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延安

1、第 1 章

　　我追寻着
　　逃避着
　　迷茫着
　　追寻着梦想
　　逃避着现实
　　迷茫着人生
　　我看不清脚下路的方向
　　却有时又仿佛能看到今后数十年的路程6
　　人生的轨迹如果真地像我看到一样
　　那我更希望改变
　　变得与现在不同

　　*****************
　　杜如斯看着司机师傅将她的行李放进出租车的后备箱，也优雅的坐进了车里，轻轻关上车门。对着车门玻璃，她习惯性的看了看里面的倒影，倒影中的人一脸平静，不见丝毫波澜的回望着她。
　　微微勾起左边的嘴角，无声的嘲弄着向自己扮了个鬼脸，杜如斯收回了视线。曾几何时，她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能用这平静的脸掩盖自己内心的波澜。
　　是的，杜如斯现在的心中风浪滔天。
　　没有人知道，包括父母、朋友在内，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杜如斯将在这一趟旅行之后结婚！
　　“……小姐！”前面的司机师傅大声喊着，看到她回神才龇牙笑着说，“你手机响了。”
　　杜如斯也回以友善的微笑，不过她并没有伸手去从手提包里掏手机，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他黄色的牙上，猜测着这司机是否是一个老烟民。
　　司机有些奇怪的瞟了一眼杜如斯，却见她没有听见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似的，一个劲儿在微笑。这让司机忍不住嘴动了一下，不过很快还是合上了。
　　这个女人肯定不想接电话。他想。
　　手机持续响了五分钟才又归于沉寂，可是很快又响了起来。
　　司机从后视镜中看着又陷入沉思的杜如斯，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问道：“小姐，你不接电话真的不要紧吗？”
　　杜如斯点了一下头，失神的低语，“不要紧。”
　　“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啦？”司机似乎颇有经验的关切。
　　“不是！”是的，绝对不是吵架。杜如斯左侧的唇角扬得更高，并没有不耐烦计程车司机的多事儿，“我要和男朋友出去旅行。”
　　“是吗？”司机有些失望的又开始关注起路况，不一会儿，他想通了什么似的说，“怪不得你不接电话，怕有工作毁了甜蜜的旅行吧？”说到这里，司机自顾自的大笑了起来，同时从后视镜中觑着那位看起来温柔恬静的丽人。她却只是看着窗外，对自己的猜测漠然，也没有交谈的意愿。
　　奇怪的女人。司机无奈的咽下满肚子话，不过仍跑出了一句，“该死的，这是什么破天气。”

