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沈王)赤海棠》好也

2、第一章

　　1.

　　炽热的阳光照耀了进来。

　　如同记忆里的那个午后，一样炎热又耀眼的夏日，令人昏昏欲睡，不过微风轻轻吹动着窗外粉色的薄纱，好似也没有那么令人难受了，感觉还有些凉爽了起来，而他、更是快活的样子，让人好生羡慕。

　　他懒懒地斜靠在一旁，还顺势搭着一位歌女，要说怀抱也不为过，他时而嬉闹时而微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在场两三位歌女们聊天和搭话，对于女人而言，他完全不愁没有话题可以继续，这个位置、这个场所，甚至是这个身分，绝对没有人敢说比他更擅长，为此，他也乐此不彼。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在他身旁的这几个女人，确实有资格让男人如此疯狂。

　　她们一颦一笑都是如此美丽和美好，那不经意流露出的三分羞怯七分渴求、又有什么男人拒绝的了呢她们和外面的女人不同，在纯洁和放荡之间收放自如，每个外表都美丽像是不似凡人的仙子，但实际上却是恶鬼，在欢场上的人情冷暖、真情还是假意，对于她们而言都不重要，能在这样红尘间求得生存，那便是最大的愿望和目标了。

　　来这里寻求短暂的慰藉，好以忘却现实中的苦闷，这就是这些女人们的职责，所以只要你情我愿，各有所需，那倒也没什么不可，多讲些那个爱阿、那个情阿、那个欲阿…所有的甜言蜜语，纵然全是虚情假意，她们也会诚心接受，然后刻意地说着一言一语的只爱你一人，甚至是只对你是真心的……全然刻意演戏那样的说着温柔呓语。

　　她们也是最完美的演艺者，完美的几乎要让人相信她们的爱是真心、针对你掏心掏肺，就像是个理想中的情人一般，让你无法拒绝。当然，虽然如此，绝大多的男人也知道，欢场无真爱，这里的人都只是需要忘却痛苦的可怜人，然后这些完美的演艺者只是提供和满足这些需求，所以真心真意便是不可能、也不需要的。

　　所有的人都有故事，不会有人傻到去探究这些。

　　如果真这么做，那或许就万劫不复了。

　　这里的女人都是鬼，都是恶鬼，和鬼做交易，只需要虚情假意，掏出了你的心，那便真的会尸骨无存，那些美丽的、温柔的甜言蜜语，都是诱惑，都是会让人死无葬身之地的邪恶呓语。

　　可这人就不一样啦，这男人是谁？

　　他可是王怜花。

　　没有办法嘛，谁叫他可是洛阳第一的公子呢一个充满奇幻又谜团的男人。

　　有着高超的易容术，又有着可以左右天下的双手，甚至是神医….他千面万变的样貌绝对不止是说明着他的易容，而是他这个人，所有的身分和样貌，所有的情绪和想法，没有人可以猜得透，亦然没有人可以理解，他可以所有的样貌，或是身分，千变万化的令人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的王怜花他有时候单纯的像是个孩子，但有时候残忍的像是恶魔，这彷佛是另一种纯粹，如同这些女人，纯真无邪又邪恶狡猾。

　　但唯一不一样的是，王怜花的矛盾却都是真的。

　　纯真和邪恶的他都是真的。

　　正因为如此矛盾，或许连他也不清楚自己真实的样貌是如何，他变了太多…太多的样貌，多到连自己也不能真正确定了。

　　不过现在嘛...他倒是很确定，自己扮演的角色，就是个怜香惜玉的风流公子。

　　他可是说一就没有人敢说二，瞧他对付女人的手段，大概没人可以比他更高明，他懂女人、他了解女人，他是女人最棒的理解者、倾听者，同样也是最能配合这些女人的完美演绎者，就只是他和她们如此的相像，也互相不会去打探些真心什么，掏心掏肺算并不在乎也不重要，然而王公子却有一堆说不完的虚情假意。

　　我最爱的就是你，我同样的、真心的….

