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君归》东平引

13、蹉跎空付许多年

　　浣溪沙
　　漏重更深浅睡眠，
　　滴滴夜雨打窗帘。
　　沉思往事意绵绵。
　　相对执棋人不语，
　　匆匆往事过眼前。
　　蹉跎空付许多年。
　　萧景琰一觉好睡，到了半夜里才醒过来，他看着呕出一口血来，实在是这些日子忧思焦虑，心火上升所致，郁结于心反而不好。他似昏似睡，眼睛睁开便看到梅长苏静静地躺在身边，顿时只觉春暖花开，通身的酸痛也舒泰了大半，不由自主的就抿唇而笑。
　　梅长苏心中有事本就睡得不安稳，被这样灼灼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然有所察觉。他睁开眼睛，就看到萧景琰眉梢眼角都含着笑，目光似乎要在自己脸上灼出个洞来，可脸上的憔悴疲惫仍然明显，叹了一口气，只觉满心又是苦又是涩，又是酸又是甜，愣了半晌，方说道：“景琰，你这是何苦？”
　　萧景琰也在问自己，何苦来哉，可是心不由己，情之所钟，无关风与月，自是有情痴。只要看到这个人，就觉满心满眼的甜与蜜。
　　轻轻捂住梅长苏的嘴，叹道：“世人都说江左梅郎风雅无双，怎么就这么会煞风景呢，我不远万里而来，小殊你就不高兴？不想我吗？”
　　梅长苏没想到他会讲出这样的话，苍白的脸上慢慢浮起红晕，越发衬得面如冠玉，眸若点星，萧景琰的目光越发炙热，看得梅长苏不禁偏过头去，耳根却慢慢红了。
　　两人相拥躺着，此时此刻，那些家国天下、百姓黎民，统统都不愿意再想了，梅长苏责备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宁静妥帖，天与地在这一刻具不存在，人生茫茫，唯有身边这个人，唯有手掌心里握得住的这份温暖才是真真切切的，一颗心从水深火热中挣脱出来，慢慢的生出天长地久的念头，反反复复的都是从不敢奢望过的，相伴与白首，万籁俱寂，梅长苏渐渐安稳的睡了过去。
　　两人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方才真正的醒来，萧景琰起身收拾停当，便叫来列战英细细的询问了这些时日的事情，明白小殊的病情并没有看起来的那般简单，这就是他心心念念要离开自己的原因吗？小殊啊小殊，你还是太不了解我，就算是最后一天，我也要陪着你呀。
　　由于太子殿下的突然而至，崇州立马警戒了起来，只等太子的仪仗真正的到了，才能公开萧景琰已至的事情。于是萧景琰难得清闲，便整日陪在了梅长苏的身边。原来，梅长苏身上的火寒之毒潜伏已久，而他近两年来操劳过多已经到了无法再压制的地步，蔺晨想以阁中秘法为他换血医治，但换血一事危险万分，而且虽然可延长梅长苏的寿命，但为为他换血的人从此也要一起承受火寒之毒的煎熬，两人恐都难长寿，梅长苏当然不愿意以此法救治自己，就想着远远的遁去，时间渐久，萧景琰的心思淡了，也就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但没想到萧景琰竟真的敢丢下京城那样复杂的危局，只身到了这边城。蔺晨在萧景琰醒过来就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果不其然，萧景琰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这个法子，立马决定为梅长苏换血。
　　两人将事情说开，心结已解，萧景琰心中有了打算，梅长苏只想最后好好再享受两人在一起的时光。没有了不明的担忧害怕，没有了欲言又止的隔阂，反而自在。两人自再次相认以来，再没有比这些天更加妥帖契合，心心相印。
　　梅长苏被裹在被子里，已经好几日没有下床，他看着萧景琰直叹气：“你就这么闲吗，你这堂堂一国太子整天窝在我这里算什么事。”
　　“我这个太子殿下目前是见不得人的，你没听蒙大哥说，让我没事别出去乱跑，万一我被大渝的人捉了去，你可怎么办？”
　　“要是我们的太子殿下这么容易就能被捉住，蒙大哥这个大将军也别当了，去后面造饭罢了。”两人想到蒙挚那样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去了厨下，不禁都忍俊不禁，正在笑时，只听外面脚步声渐近，掀帘而入的可不就是刚刚说到的蒙挚大将军。两人看到他，顿时笑得更加欢畅了。
　　蒙挚被他俩笑得一头雾水，前后看了看自己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忍不住问道：“殿下、小殊你们笑什么呢，赶紧说出来，我也乐一乐。”
　　梅长苏强忍了笑意，摇头晃脑的说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蒙挚顿觉头大，平生他最不耐烦的就是这些之乎者也的调调，连连摆手道：“我不问了，你这个大才子的笑话我不听了还不成吗。我有正事要讲。”
　　原来不知不觉这十几天过去了，太子的仪仗已在十里之外，派人送信来，已经扎营就等着萧景琰赶去汇合。蒙挚笑眯眯的说完，又紧接着补了一句：“殿下，要不要，我传信回去，让他们多等两天，毕竟此去路远，殿下恐舍不得。”
　　所谓风水轮流转，也不过如此了，萧景琰哑然失笑，无奈道：“蒙大哥你也来打趣我，我稍后马上就走还不行吗？”一时三人又是一阵大笑。
　　第二日早上，太子正式到达崇州，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亲迎了太子，又装模作样的接了圣旨，一番忙乱，安排好了之后也是到了午后，自此正式开始与大渝的议和事宜。

