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信札》听空镜

3、狐狸相亲记

　　“小九，你真的要去相亲？”高高的树枝上垂下一条白得晃眼的大尾巴，不时随着问话漫不经心地摇来摇去。

　　“当然！”回答对方的一条通体赭红的赤狐——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像火焰般明亮，耳尖处覆着一层浅浅的白，四只毛茸茸的爪子却像打翻了砚台，褐中隐着黑。

　　它这会儿正身体低伏，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那朵木槿。上面，栖着一只轻轻振翅的蝴蝶。

　　一阵微风拂来，木槿微微摇晃，蝴蝶扇动翅膀的动作加快，看样子马上便要起飞。就在此时，小九用沉稳的后肢发力，猛地向前一跃，分毫不差地扑住了那只蝴蝶！

　　蝴蝶在他爪中挣扎。小九开心地捧着对方，在原地打了个滚，压倒不少木槿花的同时，光鲜的皮毛因为沾上泥土霎时间转为灰扑扑一片。

　　“胡闹！”树梢卧着的白狐不屑地轻叱。

　　小九却置若罔闻。它摊开小小的爪子，一边看着掌心那只漂亮的猎物，一边不服气地嘟囔道：“我不管，反正我要自己相亲。”

　　他圆圆的、琥珀一样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坚定——“我要找一只最帅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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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桌对面端坐着一位面容清俊的男子。

　　借着喝茶的举动，小九悄无声息地偷瞄了对方一眼。

　　觉察到来自另一端的灼热视线，男子微微扬眉，低笑着问道：“可还满意？”

　　“满意是满意，只是……”小九一边应着，眼神却在对方脸上快速巡视了一遍。

　　——他和自己那个身为白狐的二哥长得也太像了吧！

　　“公子的原型是什么？”小九忐忑不安地开口，圆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紧对方。

　　“我？”男子身后忽然冒出一条簇新的大尾巴，白得几乎能晃花人眼，“我是一只北极狐。”

　　作为狐狸身份象征的尾巴被亮出来之后，小九越发觉得对方和自己二哥长得像了！这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难道全天下的白狐都长一个样吗？！

　　一想到以后要与一个和二哥长相差不多之人同床共枕，小九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颤，满身的皮毛倒竖起来。

　　“我看……”激烈的天人交战之后，小九呐呐开口，尴尬地一笑，“今天还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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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看起来……还不错？小九偷偷瞅了眼对面那个身着短褐的男子。

　　虽然外貌有些粗犷，但看样子是个能干实事之人。

　　“怎么样？”男子毫不忸怩地大方问道，声若洪钟的问话一时间震得小九头昏脑涨。

　　小九摇摇脑袋，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还可以。”

　　“既然可以的话，那现在就回家吧！”男子豪迈地一拍桌，当即决定了下来。

　　说完，他就站起身。就在小九紧跟着将要站起的时候，男子忽然出其不意地一扬手：“都出来吧！”

　　霎时间，客栈里积满了忽然冒出的、毛色灰暗的狐狸，一双双圆得发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小九。

　　“这、这是什么？”小九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些？”男子扫了一眼身后的景象，毫不在意地回，“这都是我家里人。”

　　“我们沙狐的习惯就是大家都住在一起。走吧，咱们回家！”

　　男子自顾自地说着，等他回过头，原先站立着小九的位置早已经空无一人，只余着一扇房门在瑟瑟秋风中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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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总可以了吧？小九无比满意地审视着对面的男子——这是所有相亲对象中长相最标致的一个了。

　　虽然看着脸嫩，但是没关系，这样漂亮的人带出去才有成就感嘛！还没跟人家确定关系，小九脑中就已经得意忘形地幻想起来。

　　“你还满意吗？”说是男子，其实更应该被称为少年的人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

　　被那水汪汪的黑眼睛一瞅，小九顿时浑身一酥，激动地点头：“满意满意，当然满意！”

　　“那……”少年偷瞄了小九一眼，又像只受惊的小鹿般快速收回视线，脸颊红了一片，“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好啊！”小九兴奋地站起，恨不得现在都带着对方飞回狐狸窝，“我这就带你回家！给我二哥他们好好看看！”

　　“嗯。”轻声应着的少年不疾不徐地走到小九身边。

　　忽然，四周毫无预兆地沉寂了下来。

　　几秒之后，小九艰涩地开口，对着那个仅到自己膝盖的身影沉痛地问道：“……我能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原型是什么吗？”

　　“怎么？你还不知道吗？”少年疑惑地仰头，大眼睛里一派天真，“我们耳廓狐都是这个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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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到合适的对象了吗？”白狐懒洋洋地摇着尾巴，语带戏谑地问道。

　　“没有！”倚在树下的小九鼓着脸颊，闷闷不乐地揪着手里的糖人，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郁结于心的烦闷通通发泄出来。

　　“还要继续相吗？”

　　“相！怎么不相？”小九气哼哼地把糖人扔出去。软绵绵的糖人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歪七扭八地躺在了地上。

　　“你就等着瞧吧，我一定要找一只最帅的狐狸！”

　　“那我就等着了。”抛下这句敷衍至极的回应，白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条斯理地走开了。余着小九一人在树下气鼓鼓地盯着前方的糖人。

　　片刻过后，一双修长的手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那双手将地上的东西捡起，仔细拍掉沾在上面的灰尘，然后捏着糖人朝小九走来。

　　小九眨着大眼好奇地望向对方。

　　“给你。”糖人被伸到小九面前，这个面容严肃的男子开口，“不要生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朝自己看来的那一刻，小九忽然觉得心痒痒的，像是撒了一地的、黏糊糊的糖水。

　　他红着脸颊接过糖人，低低“哦”了一声。

　　“我有鸡。”男子忽然出声。

　　小九不明所以地仰头看去，不明白对方说这话的意思。

　　“我也是狐狸。”男子又接着说道。

　　这下懂了，人家是在和自己相亲呢。小九脸上的红晕一瞬间爬到了耳尖。

　　他偷瞄了对方一眼，再一眼，等到第三眼瞄完之后，小九的心里真是像充满了粉粉的泡沫一般，满足得不得了。

　　他想，就是他了！

　　他低头捏着手里的糖人，小声嘟囔道：“那就……那就带你回家。”

　　“嗯。”对面的男子应道。仅仅一个单字的回应，却能听出显而易见的欣喜。

　　几天之后，脸颊红扑扑的小九趴在床上，无比兴奋地说道：“我还没看过你的原型呢，快变给我看看！”

　　男子沉默无声地看了小九一会儿。随后，一阵白烟冒出，化回了原型。

　　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只面无表情、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的藏狐。

　　后悔不已的小九：“我、我要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