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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   除夕的早上,司徒静难得醒得挺早的;但旁边的软枕和床单已经凉了。显然这个早也早不到哪里去。
      她躺在床上就能听到弟子们隐隐约约笑着在低声说些话;没指望听到阴姬的存在,也听不到无花,丫存在感太弱,或者说警惕意识太强,但能听到嘟嘟那还带奶味的声音在问雄娘子春联贴得正不正。
      又压榨童工。
      但司徒静确实很感谢雄娘子的。曾经,他的到来让司徒静穿来的冰封枯寂的生活突然生动起来。有一个人不管白天晚上都能和你说话,和你斗嘴,会带来不再是局限于一方村落的消息,能弄来很多让司徒静觉得生活质量开始有点指望的器具和消闲的玩意。
      司徒静当然知道除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和神水宫除了习武念点书平日也都低声细语安静得可怕的生活方式以外,这个时代肯定也有闲趣和好玩的东西。但她看不到,记忆里也搜不到。
      可精通庶务、吃喝玩乐相当精通的雄娘子带来了;他还能和她作伴。
      司徒静之前呆在村子里的时候,年节气氛其实还是挺浓的,大概因为那是个汉人聚居的村寨吧。除夕白天,一大早就能听到隔壁家家户户窸窸窣窣开始洒扫,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男丁还要开祠堂去祭祀祖宗……这对于基本都在城里过年的司徒静来说还是挺稀罕的,城市的公寓是压根没有贴春联的门楹的;但也每到这个时候,格外发现自己的格格不入。
      合家欢聚,开祠祭祖,确实是很有归宿感的集体行为,然后除了应景也买了年货张挂;头两年真是特别无趣。嘟嘟太小还不会说话,最多蹦几个词,帮厨的人也归家团聚了。乡野的爆竹也并不多,耳边也只有零星几声。
      其实司徒静作为现代城市长大的一代,对过年也未必多看重;哪怕是除夕大年初,随着她慢慢长大,商店也往往不歇业了。身边有同龄人是干脆通宵打游戏也懒得去客厅听老人念叨的。
      但当离了她长大的地方,父母亲朋也不再在她回头就看见,逢年过节莫名总觉得有几分冷清;但打开网络视频,买张车票就还是能看见。可到了这陌生的时代呢,她一度很委屈很难受。一夕之间,孤零零一个人了,所以她庆幸她还能养大旁边会咿呀的嘟嘟。
      所以她一开始哪怕觉得古代生育太不保险,还是选择生下嘟嘟。当没有亲人的时候,自己生一个也不错啊。最后,她又有了雄娘子这个总体还是挺靠谱的亲人,甚至有了自己最大的靠山阴姬。
      也因为阴姬,妙僧无花居然真的也出现在她生活中,那个字符间模糊孤洁也森冷的形象慢慢立体起来了。
      照例是赖床的好时间,司徒静从床边小抽斗里拿出基本成型的羊毛围巾懒洋洋再戳几针。哎,她可是很有信用的,她决定是时候体现她特别贤惠手巧的一面了!真的啊,集合原身普通的女红手艺和中学时候织围巾的渣手艺,纯羊毛的围巾她织得平滑细腻得连自己都要感动了。以前她还不行习武能提高心灵手巧技能,她终于相信东方教主天下第一后一手刺绣能出神入化了,手眼协调能力大大提高啊,莫非人体小脑被刺激进化了?
      至于为什么一条围巾还没织完,还素得没一点花样……司徒静斩钉截铁地表示那是慢工出细活,而且经典款式有木有。
      哦,至于肚子里那只的小衣服,司徒静表示还是算了。小孩子皮肤那么娇嫩还是穿针脚细密靠谱的衣服比较好;她的渣手工还是折腾无花去吧(咦),或者它以后长结实点再祸害。
      这么想着,她觉得她可以放心祸害嘟嘟了,哦,不不,是让嘟嘟感受娘亲满满的爱。
      大概今天终于是这条被拖工好多天的围巾问世的时候了,司徒静超水平发挥居然把它织完了;然后无花恰好进来了。司徒静相信那是因为她正常的起床时间到了。
      说起来也就武林中人能不忌讳衣饰一身白,还是纯白。
      司徒静得意地把围巾给他看,然后无花扫了眼,挑挑眉。他当然之前就见过了,在司徒静突发奇想想让牧民卖给她羊毛搓的线的时候。虽然他一直不明白这有什么可需要的。但看得出来这是司徒静觉得自己最拿得出手的女红样品,不是荷包香囊能理解,神水宫宫规森严,也忌讳嫁娶,自然不会让弟子学做这些,但确实莫名其妙的“围巾”,实在耐人寻味。
      司徒静以为无花在挑剔它技术含量太低了,恼羞成怒:“喂,这素得多符合你品位呀。而且,特别容易看出脏还是干净!”用白色就是那么机智。
      无花就顺着她的话问:“那脏了呢?”
