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冥门鬼钗 尾章（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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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们经历了这么多事。”玄夜搓着麻绳，感叹道。在他的逼问下，秦无垠把遇到席冷焰之后发生的事全盘托出。
“呵，我对席冷焰而言是个累赘。”秦无垠自嘲，技不如人不说，每次危机关头，席冷焰总会舍命救自己。
“没错，小冷这几个月受的伤比他几年受的伤都要多。”
“看来我是没有资格成为他的朋友的，等他的毒一解，我就离开。”好不容易找到的朋友就这么放弃吗？秦无垠一个分心，手里的绳子被搓断了。
“人生难得一知己，这么快就放弃了？”玄夜拿过断绳接了起来。
“可是，我。。”
“离开这种话不要说得太早，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经过二人的共同努力，硕长的绳子终于完成，玄夜用力扯了扯，看来很紧。
“我下去吧。”秦无垠把长绳向腰上一系，他相信在崖壁上采药的经验肯定比玄夜要丰富。
“不要死撑。”玄夜点了点头，把另一头系在树上。
山崖下的环境果然恶劣，加杂着冰屑的风找准机会就向袖管里窜去，手触及到的石块都被雪包成了棱角，要不是腰上那条绳子，秦无垠肯定一路滑到山底，摔个粉身碎骨。
“不行就上来吧。”在秦无垠第三十次因为脚滑而扯动绳子时，头上传来玄夜的喊声。
“我行的，你再放一些下来。”秦无垠撕下袖管的布条把划伤的手掌包了个严实，可惜这件上等绸布的蓝衣就这么晚节不保了。
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触手可及的崖壁上屹立着一抹幽兰，一伸手，解毒的药草入手，扯动腰上的麻绳，“采到了，拉我上去吧。”
玄夜小心翼翼地把秦无垠一点点向上拉，内力还差半个时辰才能恢复，要不是他的天生神力，估计秦无垠至少还要在崖上待会儿。
“你看来很有经验啊，经常爬山崖？”还有一臂之差秦无垠就完全脱出悬崖了，玄夜见他熟练地攀爬动作，忍不住调侃道。
“嗯。长在山崖上的草药不少。”秦无垠找准一块突出的石块，想喘口气，哪知腰上血脉不畅，双腿竟发起软来，一脚踩空，人向下一沉。
“小心点，你现在仍在崖外。”玄夜紧紧地抓住绳子，本想吼这家伙几声，但看他双手缠的蓝布上渗出血来，原本白净的脸也被寒风冻得有些青紫，看来小冷交了个不错的朋友。虽然功夫实在是太差了。
“啪叽~~”绳子早已经冻得硬冷，这一扯一拉，发出一个抗议的声响，断了。
秦无垠看着眼前的绳子断成二截，第一个反应竟是奋力抛出手中的幽兰，人却直坠下去。左手一紧，迎上一对怒火甚旺的紫眸。
“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玄夜一手抓住崖上的突起，一手抓着秦无垠。
“我不是累赘么，你知道配方，一定也能制药。”二人的身体就在崖外荡啊荡。
“要是小冷知道他的解药是你用命换回来的，他一定不会要。”
“你怎么知道？”
“我很了解小冷！”玄夜借着冲力向上一撑，可光靠神力果然不足以撑起二人的重量，这一个动作，反倒将二人向上滑了几寸。秦无垠看向握紧自己左手臂的手掌上已爆出青筋，看来玄夜要支撑不住了。
“放手吧，告诉席冷焰，我很高兴有他这样一个朋友。”想到自己一生漂泊不定，但和席冷焰在一起的日子却是最快乐的。
“你亲口告诉他不是更好？”玄夜手劲加重几分，三年的冥门掌柜可不是白当的，阅人无数，知道秦无垠想干什么。