　　车外阴沉沉的，明明已经八、九点钟了，但是天空却像太阳还在地平线以下一样昏暗，从刚刚开始，又飘起了绵绵密密的细雨，雨虽小，但却很快地沾湿了路面……
　　杜如斯不喜欢这样下的绵长的细雨，即使是诗人们极力赞美的春雨也一样，她喜欢来时风起云涌，如泼墨般迅速占领天空的黑云所带来的暴雨，那种雨落下来，地面也会泛起薄薄的雨雾，美丽而壮烈，能涤荡尽天地间一切……
　　她记得十年前的那天就看到过这种激烈的壮美。
　　她记得那天早晨、甚至中午时艳阳普照，阳光灿烂得能炫花人眼。可是到了午后，突然从东南方压过来满天的黑云，几分钟便渲染了整个天空；大雨随之而至，她的双脚顷刻被地上漫起的一片白雾遮住。
　　借着电闪雷鸣，看着大风中拼命摇动的树枝，听着“呜呜”吼叫的狂风，那感觉好像是幽冥鬼蜮搬到了人间……
　　杜如斯记得，那场雨中自己走了半了多小时，直到云收雨散，天气放晴，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火红的太阳与彩虹遥遥相对，而天空却依然细雨飘飞。这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太阳和雨同时出现，这么多年她再没有看到过那种景致。
　　手机的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打断了杜如斯的思绪，可是她依然没有接听的欲望。她知道是谁，也知道他为什么打来，可是她不想听到那个声音，甚至连看一眼手机的兴致都没有……
　　而不真实地声音，还有那场荒唐的远距离对话却始终回荡在她的脑海。
　　“如斯，明天我要去法国出差。”一个坚定如磐石的冷硬男中音在电话中这么开头，然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当她以为他不会在开口时，那个声音才硬邦邦的继续，“我想了许久才打电话给你的。”
　　“什么事情？”如斯听出了对方的迟疑，所以她轻声略带安抚的问着。
　　“嗯……我想你也在休假，不如陪我去法国。”他用的不是疑问句，也就是说他不是在询问意见，而是已经做出决定后的通知，“这次一起去法国，就当作是蜜月旅行，回来后我们……结婚。”
　　杜如斯听着这句话只觉得好笑，气愤让她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而电话那一头的人也不给她机会，“明天10点我在机场门口等你，不说了，我还在开会！”说完他果断的切断了电话，不给杜如斯任何机会。
　　而他说得每一个字都嵌进了如斯的脑海，刻进了心里，让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味，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为什么她每次遇到的男人都是这么混蛋！骂归骂，她还是收拾了东西，上了去机场的出租车，也许最混蛋的人是自己也说不定！
　　“小姐！”司机欲言又止的呼唤如斯，见她的目光终于投注在自己身上，才劝慰地说，“你还是接一下吧，万一有急事儿呢？”
　　看着司机关切的眼神，杜如斯有一种熟悉的温暖，她笑了笑最终掏出了手机，本想关机，可是一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她还是接通了。
　　立刻，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诘问，“苏海兰，你在搞什么？刚才怎么一直不接电话？”
　　杜如斯心中的火腾的就燃烧起来，她狠狠的说，“你打错了，浑蛋！”说完，立刻切断电话，再一查，果然前面几个未接电话和刚才是同一个号码。
　　这是怎么了？！杜如斯狠狠地删掉这个号码，这个世界是怎么了？！难道社会发展的结果就是女性没有了矜持的权利，一切都要速战速决？！
　　等到将手机放回了包里，杜如斯忍不住嘲讽的笑起来，工作这么久，看来自己还没有被现实洗炼出来，还存在着童话中的王子与公主幻想！
　　杜如斯将头转向外面，车内外的温差让车窗玻璃堆满了水汽，她用手在玻璃上轻轻滑着，勾勒出一个卡通笑脸。
　　她告诉自己：王子已经出现了，虽然没有起着白马，但是却开了一辆宝马，而且王子已经从车里发出邀请，她做的只是自己跳进车里……这没什么，很正常……
　　但是，杜如斯皱起了眉头，觉得车中空气更加窒闷，但是，该死的，她不高兴，她觉得懊恼，她觉得失落，她想要逃跑……这都是因为昨天该死的电话，让她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然而理智却很快告诫她，对于一个有房有车，相貌不错，前途光明的青年才俊，你又能强求什么？如果她杜如斯为了自尊心拒绝，那立刻就会有别的女人跳上她的床，成为他的房子、他的车子的女主人。
　　被女人争抢得香饽饽怎么会没有是皇帝的错觉？他点中谁，谁就该高兴，口念阿弥陀佛才对，是啊！瞧她杜如斯不就是在一通电话召唤下，乐颠颠的跑过去了吗？
　　爱情是什么？它是生活中的奢侈品，只有你在拥有一切之后，才能玩儿一场风花雪月的游戏。作为一个成熟的人不应该意气用事，她想要得更多，就必须现实，将爱情，将自尊心丢在不起眼角落！
　　杜如斯收回了留在窗外的视线，目光恢复了清明澄澈，一切随它去吧，想那么多干嘛？！
　　“师傅，到机场号要多长时间？”为了不再胡思乱想，她急切的问着时间。
　　“还有半个小时呢！” 司机龇着泛黄的牙回答，“怎么着急了？这天气不好，路况复杂，不能开快，要是好天，也许已经到了机场。”
　　“是啊，是不能开得太快。”如斯点头，“不然被交警盯上就麻烦了。”她刚刚就看到一辆交警的车开了过去。
　　司机一看美丽的乘客有了说话的兴致，赶忙也打开了话匣子，“刚刚看到交通队的车了吧？”听得出来，司机的声音中有着可以显示自己见闻广博的兴奋，“刚刚那辆车，坐在副驾驶座的人可是这一区的交通队队长，他一出来，那肯定是发生了严重的车祸。”
　　“车祸？”杜如斯半信半疑。
　　“看前面！”司机忽然一声大喝，吓得杜如斯心中猛地一跳，忍不住顺着司机的话去做。
　　细雨中，一辆红色的面包车犹如一张破纸一样，被从中央撕裂，歪歪扭扭的横在路侧，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挂在了座位上。
　　“真惨啊。”司机喃喃地说，“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杜如斯掩住嘴，胃中的翻腾让她作呕，她惊愕为什么司机能如此冷漠，她诧然原来生命是如此脆弱。
　　她看到殷红的血慢慢的随着雨水流淌下渗。她第一次如此接近车祸和死亡，那些对于她来说都是一件遥远的事情，虽然她的爷爷就是死于车祸。
　　爷爷死时，她正高三，住在学校里，父母没有将消息告诉她。而当她在母亲的诉说中知道了死讯，却变得没有任何感觉，直到现在她也觉得自己如果回到老家，爷爷就会出现，笑吟吟站在门口。如果她像爷爷要零花钱，爷爷依旧会笑着拍落她向上的手心，就和小时候一样……