      额,司徒静心虚地思考着不知道有没有羊毛洗涤剂的替代物:“……你敢扔试试。”
      无花拿了过去。虽然习武有成之人不忌寒暑,但也能感觉温凉,需要御寒驱暑;触手确实感觉柔软暖和。但他还是不知道这能做什么,哪怕听司徒静说过了。
      但是算了,总也是司徒静难得手织出来的物件。
      不过无花最庆幸的是,不知道司徒静想干什么,但知道每日有半天能窝在床上的司徒静要拿这个折腾,他吩咐仆妇沸水漂洗了好几遍,最后干脆让她们拆解开那些粗细不均的线重缠精细了再送来给司徒静。
      “哎,你会围吗?我围给你看。”不是司徒静自夸,她都说啦,这是她生平最得意的一件手工制品,针脚漂亮得可以放饰品店卖啦;至于能不能进精品店……再议。
      如上,鉴于这条“围巾”一直没被司徒静拖出过房门,左右房门也关着……无花终究没拒绝。
      司徒静想了想就给无花打了个最简单的款式,半截在前,半截绕后,把无花头发柔韧顺滑拖在手里已经很厚重的长发拨到围巾外,衬着他浅色的宽袍长袖,居然不是很违和,就是和精良的衣服一笔,渣手工的本质还是暴露了。
      这么说吧,就算是模特气质够好,连淘宝货都能穿出衣感来;那么名品设计披上身的效果肯定和淘宝货还是不一样的。不过……司徒静看了看无花衣角上同色简单却精细的绣纹和那显然不同粗布的质地,什么时候起,这个曾经长年也穿惯洁净粗布棉袍的男人非细棉丝绸不上身呢。
      她自己抽掉围巾,几下团在手里,瞥瞥嘴,有些丧气地嘀咕:“我努力把它再织好点。”绣纹是别想了,但纯色的织成精密机器那种细密的昂贵质感,她琢磨着现在还是有可能的。但是毛线毕竟是手工搓的,无法支持她的伟大目标;反正她现在视力那么好不怕穿线,还是换已经有精良货物品质的棉线试试吧,而且还有不同颜色的能选择。
      无花再次从她手里拿了过来,没说什么,只是展平捋顺,姿态和打理平时被司徒静弄皱的衣物无二,然后几下折叠,重新放到抽斗里,但却是放无花用品的那几个;看司徒静眨巴眼突然神气起来地看过来,勾勾唇:“你有空还是练练绣活吧。但这种围巾就算了。”
      ……这是逼她拿出压箱底的十字绣技能啊,毕竟原身那手也不比十字绣强哪去。
      磨牙:“你爱收不收。我只有围巾可送。”而且就给纯色的,就是那么高雅有品位!