　　自古以来，和谈表面上谈的是割地赔款、金银财帛，实际上谈的是军队的力量。这一场仗两国都未伤筋动骨，却谁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大渝虽然占据了衮洲，但孤军深入只能作为谈判的筹码。大梁纵是先机已失，但毕竟内政渐稳又有这场大胜在，也并没有示弱的地方。双方使臣吵得不可开交，萧景琰只在重要的场合出现两次后，便做起了甩手掌柜。只因为，蔺晨已经准备妥当，换血一事随时可以开始，萧景琰虽然早就打算亲自为梅长苏换血，但事到临头，谁也不敢对梅长苏言明，还是只得萧景琰亲自去说。
　　天色渐暗，黄昏夜色浓，帐子里梅长苏却依然昏昏欲睡，近几日他一直这样，想要强打起精神来让景琰不至于太难过，但显然已经力不从心。
　　“小殊，起来喝药啦。”萧景琰扶起梅长苏喂他喝了药又扶他小心躺下，细细掖了被子咬咬牙继续道：“小殊，我已经知道你的情况，现在蔺晨说已经不能再拖，三日后会为你开始换血。”
　　梅长苏听了一惊，没想到蔺晨连换血的事情都会告诉他，只得道：“景琰，这我早就知道，但是你让我为了自己去伤害其他人吗？我知道很多人愿意，但景琰，我背负着七万赤焰的冤魂活着，这样已经太累了，难道你还要我在多背负对一个人的愧疚吗？”
　　萧景琰一把攥住梅长苏的手，“还有我啊，小殊，我愿意给你换血，你也不用觉得愧疚！”
　　“景琰！你冷静点吗，你更加不可以，你是太子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君主，怎么可以让你冒这么大的险！如果是你，我宁愿自己去死！咳咳··咳咳···”梅长苏激动的脸都涨红了，不住的咳嗽，萧景琰一边为他顺气，一边道：“小殊，你不要着急，你听我说好吗，你不知道这十三年来，每每想到你已经离开这个世间我都觉得生不如死，如果我可以忘记你，那么我就不会在边关十数年，我就不会踏上这样一条莫测的夺权路，十三年的时光我没有做到的事，你以为在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后，我还能忘记你吗？不可能了，小殊，你若死了，我不过这世间的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萧景琰站起身来，一拳重重的砸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继续道：“小殊，我一想到你受的苦，你经历的那些伤害我就觉得心如刀绞，你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像一束渴盼已久的光，我已经无法再忍受只有一个人了的日子了，如你所想，你走了我因为天下、责任、母妃，不会随你一同而去，但也没有差别了，我萧景琰此生此世再不会有什么快乐而言了。”
　　“景琰，对不起，我竟然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
　　“不要说对不起，小殊，世事多无常，我们都身不由己，但在这人力可为的范围内，我们好好坚持，去试一试好吗，不要对我有所愧疚，你这一年里为我做的还少吗？”
　　“不是为你做的这些，也同样是为了我自己啊，而且这些都是我愿意的。”
　　话一出口，就见萧景琰满含深意的望过来，梅长苏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呀，自己为景琰做的，瞒着他为他好，不是也没有问他愿不愿意接受吗，而且自己是愿意的，那么景琰他也只是愿意为自己吧。
　　萧景琰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定定的凝视着梅长苏的眼睛，“小殊，就像你愿意为我一样，我也愿意为你，若此情此景，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你也一定不会看我一个人赴死。小殊，答应我，我们都试试，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梅长苏只觉心头热血翻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事已至此话已至此，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呢？他又怎么舍得真的留下景琰一个人在这个孤零零的世间呢？身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他看到自己缓缓的点了头。
　　两人互相注视着，谁也舍不得先转开视线，这之间漫漫时光，多少悲欢离合多少生离死别，在这一刻俱都不愿再想，良辰美景好时光也不过如此。萧景琰俯下身轻轻的吻了吻梅长苏的唇。
　　烛光忽闪，爆出一朵灯花来，再长的长夜，总是要天明的。

作者有话说

　　觉得自己已经写了好久写了好多，但回头看看也不过是一两周时光，三四万字罢了。眼看着就要结尾了，竟然觉得舍不得，虽然没有什么评论，像作者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但好歹还有每天上升的点击量聊慰我心，人生中第一次写小说，觉得十分的劳累，那些一天就几万字的大神，真是望尘莫及，但心中仍是欢喜的，仿佛要开出花来，谢谢每一个看过的人，祝愿你们在以后的日子里可以做一件让自己觉得幸福的事，也祝愿自己，可以好好坚持下去。无论前路如何，此时此刻的喜悦都是真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