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分手》听空镜

2、同床异梦

　　从和的话音刚落，对面的厉修成不由地身体一僵，满眼错愕地看过来。

　　在厉修成的印象中，从和对于床笫之事一向不怎么热衷，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冷淡，因而极少出现主动求欢的情况。今天这样突如其来的举止，几乎可以称得上反常。

　　趁着厉修成愣神的工夫，从和攀住对方脖颈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他和厉修成像对连体婴儿般紧紧贴住对方，吐息间缠绵地交织在一起。

　　从和仰首，脖颈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他从厉修成的耳根，一路向下亲吻，旖旎又投入。细腻的亲吻像蜻蜓点水一样轻轻落在厉修成身上，引得对方不时微微颤抖。

　　厉修成的呼吸逐渐转为急促，粗粝的手掌不由自主地罩上从和后背。

　　两人之间的氛围渐入佳境。就在从和伸出手，想要解开厉修成身前衣扣的时候，却被毫无预兆地一把推开。

　　从和重重地陷进柔软的床铺里。等到他手忙脚乱地撑起身，不明所以地望过去，看到的就是胸膛不住起伏的厉修成。

　　“不……不行……”厉修成额上是豆大的汗珠。他牙关紧咬，呼吸急促，看向从和的眼神无比挣扎。

　　“为什么不行？”从和恨恨地咬牙。厉修成现在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为某个人“守贞”。

　　面对恋人的质问，厉修成唯一的回应就是把头扭向旁边，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努力平复着紊乱的呼吸。

　　从和越发觉得对方可恨：“你回答我，为什么不行？是单单对我不行还是对所有人都不行？”

　　厉修成疲惫地抹了把脸，手掌盖住了脸上的神色：“……别说了……”

　　这逃避一般的做法让从和在痛恨对方的同时又觉得无端可笑。他情不自禁地笑了两声：“好，好，不说就不说，那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厉修成放下手，神色晦暗难明地看着从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声音艰涩地说道：“我去客房。”

　　这是连和自己睡一张床都不愿意了？！从和悄悄攥紧了掌下的被子，嘴上却丝毫不肯让步：“去什么客房？就在这儿睡！”

　　厉修成不回应，只是默默地回视着他。从和不甘示弱地瞪大双眼，和对方僵持起来。

　　他就不信厉修成真的敢去客房！

　　也不知是被从和这番不肯认输的姿态所打动，还是心中另有愧疚，厉修成率先败下阵，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妥协地朝床走来。从和往旁边微微一挪，让出地方。

　　“在这儿睡可以，”厉修成一边掀起被子一角，一边低声说道，“但不要做别的事情。”

　　说完，他像是故意不给从和任何希望，看都未看对方一眼就背身躺好。

　　从和看着床铺中间那可以睡下另一个人的距离，无声地咬咬牙，最终还是像厉修成一样背过去躺好。

　　※※※

　　从和醒过来，便看到旁边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昨晚厉修成睡在他身旁的事情仿佛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他思忖厉修成这会儿可能已经离开，心底却仍存着侥幸，匆匆洗漱过后就朝客厅走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厉修成正端坐于餐桌旁，看到他来，也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瞥。

　　厉修成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可以说是连陌生人也不如。从和不禁有些尴尬，只好尽量寻找话题：“今天吃什么？”

　　他问的声音不大，又带有清晨睡意未褪的鼻音，听起来难免有些含糊不清，可这会儿家里只有他和厉修成两个人，想不听清都难。厉修成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自顾自地吃着早餐。

　　从和越发不自在，又带着对厉修成暗暗的恼怒，走过去拉开了厉修成对面的椅子。

　　还不待他落座，厉修成却像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二话不说就走到离从和最远的座位。

　　他这么一走，餐桌就成了一道巨大的分割线，将他和从和远远地隔开。

　　从和这下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厉修成，不明白他为什么给自己这样的难堪。

　　作为当事人的厉修成却皱皱眉头，似乎对从和的举止很不认同：“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赶快吃饭。”