　　计程车慢慢的驶过已经支离破碎的面包车，杜如斯的目光却胶着在那上面，爷爷也是出车祸死的，爷爷死了……恐惧与孤寂，夹杂着不知名的酸涩从心底直逼眼睫，一种湿润的水汽开始充盈她的眼底，死亡就在她的眼前，死神原来距离人如此的接近，近得让她恐惧害怕。原来车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坚固、顽强，人的生命如此脆弱……
　　也许，如斯拧身看着留在身后的黑点，双手绞扭起来，也许明天自己这幅躯壳也如这雨丝飘落，归于黄土，为大地淹没。
　　……到那时，自己汲汲以求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呢？而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前所未有的空虚疲惫忽然就这么袭上了身，杜如斯无力的倚在了座位上。
　　她无力倾听司机喋喋不休的评论车祸，也不想猜想它如何发生，会给一个家庭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她只能顾及心中的震惊与低落……
　　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接通了电话，她希望和机场的他或者是父母、朋友说话。
　　“如斯，是我。”一个男子低沉喑哑的声音透过电波传了过来。
　　是郭燊！她最好朋友的丈夫，也是她的同学，可他们却很少联络。
　　“怎么了？”杜如斯心中有着不祥，即使透过电话，她也听出了郭燊声音中的压抑。忽然间，她不想听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想要挂断电话！
　　“如斯，你回来一趟吧。”杜如斯感觉到郭燊在极力压抑着痛苦，“冉冉想要见你，她现在在医院，她出车祸了……”
　　“磅！”手机从杜如斯无力的手中跌落，她满脑子刚刚见到的情况，如脆弱的纸一样被撕裂得车，挂在驶座上的人，猛然那人的脸变成了林冉冉……
　　“不！”她痛得蜷缩起来，五脏六腑都在翻搅，“不！”昨天她们还在通电话，她还在对她诉说即将为人母的喜悦，为什么今天她回听到这些？！
　　胃里的翻腾让她再也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你没有事情吧？”司机停下了车，紧张的看着，也递过来一个垃圾袋，“你怎么了？”
　　“我……”杜如斯渐渐习惯了发自心底的疼痛，她慢慢的直起身子，苍白着脸，佯装坚强，“我不要紧。”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俯下身去捡地上的手机，可是那抖动厉害的手，却让她几次将拾起的手机，又摔下。
　　“我的手怎么了？”杜如斯惨白着脸，盯着剧烈颤抖不听话的双手，如着魔一般喃喃自问，“我的手怎么了，我的手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你的手没有事情。”司机看到她苍白如纸得脸，担忧的安慰着。
　　“你骗人！”杜如斯尖叫着，猛地将手砸向了车窗玻璃，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司机只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那一声响紧缩在一起，他的车！
　　鲜血顺着破裂的玻璃迸流……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悠扬的铃声又在沉寂的空间响起，杜如斯呆呆傻傻看着，好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般。
　　“接电话吧！”司机停住车，帮她拾起那个怪物，递过来。
　　“噢！”杜如斯答应着，用流着血的手，茫然的接过手机，那只手虽然还在微微抖动，但是却可以拿起了手机。
　　她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名字，好久才记起那是谁。她颤抖的手笨拙的按下接听键，就赶紧放到耳边，迷乱的心也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她迫不及待的希望有人能听自己说一下心中的恐惧不安，可是没等她开口，对方冰冷责问的声音已经传来，“杜如斯，你在哪里？到底出门了没有？你知不知道飞机就快起飞……”
　　伴随着那些话，怒火不可遏抑的从杜如斯心中喷涌而出，让她的胸膛激烈起伏，也薰红了她的眼，让她恶狠狠的咆哮“你她妈的趁早滚蛋，和你一起，姑奶奶我不希罕！”说完，她打开车门，狠狠将手机地砸向了湿漉漉的公路……
　　接着她又杀气腾腾的看向司机，“麻烦您送我到到机场。”不过她不是去法国，而是回到她成长的地方。
　　说完，她惨白着脸无力倒在了座位靠背上，晕眩如同洪水向它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