“这样下去，我们二个都要死。”秦无垠掏出怀里的银针，对准玄夜掌上的麻穴。
“你要是刺下来，我就连上面的手一起放。反正我们不回去，小冷也不会醒过来。就当陪葬了。”
“你这人怎么那么固执？”
“本掌柜一向如此！”
“咯啦~~”惊心动魄的声响自玄夜的头顶上传来，老天如此“善待”二人，这唯一支撑之物竟也断裂开来。
“掌柜大人料事如神啊。”秦无垠自嘲，明知道摔下去必死无疑，他心中居然一点也不紧张。
“过讲。你不怕死？”玄夜也是一脸轻松，捡回来的命，不过是再死一次，这回只好去阴间实现诺言了。
“有人陪着怕什么，再说了，我自己都不记得在生死线上走了多少回了，这次怕是没人来救我回去了。”眼看着地面越来越近，秦无垠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师傅，江小姐，席冷焰。。
“那是，有本掌柜陪着，是你的荣幸！”玄夜合上紫眸，细想和秦无垠相处的日子来，这人虽怪，倒也合自己胃口，交个朋友，黄泉路上也有人陪。
“喂，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一时之间，二人同出此言，不禁相似而笑。看来这阴间路不会这么无聊了。
“咦？”秦无垠和玄夜突然止住了下坠，眼前一花，急速飞了上去。脚一落地，身形刚站稳，就看见这冰天雪地中的火红。
“小冷/席冷焰！”难以形容二人现在的心情，黑发，金眸，红衣，不是席冷焰是谁？可中了失心散的人，理应仍处于昏迷状态，更何况，秦无垠临走之时还封了他身上的要穴。
“要丢下我？”金眸上像是结了一层霜，连带着冻住了整个脸，面无表情的席冷焰就这么扔出句冰冷的话来。
“不，我们其实是去采药的！但是不小心摔下去了。”秦无垠的心像被人揪起来把玩着，刚才遇见死亡也没这么害怕过，怎么现在见到席冷焰反而怕到不行？
“是啊，小冷，为了失心散，采崖壁上的幽兰，所以。”讲话一向很顺的玄夜，竟然语句不通畅起来。
“送死？”席冷焰的眸子像是有寒芒射出，激得玄夜和秦无垠急退二步。
“怎么说，我们也是为了解你身上的毒，才需要幽兰的，你何必这么生气？”秦无垠认为自己一点也没错，二人知所以会掉落山崖，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毒？”
“你中了唐粥的失心散还没有解！”秦无垠觉得奇怪，按理说席冷焰若仍中毒，不可能把二人从这么高的悬崖下救上来，然后气定神闲地谈话，可现在他就是这么做的，难道！！！
“小冷，你是不是没事了？”玄夜虽然也有疑惑，但他不是大夫，自然理解为席冷焰的毒已经解开了。但他没有查觉到金眸中闪过的一丝异色。
“玄夜，快闪开，席冷焰他。。”话未说完，异变已产生，玄夜的脖子措不及防的被死死地掐住，渐渐紧缩。
“刺。。脉。。门。”身体不由自主地袭击了想要靠近自己的玄夜，看着他越发紫红的脸色，席冷焰好不容易讲出这几个字来。方才，席冷焰在睡梦中闻到浓烈的空灵幽兰的香气，这种花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才会如此，而这就意味着吃了整瓶精华的秦无垠正处于生死关头。果不其然，一醒来就感觉不到秦，夜二人的气息，顾不得身上的要穴被封，随着香味追至崖边，救下二人。哪知危机刚过，身体竟然不听使唤起来。
“不行！”秦无垠深知这是失心散的毒性在作怪，刺脉门等同于自杀行为。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和席冷焰的武功差了不知道多少，一把拽住他捏着玄夜脖子的那只手，使劲向外拉扯。席冷焰本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秦无垠这么一拉，似乎是刺激到体内的毒性，剩下的那只手疾电似的一掌将其击飞。
