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告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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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真快。如今已是二月，进宫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皇后不久前召见过我。
刚见到皇后的时候，我承认自己有一刹那感到迷惑。她是那样一位端庄贤淑的女子。有着江南女儿娇美的外表，面容和蔼，举手投足间都能体会到她那因良好的教育而养成的优雅气质。
我甚至有些喜欢她。她让我打破了传统印象中，刻薄善妒的皇后形象。
原本有些局促不安的我，在她和缓的声音中，放松了心情。
皇后姓何。她的父亲，何乙笙，如今也是位居朝中宰辅的重臣。她十三岁嫁给了皇上，婚后第二年为皇上诞下一子后，便再无所出。
如果我没猜错，皇上这几年来，恐怕已很少再来皇后这里了。
皇后那天只问了我学画的一些情况，又说了大皇子是如何如何的喜欢我。关于皇上，她却只字未提。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芳凌殿与大皇子訾盛谈天之后，他便与文惠公主一样，时不时的派人来请我。
大皇子的确很可爱。不仅仅因为他长相俊秀，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什么心计。虽然，这对于一位皇子来说，不是一件好事。但在我看来，这恰恰是訾盛的可爱之处。
訾盛的谈吐举止已有了皇室的气派，却仍旧掩盖不了六岁孩子的好奇心性。有一回，我从宫外带了一盏花灯给他，可把他乐坏了。他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盏灯，满脸稚气地冲我笑。
后来，皇上就突然召见了我。
“听说，最近你与大皇子走得很近？”訾沅放下手里的奏折，淡淡问道。
几日未曾见他，竟感到有些陌生。
我恭谨答：“回皇上，微臣与大皇子只有几面之缘。”
“赵平，你先下去吧。”訾沅对近身内侍太监赵平说。
这个赵平便是我参加百花园选拔时，与訾沅一起的那位守旧礼的“朋友”。我说当时怎么感觉他那么阴柔，原来他早不是“男人”了。
赵平应声退下，殿中仅有我和訾沅二人。
訾沅走至殿中，我站在他的身边。
他的语气又恢复了私下的亲切。
“看来，盛儿和文惠都很喜欢你。真是一家子，喜欢的人都一样。小雅，上元那天，皇后病了，我才爽了约……”
“没事儿。其实，我对花灯并不怎么感兴趣。”
訾沅舒了口气：“那就好。我做事向来言出必行。爽了约，总觉得浑身不对劲。”
“那是元兄信守承诺。”
“得了吧，你尽拣好的说。”
我笑着不再答话。
訾沅揉了揉肩头，蹙眉道：“我怕是老了吧。才看了一会儿折子，就累得腰酸背痛。小雅，你替我揉揉吧。”
说着，他就坐在了地上。
我不好反驳，走到他的背后，按起了他的肩膀。
心里却开始嘀咕：我要是把这经历跟别人说，谁也不会相信。皇帝居然喊我替他按摩。那熟稔的程度，就和自家父母喊女儿替他们抓痒是一样的。
“你按得真好。跟谁学的？”
“以前常给爹娘按，按着按着，就有点样子了。”
“记得我十五岁的时候，也替母后捏过一次背。母后的肩膀很硬，捏起来，背后的骨头很是硌手。我还当时还取笑母后：‘您老人家是生了一副男人的肩膀。’皇后却说：‘那是母后能像男人一样挑得起担子。’”
訾沅边说边笑，笑着笑着声音就沉下去了。
我停了下来，问：“元兄，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你累了吧，别按了。”
訾沅站了起来，却没有回头。他走到门前，望着远处的太清池，陷入了更久的沉默之中。
我看着他的背影，竟想起了宋誉之。提起他母亲的时候，宋誉之也是这样的落寞。
“皇上是思念母亲了？”我轻声道。
“母后走了好些年了。这宫里待我最好的，便的她老人家。如果不是她老人家，我也不会认识皇后。皇后是母后亲自挑选的媳妇……”
“皇后端庄贤淑，母仪天下。皇太后确实是为皇上挑选了一位好妻子。”
“你又怎么知道她好是不好？”
我一时语塞，没有料到皇上会这样反问于我。
思索片刻，答：“前些日，皇后曾召见过我。我第一次见到如此温婉的女子，与皇后交谈中，她的言谈举止，令人印象深刻。”
訾沅挑起眉，笑道：“听你这么一说，真像是一位脱俗的仙子呢。”
“皇后的确是一位好母亲。近日来，我与大皇子见过几次面。从与大皇子交谈中，便可深知。是要一位怎么出色的母亲，才能将皇子培养的如此优秀。”
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在宫里为别人说好话，而对象却是皇后。也许，是出于对大皇子的喜爱。自己的私心是想帮助他们母子的。
大皇子曾说，两个多月没有见过皇上，而皇后似乎也是久未见得圣颜了。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与皇上说过这些话的当天夜里，皇上就去了皇后那里过夜，一连三天，夜夜如此。
