,而浙江的事太乱,有间接牵涉东南的兵力,况且,江南官场几乎都是代简王一系的人,须得有硬茬子去了才能镇住场子、捅开黑幕。
因此,他不赞同陈纪明,可一时间也找不出个合适人选。
萧元正有些发愁,这一日晌午,束楚却道,“爷,张英张大人到了。”
萧元正斜靠在软榻上看书,闻言道,“你说谁来了?”
“张阁老来了。”
萧元连忙坐起来,“服侍我更衣。”又吩咐一旁的束蒲,“去,好生招待张大人。”
束蒲应声离去。
这边束楚拿出了一件绿沈色藤纹古香缎直裰服侍萧元换上,正要为他束发,就被推开了,再一看,萧元已经踩着木屐出了门。束楚连忙取了件狐肷褶子大氅追了去。
萧元称不上是了解张英,可是他明白一件事,张英这等老谋深算的宦海老手,必定是无事不登门的,更何况现在朝中局势未明,说好听点,萧元极有可能入主大内,可要是实事求是地来,萧元不过是一个年幼失怙的先太子之子,了不起身上有个爵位,又有太后和皇后以及背后的贺兰家关照,可这些却都比不上代简王多年的积累,最重要的是,掌印太监崔九执他是代简王的人。这种时候,张英是不会轻易地流露出什么意向的,可是,对方偏偏在这时来了他的府上,唯一的可能,张英也有意江南官场,正巧此时浙江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时半会儿之间代简王还没办法缝补上……就看对方要如何与他合作了。
萧元想着,脚下走得飞快,饶是束楚一路小跑,愣是等萧元进了待客的多福轩都没能被把那大氅给萧元披上。
张英坐在了正座左侧的紫檀西洋花纹扶手椅上,正喝着茶,见到萧元进来,站起来道,“宸郡王不会怪某不请自来罢。”
“怎会!”萧元道,“元自回京,一直想去拜访阁老,怎奈年关诸事繁忙,拖到了现在,元还要请阁老大人原谅则个。”
张英轻笑道,“郡王爷客气了。”
待萧元坐下,张英直截了当道,“某此次来,实是有事与郡王爷相商。”
“阁老请讲。”
“欸……”张英先叹了口气,“某第三子张曦,在都察院几乎将京中所有人都得罪个遍了,某想来想去,也只有将他外放了。”
“如今朝堂倒是多些这样的诤臣才好,也少一些贪墨徇私的事件。”话头一转,“依令公子耿直的性情,不如补上浙江的按察使一缺,如今万岁正为织造局一案烦扰不堪,令公子去了也好为万岁分忧。”
张英道,“某倒是担心张曦在那儿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说着,张英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元一眼,“不如……”他顿了一下。
萧元马上会意,“阁老不必担心。宫里的俞公公和赤练卫都在那儿呢,奉皇命办事的人俞公公能不看顾着么?”
张英点头。
“元还有一事要请教阁老。”
“王爷请讲。”
“这……按察使与一州知府总要相辅相成,州府的政事才能清明,不知,阁老对杭州知府一职可有何看法?”
“永贞六年的一甲进士许观可堪一用。”
张英说完,与萧元对视了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