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劫》散髮

35、第三十五章

　　银杏林中，经冬历夏，几个寒暑。俩个人单纯的生活在一起，杜子川此生再没有如此快乐的岁月了。曾经干涸枯竭的心，因为石玉儿带来的滋润，重新活泼的跳动起来。
　　石玉儿亏虚的很厉害，仙气几乎耗尽。不同之前的经验，这回石玉儿是彻底的虚弱。汤药侍奉不能断，晨昏盥洗不是教会就可以，而是必须亲自帮忙打理。这一养，养到能自己坐起身来，花了足足一个月。他的生活整日里几乎都是围着石玉儿团团转，可心里却从来没有如此平静踏实过。他不怕累、也不怕麻烦，只要她在身旁就好。
　　杜子川用尽他所能知道的方法调养石玉儿，但是虚耗之症难治。杜子川已经用了不少黄耆、当归、熟地等补血药物调理，却不见效用。石玉儿依旧苍白消瘦、虚弱乏力，纵然能起身行走，也是动辄眩晕、目花、神疲。他心中焦急，好容易盼来的人儿，病息恹恹，如同风中摇曳的烛火，这样如何能长久厮守下去。
　　多方打听，听说天下之大，有很多人迹罕至的地方有千年的灵芝、人蔘等灵丹妙药，他愿意不计代价，带着石玉儿寻药。杜子川花了很长的功夫准备，除了备妥二人所需的衣物外，还用猎来的兽皮，仔仔细细的处理妥当，缝制一顶又轻又结实的帐篷，连御寒的大毛氅都备上。
　　杜子川挑了暮春时分，天气已暖的时候出门。石玉儿体弱不能久走，时时需要背负，幸好，长生药能轻身健体，石玉儿留下的练气法门，更添帮助。他这些年非但腾挪纵跃比之当年过之而无不及，且力大无穷，否则要背上一个人加这些东西，没人能做得到。
　　「玉儿，我们这一趟出来找药治病，不知道要多久，很多地方不如在家里头方便。妳要是累了、困了尽管说，要歇歇、喝水，我们就停下来休息。等到了热闹的地方，我们买匹马或一辆车，妳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石玉儿伏在杜子川的背上，心中不忍，自己成了拖累他的人。
　　「子川哥哥，都是玉儿的关系，身子骨一直好不了，累得你日夜辛苦。我们找不着也没关系，是玉儿没福气，子川哥哥别勉强。」
　　「夫妻之间哪有拖累二字，玉儿别多心，我们一定能找到千年灵芝、人蔘，医治好妳的。我要妳健健康康的陪我一生一世。」
　　「子川哥哥。」
　　石玉儿一时哽咽，话没能说出口，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滚落。很小心的不让泪水湿了杜子川的衣衫，但还是有几滴泪水滑落在他身上。泪水滚烫，惊了子川，慌张地放下背后的石玉儿。看见玉儿无声哭红了眼，子川抱她入怀，安慰一番。
　　「玉儿，别多想，要有信心，一定可以的。」
　　子川伸手拭去玉儿的眼泪，双手托住玉儿的脸颊，两眼定定地看着玉儿。
　　「妳的子川哥哥，很厉害，身强体壮，天涯海角我都能背着妳去。是我没本事，让妳受委屈了，山路难行，走走停停的，又得露宿荒郊野外。妳身子不好，要是着凉就糟了。」
　　杜子川刻意地拍拍胸脯，表示自己真的能行。
　　「玉儿，今天有点晚了，这里地形平坦，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吧！」
　　石玉儿点点头
　　「我也来帮忙好不好？」
　　「不好。妳还是老老实实的一旁休息，我一个人就行了。」
　　杜子川摊开卷好的帐篷，架起支架，不一会儿就搭好了。还很快速的找到柴火升起火堆。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嘴也没闲着，一直说一直说，真的假的混在一起，编织成石玉儿的故事，灌到她的脑海里，当作她的记忆。
　　杜子川拿出干粮连同饮水，给石玉儿先吃，自己等她吃完了，才吃剩下的食物。石玉儿不愿意，他便将干粮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做势要喂她，她才勉强接过来自己吃。
　　「子川哥哥，别净考虑我，也要顾虑你自己，一趟路要走多远还不知道，别把自己累坏了。」