“哇~”秦无垠因掌力所致，五脏六腑好似被人碾踏过似的，一大口血吐了出来。不等他缓过气来，寒冰气劲卷着玄夜的身体又把他撞至边上的树杆，腹背同时受到重击，眼前一片模糊，意识渐渐远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气海里突然汇入火热的真气，灼得秦无垠猛然睁开眼睛。聚焦还未能视物却又听到一阵急切的叫喊。
“小冷！你怎么了，快醒醒！”逐渐清晰的视线慢慢上移，入眼的是一片黑色，玄夜的后背，他的左掌搭在自己右肩的穴位上传输真气，右手正揽着一片火红。
“已经可以了，不用再输真气了。”秦无垠艰难地撑起像是肢离破碎的身体，慢慢地移至玄夜的正面。果然他的怀里躺着昏迷不醒的席冷焰，颈部，手腕，但凡有伤口的地方都不断地溢出血来，二人坐着的雪地上已经红了一大片。秦无垠看得心顿时凉了半截，赶紧把脉，但却完全探不到心跳。
“快，护住他的心脉。”秦无垠说罢，从衣服里拿出银针。
“嗯。”玄夜不敢怠慢，手掌扣在席冷焰的后心，为他输送真气，可血仍是流个不停。
“心脉断了，血液逆流！”银针精准地刺入截血的穴道，又掏出止血的药来，塞到席冷焰的嘴里，“我去煎药！他有反应了叫我。”秦无垠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个挺身，冲向不远处的橡木屋。
而玄夜则担心的看着昏迷中的席冷焰，输送的真气如石沉大海，刚才秦无垠喂的那颗止血丹也随着嘴角流出的血一并掉了出来。
“小冷，不要死！”感觉到手上渐渐冷去的身体，玄夜的心头浮上一抹不祥之色，家乡被毁，父母被杀，紫纤又消失了，如今仍让自己活在世上的理由只有席冷焰一人。
“咳。。”似乎回应着这句话席冷焰的眉毛动了动，嘴里也传来轻微的咳嗽声，睫毛微启，艰辛地睁开眼睛。
“小冷，你终于醒了！”加快了输送真气的速度，玄夜的脸上闪过喜悦的神色，扯起嗓子对着橡木屋叫喊，“秦无垠，小冷醒过来了。”
“我。。咳。。。”席冷焰刚想说话，却被满嘴的血呛住。
“不要说话，秦无垠去煎药了，你很快就会好的。”玄夜用衣角擦去他脸上的血，苍白的唇看得一阵揪心。
“自。。绝。。心脉。。必。。”席冷焰断断续续地讲出想说的话，进的气少，出的气多，身为大夫当然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喝下去。”秦无垠风尘扑扑地冲过来，递上一碗浓绸的药汁，指间充斥着煎药时的灼伤，触目惊心的黑灰伤口。
“唔。。咳！”席冷焰听出秦无垠字里行间的固执，同样身为大夫，又岂不知心脉断了等同于死亡，药只不过能延迟些时间，自己就再满足他一次吧。凑着递到唇边的药，努力地想喝下去，可逆流的血蓬勃涌出，头一歪，再次失去意识。
“铃~~铃~~~”耳边传来特别的声响，脑中浮现出一对银色的铃铛，随着铃声走去，不想睁开眼睛，睁开也仍是一片黑暗。
“诸葛恩公，焰儿就托付给你了。”明明是陌生的声音，席冷焰竟觉得它是那么熟悉，脸上温热一片，手一抹，竟然流泪了。
“小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竟然是师傅的声音，席冷焰猛然睁开眼睛，想看个究竟，到底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是谁的？
依然是一片黑暗，失望之后的是碎裂般的疼痛蜂涌而至，忍不住呻吟起来。
“小冷，你觉得怎么样？”玄夜关切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原来方才那个是梦。
“我。。没死？”每讲出一个字，就引起全身地抽痛，席冷焰紧握双拳。