之后，我便能明显感到后宫的那份不平静了。
几位夫人、嫔妃、婕妤、美人先后传我。对外说，是替他们画像，实际上是拉拢我。目的竟是一致的，那便是替她们向皇上说好话。
我简直要被烦死。这些女人都是美貌出众，我还能挑出什么向皇上说的？贤惠？知书达理？
陈词滥调，怎么能帮你们？都把我当神仙，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让皇上依次临幸你们？
也就在我焦头烂额之际。皇上又宣了我。
他给我的只有一句话。
“以后，该不该帮别人说话，自己心里要掂量掂量。”
我这才知道，他去皇后那里，为的不过是想让我明白。
在皇帝身边的人，能随时向皇帝进言。你的一句话，可以让一个人生，也可以让一个人死。
因为，你身边站的，是掌握着天下间最至高无上权利的人。而这个人就是皇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皇帝的身上。可他们并不能时刻接触到皇帝。那么，站在皇帝身边的人，便成了他们的目标。
“朕一直把你看作知己，不希望你和权利斗争联系在一起。她们之中，有谁见过你，和你说了些什么，朕都知道。可你只要明白，能站在朕的身边，是因为朕还需要你。”
“微臣明白……”
“小雅，我不希望看见，有一天你也和那些人一样，仗着我的宠爱与信任，做出一些令人不悦的事情。”
“你怎么了，好像累得很？”
李研还没出门，刚陪我吃完晚饭。见我趴在桌上发呆，就靠了过来。
我仍旧一声不吭，只是将脸转了个方向，侧着脸盯着李研看。
“别这样看我，怪吓人的。鼻子、眼、眉毛都是歪的。起来说话。”
“哎……我是身心疲惫好不好！你是不知道，皇宫里那点烂事，真不是人干的。先不说皇帝，那些夫人美人就够我受的了。”
李研听罢笑道：“我看你前些日子很是享受这种生活啊。现在又觉得不是人过的日子了？”
我立刻直起身子，猛地点头：“可算是你说对了。今天，皇上还警告了我，叫我别帮那群美妞在他面前唠叨。可我是好心啊，希望大皇子能多有些父爱，希望皇后能得到丈夫疼惜，我错了吗？”
“你错就错在。把这个‘丈夫’的定义看得太浅。皇上是普通的男人吗？他的妻子有多少，你数得过来吗？今天你帮了皇后，那皇后后面还有多少双眼睛望着皇帝？你只是个六品小官，宫里的事不是你所能插手的。”
我长叹一声：“哎——”
“别‘哎’了。今天我不去吕大人家，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你不去行吗？”
李研笑道：“你忘了我是开镖局的了吗？镖局里身手好的师傅多得是。今天我陪娘子逛街，谁管得着？”
我笑骂：“谁是你娘子？瞎说什么！”
李研一把搂住我，狠狠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瞧，只有对我的娘子，我才这么干。”
夜里风大，我躲在李研的怀里，由他搂着腰上了街。
许久不见的夜晚市集，令我心情大好。上元节后，仍有不少店铺外挂着花灯。
李研拉着我看东看西，停在一家卖头饰的小摊前。
他细细翻动红布上放着的各种头饰，目光终于停留在一只蝴蝶造型的头钗上。
我蹲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望着来往的人群，瞥眼却见李研手里拿起了那只钗。
“你拿那个做什么？”
“你戴上试试。”
我大窘，连忙摆手：“不要不要。我还穿着男装呢。”
李研板脸不悦道：“那有什么关系！我让你戴你就戴，罗嗦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反抗，那支蝴蝶钗就已经被他插进了我的发髻中。
“好看！”李研乐呵呵地从怀里取出钱袋，转身问老板：“这钗多少钱？”
老板吃惊得看着我和李研，结巴道：“五……五百文。”
我大叫：“这么贵？我不要了。”
李研取了枚碎银子丢到老板身前，拉着我便走。
“他明着宰你呢！”我边走边嚷。
“我乐意。”
“你有病！”
“我才没病呢。你刚才没瞧见吗？他看你的眼神都直了。”
我不解道：“什么意思？”
李研替我把钗重新插好，说：“因为你好看。”
我顿时脸红了起来，李研捏着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柔声道：“傻丫头，你难道没发现自己越来越漂亮了吗？”
我撇过脸不去看他，心里虽然很高兴，嘴上却说：“我丑死了！”
“是是，你丑死了，可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丑八怪……”
李研温柔甜蜜的吻，让我无法招架，搂着他的肩膀，享受着他有力的拥抱，皇宫里的烦恼霎时间消失无踪。
“咳——咳！”
突如其来的干咳声，让我们尴尬的分开了。
李研显然不大高兴，寻声一看，却吃惊大叫：“大哥！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告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