      不过她恰好在脑海里翻检出和她十字绣技能同时期的图画课本的手艺。哎呦,她不会绣,改天她能画个三头身的萌萌的大眼睛小嘴巴的小和尚的底图让别人绣。嗯,为了不让人误会,旁边再画个手牵手的大眼睛粉嫩嫩的古装小萝莉好了。
      这么想来,司徒静满意地觉得自己还是很多才多艺的嘛。
      …………………………………………………………………………………………
      年夜饭的时候司徒静看到了久违的南宫灵。南宫灵还是那个南宫灵,甚至更加活跃了,举手投足间司徒静似乎能想象那个屹立江湖草莽间的丐帮帮主该有的气派,而不是不时就看向哥哥的没断奶的缺乏安全感的小奶狗,看见石观音依旧闭关缺席看起来也并不经意了。
      不知道这和南宫灵眼看也要在西域小国里占上一席有没有关系。
      也或许他确实从来没变过,只是司徒静的视角有了微妙的变化。
      只可惜年夜饭不是无花做的,这一点司徒静和南宫灵想得一样。司徒静的舌头真是被养刁了。明明厨娘做的一桌都是她朝思暮想的真材实料的大鱼大肉,羊肉烤的酥麻喷香花椒大料也用得很足,原则上应该是她最偏爱的那种,可居然觉得吃起来油腻干燥;红烧肘子浓油赤酱,她居然嫌可爱的肘子不恰到好处有一分清淡温润,人家是肉,又不是素的……额,也许因为她怀孕了嘛。她安慰自己,孕妇是不喜欢荤腥的嘛。虽然她这次胃口一直超级好。
      吃得不太满意。但还好房里还温着无花出品的酒酿杂粮小圆子,个个是牛奶和的,糯糯有嚼劲哦;还有各种馅心的米糕年糕,啊哈哈,放在精致竹篮子里也温在蒸笼里,个个迷你精致,诱人少女心得不像话。她再也不是只知道芝心年糕好吃的人啦。
      对耶,也许还能煮个年糕火锅,犒劳她不满的胃。
      嗯,没错,她矜持地表示以上就是她一年一度熬通宵的甜点;米其林三星等级的零食待遇。
      有弟子已经相携去燃鞭炮放烟火。估计着雄娘子囤房的一大屋危险易燃品,想来附近的人都有了眼福,今天晚上一定能看烟花看个够。但最精美的几个肯定要留给嘟嘟亲自来。
      而既然嘟嘟放的烟火,哪怕阴姬也要捧场去看几眼。于是大家都出了神水宫门。
      大概因为年节本来就是个特殊的日子,司徒静本来一直心情值还行,当看到嘟嘟腾挪着娇小的身子敏捷地一点药线就几步跳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触动了哪一点,她突然眼睛有些酸。
      “胖娃娃”随即一扭身体就爆发出“砰”的一声,一簇艳丽的光构成的稻穗一样的火焰丝就那么喷薄而出,直入已经有零星烟火的夜空,在那不负上进身份的灿烂如千丝华菊层叠绽放的烟花光芒下,司徒静突然又想起嘟嘟路还走得不太利索,蹒跚着跑到院子里去看那几朵小小稀疏的烟火的场景。
      “胖娃娃”不只喷出这一朵,下一朵更加夺目,偏向牡丹的雍容光辉模样,斑斓耀眼。
      但夜空终究火光稀疏。
      单花不成春呀。
      她微笑着想起更遥远的时空里,城郊百花齐放的夜空,城市广场上空争奇斗艳的花火,还有哪怕不年不节,都在灯火通明通宵达旦映照下微亮的夜空。
      “你在想什么?”耳边无花突然轻轻地问。纵然一挂鞭炮又被点燃了,谁让雄娘子拿了好几挂回来;司徒静听得依然很清晰。这就提醒她不一样了,她还依稀记得孩提时和父母郊区过年在涨耳的鞭炮声里大声吼着对话的破碎画面。
      所以,她就说她不太喜欢年节;这总提醒她其实是异乡过客,纵然依稀是同一块土地,但不同就是不同了。
      哪怕她又有了亲人,可那不是她的血亲父母。亲人和亲人,也总是有差别的。虽然她知道她应该对阴姬和雄娘子更好,才担得起因果;但在她心里,无法骗自己。人的父母,从来只有那一双。而她那么幸运,有一对那么疼爱她的父母。
      她却过早离去。
      她离开他们的生命实在猝不及防。
      好在,他们应该还来得及生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吧;但却要再一次含辛茹苦从牙牙学语抚养到求学,然后再一次操心孩子结婚生子的问题。
      他们是看不到,她真的结婚生子了。
      “我想到了江南。”司徒静夸张地叹口气,声音同样也不大,但无花肯定听得到,“被你搅和了,才到现在都没去成。”
      司徒静,或者说那个不叫司徒静的现代女孩,其实算是江南人吧。虽然现代地域观念里江南的概念并没有那么清晰了,但烟雨江南从来也就是朦胧的。虽然,司徒静长大点,就没见过烟雨,只见雾霾。
      她看着夜空花火,喃喃地念出那首耳熟能详的小词:“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
      但念着念着觉得不对,忍不出笑出声来了。她其实压根没见过绿如蓝的江南碧水。所以,她真的算见过江南吗?
      她感觉无花一直再看她。
      四下里都是人,嘟嘟已经兴奋地去点另一个胖果子了;不要太过分,虽然她觉得烟花下接吻还是听起来挺带感的,她伸手捉住无花袍袖下的手,握紧。
      然后无花看了眼他们衣袍下双手交握的地方,反握住了她。
      司徒静勾起了唇角,弯下了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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