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隙之中》阿不天

24、第 24 章

　　「狄灵？」
　　一个窈窕的身影在他的前方，是他记忆中的狄灵。
　　不是自称莫蝶的那个。
　　「项骅？」
　　另一个高瘦的背影从他面前走过，和狄灵说了一会话。他看不清楚他们脸上是啥表情，但他们似乎很开心。
　　然后他们一起往前走，项骅走在狄灵的右边。
　　是要去约会吧……穿得挺正式的。
　　辜士仁以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们后面，对他们的穿著打扮品头论足。
　　他们一直没有看见他。
　　「这是……」
　　走过一个转角，辜士仁看见了穿高中制服的自己。这个自己脸上的表情有着久等的睡眼惺忪，和一点点不耐烦。
　　项骅举起一根手指对狄灵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呃……
　　辜士仁大概知道项骅要干嘛。
　　他蹑手蹑脚却飞快从那个自己的视线旁溜过，转眼就到他的背后。
　　糟透了。
　　辜士仁摀着脸，不忍心看当年被倒了满头糖果的自己中招的瞬间。
　　他记得……
　　音乐会，也就是那次的跳蚤市场。
　　狄灵说她想听音乐会，也想逛跳蚤市场。
　　追她追的正起劲的项骅自然是什么都好，早早替狄灵买到了前排的票，还有一整套的小礼服，金童玉女一起听音乐会。
　　自己这个缺乏音乐细胞的电灯泡就在外面跳蚤市场的招牌底下等。
　　那时候的自己在想啥？
　　噢对了。
　　在想项骅和狄灵要是真交往，他们吵架时自己一定得躲得远远的。
　　哪边都不能帮。
　　－－省得落个两边不是人的下场。
　　然后出来找他的项骅和狄灵发现他以明媚而忧伤的四十五度角在发呆。
　　接下来……
　　无缘无故被倒了满身的糖果，他发火了。
　　转过头却对上了项骅毫无诚意的道歉和狄灵事不关己的笑声。
　　嗯。
　　辜士仁站在一旁看着当时的自己。
　　这个自己发了一会飙，却没有认真生气。
　　知道是他们从音乐会里顺带捎出来给他的糖果后，更是气全消了。
　　蹲在地上一颗一颗捡起糖果，起身一起走入跳蚤市场的人潮之中。
　　……
　　就连这个自己也没有看见他。
　　辜士仁在他们后面跟了老半天了，一直没被看见。
　　他们看不见他？
　　……
　　接下来的发展也和他记得的一样。
　　跳蚤市场一直是个颇为不可思议的地方。对卖家来说是占空间的垃圾的东西，跳蚤市场赋予他们新的意义，成为买家眼中便宜的蒙尘之宝。
　　他们一路走到最边角的摊位，狄灵在那里看中了一面古朴的镜子。
　　十四元。
　　很便宜。
　　项骅说那是红木打底的镜子，光那镜框就不只这个价。
　　自己曾拿起来掂了掂，只觉得镜子很沉。
　　镜框上面花纹很漂亮。
　　逛完跳蚤市场后他们一起吃顿饭，项骅要送狄灵回去，狄灵看了自己一眼答应了，于是他们三个一起回家。
　　到家门口以后自己先回去了。
　　项骅送狄灵到她家门，狄灵带着那面镜子进去了。
　　项骅他回去了。
　　……嗯？
　　辜士仁一个人被晾在街道上，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不会是要他跟进狄灵家里吧？
　　当他这样思考的时候，狄灵家的门开了。
　　辜士仁左右看了一下，走了进去。
　　下一秒却出现在学校。
　　……
　　这里不是他和项骅读的高中，是狄灵住宿的女校。
　　狄灵把镜子摆在桌上。
　　它漂亮的花纹引来班上其他女生的注目，狄灵和她们说着悄悄话。
　　『听说半夜十二点在镜子前面削苹果可以看到未来的老公喔。』
　　『真的？狄灵妳要不要看一下是不是现在追妳的这个。』
　　『……』
　　『别犹豫了啦！妳看人家现在又高又帅，家里还有钱……』
　　『听说他国中时丑小鸭一只，会不会是为了追妳烧钱去整型了啊？』
　　『不会吧……整型很伤身的，项骅他应该不至于……』
　　『难说啊……有些男生追人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样也太可怕了吧！追得愈勤，被拒绝的时候不就变成恐怖情人了？』
　　『所以先测一下看看，不是真命天子就别吊着了。』
　　『也是。』
　　『……我晚上对着镜子试试。』
　　『要一刀不断才行喔！断了就看不到了！』
　　『狄灵妳觉得会不会看到妳的青梅竹马？说真的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的说！毕竟妳很常提到他……』
　　『家里定过亲，不过小仁好像不记得了……』
　　『真的？现在还有娃娃亲啊！』
　　……
　　先前自己和狄灵还有项骅说了啥听不清，她们的悄悄话倒听得很清楚。
　　娃娃亲？
　　就算有也是开玩笑随口说的。
　　都什么年代了。
　　项骅他……没整过吧……
　　狄灵的朋友们的嘴巴真是太毒了，成长期变帅变丑不都很正常吗。
　　虽然项骅的模样变得非常多，但……
　　想起青春期突然长高到与自己差不多的项骅，身高总不能整了吧。
　　眼前的景色一闪而逝。
　　辜士仁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下一秒站在狄灵宿舍的房间里。
