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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梅大夫,这边请。”侍卫领着梅里向前走,他们正是前往疫病营。还没到就远远听到疫病营的一个账内传来怒骂的声音:” 不可能!这巨津的山谷就没有其他路可以进去?!传令下去,再探!咳咳……呕…“
      梅里跟随他来到这帐前停下,帐门用煮过的白纱隔绝,从账内散发出浓厚的药味。环顾四周,营内人人掩着口鼻,四处都是熏烟与呕吐咳嗽的声音,将士们仅在账外候令。从门口望去,只见流言的主人正勉强靠在榻上,手中还拿着信笺思索着,时不时跟身边的和麦传递着军令。他抬起头看到了梅里,账外侍卫连忙呈上一碗中药。这药是梅里亲自烹煮的,旁人都不知他何时起夜,只知道一大早这碗药就已经送到了师帅帐中,下面还压着一张字条,说明了服用方法。木初试着将药分了生病的将士,不到半日就已经精神多了。
      木初瞪着账外的梅里,本想质问他一番,见他不为所动,只能软下语气说道:“梅里,告诉我这碗药的药方。”
      梅里转过身望向那碗的药,发觉仅剩半碗,似乎变得有些生气。
      木初没在意梅里微妙的表情,继续说道:“梅里,你不说出药方,本少是不会服药的。咳咳……你不是要护木氏安全吗?本少偏与将士们同生死。所以梅里你还是交出药方吧。”
      梅里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桌上,端起碗里的药一口而尽,然后走向木初。四周的侍卫见他行为诡异,不听传召便入账,纷纷亮出武器站在两侧,可那些刀枪根本吓不了他,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梅里眼里仿佛根本没有周围人,他一言不发走到木初面前,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将他从榻上拉起,扶起木初的头,以吻封住了惊呼的声音。仙气从纠缠的唇舌间缓缓度给木初,梅里趁机将药逼迫他咽下,再咬住他的下唇防止木初吐出来。木初只感梅里的气息忽然侵袭了整个视线,每一秒都变得如此漫长,一股舒服的暖流从手腕处传来,在周身流转,药中带着梅里的热气从喉咙直下丹田,霎时间驱散了胸闷。
      周围的将士本已做好拼命拿下梅里的准备,却都被这一吻却呆傻住,他们都是七尺男儿,向来只有偷亲心爱的女子,从未见过男子也会被吻,武器拿在手里,收也不是,放也不是,面面相觑地不知道该怎么好。
      木初也完全愣住了,望着梅里半句话也说不出,不知从何问起,胸中闷气倒是除了,却又泛起一股怪异又莫名的燥热,半响才恼羞的说道:“你对本少做了什么?!”
      “救命。”梅里答道:“再不吃药,神仙也救不回。”
      木初目瞪口呆地听着梅里的回答,他神色一片清明,毫无半点羞涩和不妥,倒显得木初就像大姑娘一样地辩解道:“就…就算是救命,本少自然会吃,你不该……”
      “不该怎么?”梅里皱眉,不知道这小少爷在纠结什么。
      木初被他的话噎了半死,只感到心中有股气又不知道往哪里撒:“梅里!你若是要羞辱本少,大可不必用这种方法。本少就是要你的药方!”
