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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问君心 ...

  •   第一次见面,他七岁,她也七岁。
      她不爱说话,他更不喜热闹。他只记得一个沉默的小姑娘独自坐在池边掌着本书,自顾自地看着。她更不记得有他这号人。

      第二次见面,他八岁,她也八岁。
      她依旧独自坐在雪后的池边,静静地看自己的医书。他终于知道她叫君玉绰,与此同时的,还有两人被预定的未来。

      第三次,他还是没与她说过一句话,却知道自己是多么希望不要过年,不要过诞辰。
      别的孩子最开心最盼望的日子,对他却像是恶梦。数不尽的药汁,针灸,蒸熏,于他,一个混混沌沌的世界。
      她的娘亲是他的大夫,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有女子作大夫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堂堂一个小世子竟不是由太医来诊治。然而,每当见到父亲看着他的略带恨意的忧伤神情,他就什么也不问了。他隐隐知道那与早逝的母亲有关,于是便只是乖巧地任大人们摆弄。
      他偶尔也听闻君家女子的种种传言,对那断了一指的奇怪女大夫总生出些戒备与疏离。连带着的,对她也无甚好感。

      十岁,她第一次送了生辰礼给他,那是她亲手做的一盒梅花糕——后来她老实告诉他是她娘亲要她做的。当时他看着父亲与她娘亲的神情,乖乖地接下了——尽管他根本不喜甜食。自此,她每年都会赠他梅花糕。

      十一岁,父亲要他领了她去与一班贵族子弟玩耍,尽管他不喜欢他们,却仍默许他们将她的医书抢去,争执间掉落池中,一哄而散。
      那一次,她娘亲将她狠狠训斥了一顿,她呐呐在侧,没哭也没闹,他想,她大概还弄不清这是被人给欺负了罢,没来由地觉出些愧疚。

      十二岁,他终于打起兴趣与她说上几句话,她满口不离歧黄药理,问起别的,却只有沉默,他心生厌烦,想起关于“君家女子都是怪胎”的传闻,心下甚以为然。

      十三岁,她随君大夫一同出现在诊室,为他施针时一直侍立在侧,他微微赧然,心想她怎的这般无所顾忌。

      十四岁,她依旧静静地坐在池边,雪后骄阳衬着她的肤色,耀眼得刺人。柳小侯爷去扯她衣袖,却被她轻巧一晃一带,便摔了满嘴雪泥,狼狈不堪。
      表弟来向他哭诉,他面上安慰,心中却莞尔,只没想到她也会有如此举动。

      十五岁,君大夫将君山药庐传与了她,她便成了他的大夫。
      她第一次为他诊疗,他的脉搏便不争气地多跳了几下。然而,一想到她今后会与她娘亲一般成为无所顾忌的君家女子,心臆一阵不畅。
      他第一次知道她为何只随了母姓,她淡淡道出自己没有父亲,一瞬间似有凝霜结在那玉貌上,让他心生不安。原来,她与他一样的,他心想,微微有些恻然。

      十六岁,他父亲终是随母亲去了,他原以为自己会坦然面对,最终却被满满涌来的悲伤打得措手不及。
      那一天,她依旧静静地,却没有看书,只是陪着他,听他说些他再也不会记得的话,流些他以为自己永不会流的泪,更且那些他来不及掩埋的情感,一并汹涌而来。

      十七岁,她已成为小有名气的“君山玉心”,她娘亲阖然长逝,临了她也没问自己的爹爹是谁,只道娘亲含笑离世,必是无所牵挂,心中略慰。
      自小她便被娘亲骂做冷血的孩子,她甚至想起娘亲那凄楚的笑意——君家后继有人呵……
      她没有流泪,更觉难过。及至他抚琴慰她,她才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十八岁,天下人皆道君玉绰仁心仁术,他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这于他本是喜讯,但一想到见她的日子将会愈发的少了,又涌起些许怅意。
      及至她允诺每年仍会来王府察看他病况,他才悠悠转喜,发现她做梅花糕的手艺是愈发地好了。

      十九岁,她不通人情世故,牵扯进一桩公案。她极力为人伸冤,却不知晓他多方周旋才保她无恙,竟至拂袖弃他而去,留他独自苦笑。

      二十岁,他下定决心,不顾体弱介入朝堂,逐渐找回属于王府的地位,总想着她力有不逮处,还有他能帮上一帮,护她一护。她隐隐感到他的用意,却只是悄悄地吩咐管家在他的饭菜中多加了一些药材——尽管她知道他一向不喜药膳。

      二十一岁,他旧疾复发,终于令得她自君山赶来,不再一年一会……

      世人皆羡青王夫妇情深意厚,举案齐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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