　　“哦。”从和呆呆地应了一声，僵着身子坐下去。低下头的时候他错失了厉修成眼中那一瞬间的柔软。

　　从和一边吃着早餐，一边不动声色地看了厉修成几眼。见对方面上一切如常，这才指指厉修成手边：“芝士粉递给我。”

　　厉修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几秒之后，瓶子在桌上轻轻划出一道弧线，停在了离从和还有一点距离的桌子中央。

　　从和握着刀叉的手微微用力。

　　换做是以往，厉修成这时早已起身，亲自为他取来想要的东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想起过去的回忆，再对比现在的态度，从和不由得心中一痛。

　　他正要起身去够，厉修成的手机却猛地震动起来，震得整张餐桌都跟着颤动——随后，悦耳的手机铃声开始在室内飘扬。

　　听到铃声的一瞬，从和手中的餐刀在盘子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响，那声音同时像一把锋利的小刀，狠狠捅进他心里，捅得他四肢钝痛，浑身无力。

　　从和的脸上难掩震惊，声音也有些颤抖：“你……你设铃声了？”

　　他和厉修成相处这么多年，如何会不知道，对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以前他要给自己的号码设来电铃声，都是被厉修成厉声制止，毫不留情地收回手机。

　　厉修成不耐烦地看他一眼：“不要多管闲事。”手机在桌上震动不停，铃声一刻不停地嘶吼着要对方接听。

　　从早晨起床，一直到现在的用餐，自己确实有些不在状态。说到底不过是个铃声罢了，何至于如此失态。从和深吸口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刻意地挑眉问道：“不接？”

　　这挑衅一般的问话让厉修成不禁转向他，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满。他捞过手机，反复摩挲光滑的外壳，沉吟了半晌，这才起身走到一旁。

　　厉修成似乎故意找了一个从和可以看见却又不够清晰的角落，从从和这个角度望去，能够看到对方不停张合的嘴唇与异常温柔的神情。

　　这副温柔的神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厉修成脸上了，除了沈宁来家里作客那次。想到这儿，从和神情一冷。

　　他想了想，趁厉修成还低头说话的工夫，走到自己放置手机的地方，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

　　等到厉修成放下手机回头，便看到稳坐桌前的从和。

　　看着镇定自若仿佛没受到丝毫影响的从和，厉修成抿抿唇，神情微微一暗。

　　厉修成大步流星地走回桌旁，脸上早已转成如释重负的轻松。在他落座的瞬间，从和的手机却猛地震动起来。

　　仿佛不甘示弱般，铃声同样凌厉地响彻室内。

　　从和微微一笑。与厉修成遮遮掩掩的做法全然不同，他不慌不忙地取来手机，当着对方的面接起。

　　短短一通电话，从和脸上的笑意却是从未断过，甚至比厉修成刚才的笑意还要柔上三分。

　　“是，是，好的，今晚就可以。”从和脸上的笑容愈发盎然。

　　对面的厉修成死死地盯着从和，神色逐渐转冷。他在叉取食物的双手也渐渐停了下来。

　　从和结束通话，刚要拿起放置一旁的刀叉，厉修成突然出声。

　　“谁的电话？”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似乎尽量压抑着怒火。

　　“嗯？”从和像是没反应过来，晃了一下手机，眼神天真，“你说这个？”

　　厉修成面沉如水地看着他。

　　这还是这么多天以来厉修成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自己，用这种方法换来对方的注意，想来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厉修成的视线灼热到烫人，从和却是越发的镇定。

　　他将手机从容地置于一旁，拿起刀叉，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动作。

　　从和一边低头切着盘里的东西，一边轻飘飘地回道：“一个朋友。”

　　话音落地的同时，盘中柔韧无比的食物终于被切开。从和叉起一块放进嘴里，朝厉修成摆出一抹真诚的笑。

　　厉修成的手掌慢慢握紧，他的声音像是从牙关里硬生生地逼出来：“今晚就可以是指什么？”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从和腾出双手，夸张地一拍，“忘记告诉你了，今晚我也有约。”

　　在那越发阴冷的注视下，从和毫不畏惧地站起，走到厉修成身边，俯身拍拍对方脸颊：“所以，要换你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