      梅里轻微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张墨迹未干的字条,放入木初手中,正是那千辛万苦求来的药方。
      木初被以为梅里会沉默不语,早想好了一千种法子来劝,没想到他给的这样干脆,反倒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抓住纸条上下仔细看了一道,越看越是吃惊,狂喜后连忙吩咐左右,赶紧按照方子救助疫病营中的其他人。待他吩咐完毕,再想好好嘉赏梅里一番,却寻不见他的踪迹,这才意识到她已经回到居所去了。
      “是本少误会他了。”木初自责道:“他到底还是给了本少药方,等这场仗胜了,本少再好好谢他。”他忽而想起刚刚的喂药时温暖的触觉,情不自禁摸了摸嘴唇,仿佛那里还留梅里的气息,真奇怪,他甚至记得当时梅里身上的药味,久久地在眼前消散不开,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受,竟然连回忆也带着微甜的香气。
      有了梅里的药方,不出两日,军中将士已恢复大半,行军中按照梅里嘱咐的做便不再畏惧瘴气,木初见状下令从南面入谷,木奎从东面围堵,在谷内捕获阿奴聪而诛之,吉安侯派其他人追剿了剩余的叛党,一同收复巨津州。圣上大喜,封奖众人。

      回到木府,木初愈发亲近梅里,他一面因为误解梅里内疚,一面又常常因为想起那吻而心神大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原因。他想找梅里问清楚,却说不口;想疏远梅里,又止不住地想见他。以前木初总是问梅里家里的情况,梅里不答,如今木初也不问了,只是寻来许多奇怪的药方古典,在梅里那研读,仿佛呆在梅里身边,就能驱散那种莫名的心神不宁。
      来回数月,梅里总是闭门不出,木初试探着拉他上街采办军中杂物。意外的是,梅里居然答应了。
      木初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遍: “梅里,你愿意出门了?你不生气?”
      梅里一边整理好衣襟,一边目不斜视往门外走:“我为什么要生气?”
      “诶,本少还以为你会介怀巨津一事,是本少误会你了。哈哈,你不介意就好!”木初知道梅里从不说客气话,说不生气就是真的不在意,便连忙跟上去,兴奋地拍了拍梅里的背:“梅里,你愿意上街真好。想你一天都关在院子里折腾那些花草,本少都替你闷得慌,怎么突然愿意出去了?”
      梅里停下脚步,回望着木初摇了摇头叹道:“怕你犯傻。”他这话说的不明不白,木初却会意过来,自从用苦肉计得到梅里的药方,梅里似乎怕自己再做类似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关心自己。木初一想到这层意思,暗地觉得高兴,一路上跟梅里说东说西。他瞧出梅里对大研的许多风情都不甚了解,又知他医术高超,猜测他是隐居高人,跟他介绍路旁瓦屋石路,听着市集上的吆喝此起彼伏,说道江坝的雪山江水,梅里更是淡淡一笑,他极少如此谈笑,连带着木初都觉得心情舒畅。
      “到了!”木初突然停下,这句“到了”说的不是别处,正是眼前一个不起眼的小贩。火热的炉子不过两个巴掌大小,中间烤着几块白色烤得鼓起的米饼,热腾腾的香味散在空中,同柴火噼里啪啦的响声一起,在这寒冷的初春格外诱人。木初的眼睛一亮,简直像扑上去一样,立马掏出3个铜板递给小贩,小贩熟练地用芭蕉叶裹起两块,撒上少许砂糖,再递给木初。
      “嘿嘿,这里的烤粑粑最好吃了!本少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个。”木初一边跟梅里解释,一边宝贝般地双手接过,不由分说地分给梅里一块:“快趁热尝尝,是不是很好吃?”
      这种糍粑本是大研寻常的小吃,可木初吃那么津津有味,连梅里也不禁有些好奇,迟疑片刻咬上一口:灼烫焦香的表皮,软糯的饼芯,合着甜腻的砂糖,满口都是香甜,连带着叶子都仿佛美味起来,饶是梅里都大为惊喜。梅里微微点点头望向木初,他正捧着芭蕉叶盯着自己的嘴出神,脸颊边都是糖块也没发觉,见梅里在瞧自己,木初回过神惊慌地往后退去,手中的糍粑都被撞掉了。
      “快…快看,那边有算命的,本…本少过去看看。“木初拼命甩了甩头,后悔自己连看到梅里吃东西都能想起那个吻。他推开梅里往人多的地方走去,那算卦地周围围了几圈人,叫喝声不断,即便是在熙攘的集市也格外引人注目。
      木初本是逃避般地挤到中心,见到那算命人却吃了一惊。市集上多有以算命为名的骗子,木初见得多了,却没有一个同眼前的这位一样,因为她看上去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难怪周围全是人。纳西民风独特,女子也擅主外,这尚且还算入理的事,但木初却越瞧越觉得眼熟,她虽是女子,气度竟同梅里有七分相似,一颦一笑更有熟悉之感。
      “算不算?不算就下去!”身后的人群推挪着木初,不耐烦地呼喊声此起彼伏,打断了木初的思绪。
      “算!本少当然算!”木初想都没想就答道,那少女婉然一笑,将笔纸摊开在桌上,说道:
      “二两白银,分文不少。我这里有卜筮、看相、求签、测字四种,不知道你要算哪一种?”