　　女生宿舍……
　　有那么点尴尬。
　　转念一想反正这地方没有人能看见自己，辜士仁释然。
　　『哔哔－－』
　　桌上的电子闹钟响起。
　　早在桌上摆好镜子和苹果的狄灵深吸一口气，拿出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这把刀……不就是他拿到好几次的那一把吗！
　　辜士仁不至于太惊讶。
　　早就知道这把刀肯定是从狄灵那边来的，现在看到只是印证而已。
　　一刀、
　　一刀、
　　再一刀……
　　一刀一刀削着苹果皮，狄灵脸上的表情十分专注。
　　镜子里有东西。
　　专注于削皮的狄灵没注意，但辜士仁看见了。
　　很糟糕。
　　那是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随着果皮一圈一圈剥落愈发清晰。
　　那果皮……是狄灵自己削的吗？
　　辜士仁不确定。
　　看起来狄灵是在削皮。
　　但那果皮几乎是在刀锋碰到的瞬间就与果肉分离，预备好的一般。
　　果皮一圈一圈落在桌面上。
　　是自己。
　　辜士仁看着镜子中的人脸，没错那就是自己。
　　狄灵也看到了。
　　她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对此感到喜悦难过，更像是松了一口气。她把还剩下一点皮的苹果放下，对镜子认真道了一声谢。
　　『不客气。』
　　『现在该妳付账了呦～』
　　阴森森的女声在狄灵的宿舍里响起，是那女鬼的声音。
　　狄灵被吓着了。
　　她转身想离开，但是一双手臂从镜子里出现，狄灵就这么被拉了进去。
　　危险啊……
　　辜士仁下意识伸手拉狄灵，没有用。
　　他碰触不到她。
　　狄灵被拉进镜子里没多久，又从镜子里缓缓走了出来。
　　不是她－－
　　狄灵不会露出诡计得逞的表情。
　　辜士仁揉揉眼。
　　而且这个狄灵的左右竟然是相反的，她把手表戴在右手腕上。
　　左手拿起刀子走出了宿舍。
　　这之后……
　　辜士仁看着笑容诡异带着把刀子离开的狄灵心下了然。果然，下一幕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狄灵拜托自己护花的那天。
　　『最近有不认识的男生骚扰我，明天你们能不能送我回宿舍？』
　　『好啊。』
　　『可啊。』
　　狄灵以前不会要他们送回宿舍。
　　出来找他们玩，都是学校放连假的时候。他们最多把狄灵顺道送回家，从来没有到狄灵的学校去过。
　　啊不。
　　他没去过不代表项骅也没去过。
　　听起来狄灵的朋友们见过项骅。
　　看着两个傻逼就这么答应去当护花使者，辜士仁很想把自己打醒。
　　看清楚一点啊！
　　那家伙是反的！
　　左右相反的狄灵连平常的动作都是左右相反。
　　身为青梅竹马，辜士仁不明白当时的自己为何没有察觉异状。
　　但自己就是没有察觉。
　　而且不只自己，连那个追人追很勤的项骅都没有。
　　当时的他们是怎么了！
　　辜士仁在后面想方设法要把当时的自己扯走，只是徒劳无功。
　　眼前画面一变，已经是第二天项骅和自己一左一右站在狄灵旁的场景。
　　「别演了！不能改变就别演了！」
　　辜士仁对着眼前的场景一阵吼。
　　没有任何回音。
　　左右相反的狄灵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刀。
　　他们走过长廊的时候……
　　先被那个狄灵突然袭击的人是项骅。
　　突然被心仪的对象往肺部刺了一刀，项骅还没反应过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又往同一个地方刺了好几下。
　　在旁边目睹一切的自己想阻止。
　　也被刺了。
　　狄灵像是猫捉老鼠一般拿刀刺他们，他们抱头鼠窜毫无招架之力。
　　附近班级应该听到他们的动静，却没有半个人出来查看。
　　右手的动脉被割开了，鲜血喷溅了一地。
　　项骅更惨。
　　肺脏受创的他跑不快，没两步就被狄灵从背后划了一刀。
　　狄灵一刀割开了项骅的脖颈，血溅三尺。
　　然后她回身迎面往冲过来想拉开他们的辜士仁腹部一刀刺下，这画面和腹部被刺的记忆重合在一起，接着就是倒下的自己。
　　还没死透的项骅伸手拉住她，她拍了拍他的手背。
　　她笑了。
　　抓起项骅一刀一刀切开他脖颈上的伤口，她不觉得残忍。
　　断开的喉管冒出血泡，咕嘟咕嘟。
　　项骅一双手臂在空气中抓挠，双腿胡乱踢蹬。
　　一两分钟左右……吧。
　　站在一旁看项骅断气，辜士仁看着那个狄灵走向倒在地上的自己。
　　然后撇过脸去。
　　她像是雕塑家一样用刀子在他脸上身上作画。
　　一刀一刀直到全身鲜血淋漓。
　　这样都死不了，自己可真是命大……
　　把他雕成一个血人后，她满意了。
　　审视了一会儿由她亲手造成的两具尸体－－辜士仁不确定她是不是知道他还活着－－然后她把刀塞入他的手中。
　　啥……
　　她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现场，剩下的场景看起来……
　　像是自己杀死了项骅。
　　「所以他才叫你不要回去啊，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