　　那些女人听了，依然也是开心的笑了起来，再故意天真的回答───

　　唉，王公子的最爱、王公子的真心，大概天天都在换人吧

　　纵使是这样一如往常地漫不经心、说着一句又一句好似不是那么真诚的话语，但却没有一个女孩子因此而扫兴或是害怕，谁不知道这里是没有真心的呢？逢场作戏，欢场本就无真爱，但对这些本就知道这一切的女人们，似乎也不是想要他的真心。

　　没有人会想知道他的真心，就如同去探查一个魔鬼一般，没有人想知道这个人藏在笑容背后的冷冽和杀意，他反复无常、喜怒不定，从他口中的字字句句、还有瞇起眼的那些模样，率性帅气又风流，但却藏不住这人危险的气息，恐怕也只有不是人类才有胆量去探究，或是去深入这魔鬼笑容背后的真正意义。

　　你说他不懂什么是爱也未必，因为王怜花最爱的人就是他自己。

　　王怜花最会的便是爱自己，不管什么情况都会为自己准备最好的，不管如何的逆境也不会委屈自己，完全的无人能敌地享受快乐，用的衣服是最好的、用的饰品是最好的…全身上下没有一样不好，还是个天生要人服侍的主，听起来真是狂妄和不知足，但王怜花不会懂得什么是知足，像是恨不得能极尽所能的对自己最好，所以如此狂妄的话语用在他身上，却也没什么不妥。

　　对他而言，与其对另一个不确定因素太多的人掏心掏肺，太过危险，而他也从小就见证这或许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所以不如把全部的余力好好爱自己就好。

　　说的没错啊，王公子的真心是什么，有谁会知道？王公子的真心，又怎么可能会给谁？

　　只不过嘛…在这红尘人世间，多少诡异的光陆离奇、多少无法想象的因果缘份，这话，果然也不能说得太死，只怕王公子自己也不知道他把谁放上心了，或是，被谁放上心了。

　　那样奇怪的预感嘛….王公子一向精准过人的感知能力，似乎预言着他眼下安稳的日子又要所剩无几，他有些感叹又有些期待。

　　「…进来。」

　　一个黑衣人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他跪在了地上，那动作满是恐惧地战战兢兢，好似眼前的这人是个恶鬼，不小心对上眼就有可能失去性命，不过对于这样的反应，王怜花也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不疾不徐地喝起了酒来。

　　「我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

　　「这….请公子赐罪!王爷还是不肯见公子!」

　　这答案像是意料之中般，王怜花听了倒也不怒，眼皮也没眨一下，不过黑衣人却依然是恐惧的，因为没有人可以摸透他们这位主子的性格，他这不怒并不代表心里真正的想法，有时候这样的反应、反而会是最恐怖的后果，但王怜花似乎是真没有要怎样，继续自顾自地又为自己倒了第二杯酒，他用着指腹轻轻抚摸着这瓷杯，像是在深思什么，还没开口问，倒是自己先回答了答案。

　　「你不用这么紧张，王爷不肯见我早就预料到了，那项链被他视为珍宝固然不会那么容易交出来….我还有别的方法，此次要你前往也不过想试探一下王爷，那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是!」

　　他挥了挥手，退下了黑衣人，继续揽着他怀中的美人，半瞇的样子像是未醒，但，也像是在沉思，然后他抬起了手来，举着酒杯，对着炎炎午后的阳光，穿透过了他的瓷杯、他的手，还有他的…..

　　他的什么，本还在思索什么，眼下却是想不起来，原因全来是来自窗外的那人，那人不经意地出现，却是让他完全醒了，就算是隔着帘子也挡不住那人的风采，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世界、热闹非凡，但却没有混淆了王怜花的感知，只见那些青色、红色、黄色、白色….各种颜色的布帘交织着、乱舞着….随风飘逸，那人达达的马蹄声逐渐走近，穿过了这些五彩缤纷，越过了重重人影，样貌慢慢地清晰了起来。

　　有青色的、有白色的、有红色的、有黄色的……..交错着，然后逐渐散了开来，至此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挡住他的身影，他转过了头了，连动着那过长的刘海，随着主人舞动….

　　────然后他笑，慵懒而又潇洒。

　　此时此刻样貌如何都不再重要，重要的便是这个微笑，这个让王怜花记一辈子的笑容、这个让王怜花恨一辈子的笑容….却是刻在心底忘也忘不了、刻骨铭心地像是渗入了骨子里，难忘到也只能带进了棺材，化作了尸骨才能让人放手。

　　那人是沈浪。

　　阳光洒在了他的肩上，覆盖了他的身影，好似那么点身在人间却却不似凡人的味道，清淡如云烟、那轻轻一挥便会消散得无影无踪，那毫无牵挂的样貌，就连背影也如同自己那般决然，温柔却是孤寂的、无欲无求的让人害怕….明明是最淡然地存在于人世间，却比万物生机都还要来的清晰。

　　他，处于人间至乐的风花雪月。

　　而沈浪，却是滚滚红尘的喧嚣世界。

　　却只因这回头一笑，

　　这世间再容不下其他，只剩你我立足的身影。

　　ET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