      木初见那少女神色如常,并不像同自己很熟的模样,正欲开口询问,那少女仿佛猜中了他的心思,打断他说道:
      “我只算他人的命,其他的一概不答。你若一定欺负问我,我这就收拾摊子走了去。”这话说的怪异,木初瞪大眼睛,但那少女笑得就如调皮偷跑出来玩的孩童一样,令人无法深究。
      木初敛起心思,思索一会,将银子放到桌上,拿起笔纸写了一个汉字,递给少女道:
      “本少测这个字。”
      少女与众人围上一看,宣纸中央写着一个大大的“梅”字。在大研能写汉字的人可真不多,用汉字测字的就更没见过了。众人不知木初从小在颖国公府长大,懂中原的文化,所以料想是哪家高雅的公子出游,更奇的是那少女居然也认识这个字,毫不吃惊地点点头道:
      “你要测‘梅 ’字?这个字古今都有正体,可含万象。不知道你要测什么?”
      木初答道:“本少测一个人。“他一顿,接着说道:“他一名男……不,女子,他说不清来历,本少明知可疑,却又忍不住相信他;他救过本少,本少本该感激,却又猜不透他的想法。本少总惦记着都同他的那些事,本少要测的就是他。”他原本想以梅里代指眼前的少女,套出她的话来,说着说着却说出了心底的想法。他本以为少女会被问倒,却只听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有人甚至走上前调侃道:
      “小兄弟,我当你前面这么认真,是准备说什么大事呢,没想到你只是不开窍。你这是爱上哪家姑娘了吧。来来来,这男女爱慕之情我也能测。瞧你这身衣着,一定是哪家公子吧,她不敢说自身来历,定是怕出生配不上你。她救你,定是对你有情哩。怎么样?是不是说中了? “众人的笑声更明显了,有人还对木初说恭喜,连少女也扑哧一声笑出声。
      爱慕!木初根本顾不及众人的反应,两个字像石子中一样惊醒了他,他从未想过竟是这般可能。难道自己竟会是喜欢梅里?不对不对,梅里和自己都是男的,怎么可能有如此儿女私情。可是退一步,万一如他们所说,自己与梅里互有爱慕之心,那他那些奇怪的行径就可以解释了,难怪他说只救木氏,难怪他只求自己的信任,难怪他虽冷面冷语又…亲吻自己,救自己性命;也又难怪自己对那个吻念念不忘,食髓知味。原来全因爱慕之情。木初只觉得再忆起梅里的模样,心中对他的感觉已截然不同,又是惊异又是感叹,千万般复杂。
      木初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众人只道是他情窦初开,啧啧称奇地议论。那少女见大家闹得狠了,又见木初思绪万千,这才收起笑咳嗽两声,对着木初的说道:
      “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痴人,我帮你好好卜上一卦。“她换上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将梅字在纸上划了几道,缓缓说道:
      “梅这个字首先落笔,便有一‘木’一‘人’,想必你挂念的这个人是个木头人,比你还木头,可真是难得。”
      “梅字右侧有一个‘每’字,倒真应了你那句惦记,怕是你们未来也每每纠缠。再往下看,把‘每’字拆开,由人与母组成,想来你很依赖他。“
      她写着写着突然眉头紧皱,眼角再无半分笑意,话也踟蹰起来:
      “不好,这梅字念起来与‘没’同音,万事皆空,从卦象来看,怕是不祥之兆。”
      “仔细看,你写的这个梅字很古怪,右下两点连成一笔,更像一个‘毋’字,毋要毋要,禁之也。若逆天理,毋宁亡故。”
      少女摇着头说完,又意味深长地望着木初说道:
      “希望下次再看到你时,卦象能有变化。”不等木初回答,她就站起身收拾东西离开,四周的人竟像没看见一样。木初想要大喊,身子却纹丝不动,再回过神来,那少女早已不见,街上人来人往并无驻足,站在身边却是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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