　　两个人吃完东西，收拾一下，就进入帐篷之内。虽然是春天，但是夜里仍然寒冷，他拿出毛毡盖在两人身上，继续说着他编织的故事，说到石玉儿累了闭上眼睡着了，他才侧身搂住她入睡。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日，才到了比较热闹的城镇，二人方能找到店家投宿一晚。
　　二人一路东行，离开了昆仑山地界，渐渐有比较大的城市，买到一匹马代步。有了马以后，便不需背负或步行，俩人共乘一马，沿着水草丰美的地区缓辔前行。沿途有崇山峻岭，河流纵横，湖泊棋布，风光壮丽。石玉儿依旧苍白虚弱，但是一路缓缓前行，欣赏湖光山色，心情开朗不少，也比较有活力。
　　杜子川依着当年寻人的路线，领着石玉儿从敦煌走上商旅们常走的丝路。这段路程，不是高原地形，没有高山、湖泊，取而代之的是沙漠和绿洲。石玉儿没见过遍地黄沙滚滚，蓬草随风滚动的景象，深觉有趣。
　　杜子川看见石玉儿笑逐颜开，心里感到欣慰。可是终究是憔悴、精神不了多久。他心想这样一路慢慢走，石玉儿还能撑得到那生长千年人蔘的北境苦寒之地吗？马背上颠簸，石玉儿通常是软软的靠在怀里。沙漠里日夜温差极大，日正当中时，极为炎热，入夜又极寒冷，又常有漫天风沙。自己能挺得住，玉儿体虚，熬不住热，也耐不住冷。有时低头看怀中的她，唇色苍白，面容憔悴，就十分心疼。
　　「玉儿，今天能到酒泉，晚上我们找家客店投宿，这回我们多住几天，好好让妳休息几日，喘口气。」
　　「子川哥哥，我们哪来那么多银两花费，能省则省吧！」
　　「不怕，我积攒了那么些年，这点钱有的。」
　　酒泉是个丝路上的绿洲大城，往来商旅众多。杜子川与石玉儿投宿客店之中，用餐时刻都能听到商旅们闲谈往来的奇闻妙事。杜子川久已不问世事，时光荏苒，匆匆过了将近四十年，没想到当初判他死罪的皇帝还在位，帝都也改至洛阳。人间倒是百业兴旺，边境彼此也相安无事。有一支往洛阳商旅提及，皇帝宫中奇珍异宝、灵丹妙药不计其数，今年又有北边的部族进贡一支千年老山蔘，听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杜子川一听这话，便搁在心上。设想如果是带着石玉儿，上极寒的北境寻药，一来时日不知要多久，二来他也怕石玉儿耐受不住辛苦。于是打定主意改到洛阳，索性上皇宫偷药。
　　心里头打的算盘却不好对石玉儿明说，趁玉儿回房中休息的时刻，向商队打听清楚。托辞夫妻二人也要往洛阳投亲，不知可否跟随一同前往。商旅之间往往彼此互助，遂应允了杜子川。
　　几日之后，商旅备好货物出发，杜子川带上石玉儿跟随在后。上百个人的商队，物资充足，两人跟着人家一道走，便不似初时辛苦。这商队主人温厚，见他夫妻二人，鹣鲽情深，石玉儿又憔悴可怜。能接济帮忙的，都尽量帮着。
　　商队沿着河西走廊前进，沙漠之中盗匪盛行，这队商旅规模不小，受到觊觎。一日夜里，商队受到强盗袭击。商队里头的保镳拿出刀剑抵抗，但是对方人数众多，一时间已成败象。杜子川托几个人，守住帐篷照看好石玉儿，自己提剑上阵杀匪。一个曾经征战平乱的将军，又是个半仙之躯，乌合之众哪是对手，转瞬间，便杀他个片甲不留。
　　商旅主人感念救命、护住商品的恩德，跪在地上磕头
　　「壮士，今天要不是你，我们全都得命丧匪徒之手。」
　　一众人等，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几个大男人涕泗纵横，倒让杜子川不知所措。
　　「大家快请起，我夫妻受众人照顾，举手之劳，不要放在心上。」
　　杜子川扶起带队的主人。
　　「壮士的救命之恩不敢忘，你二人到了洛阳，先来寒舍做客，寻到亲人再说吧！」
　　再三推辞不过，又想着洛阳其实举目无亲，即应允了。自此后，二人备受照顾，一路顺遂的到洛阳。
　　洛阳繁华不输当年的长安，但洛阳城中的牡丹冠绝天下，这商旅主人的家中的牡丹更是冠绝洛阳。原来这主人姓章，是个富甲一方的商人，家中奴仆上百，妻妾成群，屋宇园林不知几重。对这样的富人来讲，报恩的举动，也是做得惊天动地。章姓主人分与杜子川所携货物售出的一半银钱，又将一处洛阳城中的小宅让与他二人居住，还拨出几个奴仆服侍，而且无论怎么推都推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