“嗯，阎王不收你。”玄夜看着席冷焰惨白的脸色，原本想说的狠话全都收了回去。
“呵。”席冷焰抽动着嘴角，高兴得是自己竟然没死，但这也意味着又要在黑暗中过日子了。
“笑什么，你都昏迷了一个月了。要是你真的一睡不醒，我就给你陪葬。”
“何必呢。我。。”席冷焰知道玄夜说的话向来不假，挣扎着想起来。
“你现在是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理由，没有我的首肯，像自绝心脉这种事不准你再做一次！”玄夜激动地说着，他从秦无垠那儿知道席冷焰的自杀行为，差点就要寻死去了，床上这个瘦弱的人怎么总是做些拼命的事来。
“可。。我想救你。。们。”
“不用救我！你既然醒了，那我走了。”不等玄夜讲话，秦无垠端着药推门而入，把碗向玄夜手里一塞，提起床边的药箱，准备离去，这一个月他一直在想，席冷焰是那种一旦认定你是朋友，就会为朋友付出一切的人，自己这个功夫差劲的大夫留在他身边只会加重负担，还是走的好。
“不要走，咳咳咳~~~”席冷焰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秦无垠的衣服。这个动作顿时牵动全身的伤口，疼得他止不住地咳了起来。秦无垠全身一颤，轻轻地甩开衣角上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秦无垠！”席冷焰奋力一喊，回应他的却是沉闷的关门声。秦无垠在想什么自己怎么会不了解，这个人功夫虽差，但却是付出真心去对待朋友，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他离开。
“放心，他不会走的。”玄夜一脸轻松地把席冷焰扶回床上，端起药碗喂他喝下去。
“咳。。为什么？”对从来不说假话的玄夜，席冷焰倒是很放心他说的话，可秦无垠的固执他是知道的。真的不会走？
“他不过是嘴上功夫厉害，要抛下重伤的朋友独自离开，他是做不出的。”玄夜说得特别大声，躲在门外偷听的秦无垠冷汗直冒，自己的心事他怎么都知道啊。
“而且，这个路痴大夫，在这冰天雪地的山上，怎么走也走不了多远。”
“谁是路痴，不过是每次迷路天上没有星星罢了，你这个破掌柜没事不要乱说话！”秦无垠见行迹败露，又被玄夜揭了短，干脆折回屋里。
“呵呵。”席冷焰忍不住笑出了声，身上的疼痛好像也消散了不少。一半是因为这二个有趣的对话，另一半是因为秦无垠没有走。
“席冷焰，你还笑，你不会也认为我是路痴吧？”秦无垠见席冷焰气色好了不少，便也放心地调侃自己起来。
“真的不走了？”满是笑意地看向秦无垠，语句中确透着严肃。
“不走了，某位自大的掌柜说是要在三个月之内帮我练出护身气劲，怎么能走？”秦无垠有意无意地瞄向边上的玄夜。敢揭他的短，哼，让这个自大狂尝尝金陵神医的厉害！
“就你这资质？最起码半年。菜鸟是没办法速成高手的。你还是安心当你的大夫，帮小冷看病比较实际。”玄夜当然不会就此示弱
“席冷焰你自己也是大夫对吗？”秦无垠狠狠垠瞪了玄夜一眼，转向席冷焰。
“嗯。”席冷焰回味二人的对话。这二个好友看来很有意思呀。
“看吧，他自己也是大夫。所以，你就好好培养我当高手吧，不然，我把这事宣扬出去，你要被世人耻笑了！”秦无垠说罢，敏捷地跳开。
“你这个蒙古大夫！找打！”玄夜追了过去。二人打成一团。
席冷焰听着嬉闹的声音，身上的伤痛仿佛随风而去。虽然上天让他目不能视物，他却比明眼人看得更多。虽然注定一生都要处于黑暗中，却有玄夜和秦无垠陪在身边。人生难得一知己，何况他有二个！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冥门鬼钗 尾章（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