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鱼冻子

35、山雨欲来

　　倏忽的光彩让唐簇看的痴了，人群中也开始不断有惊呼。
　　“快看，那边是什么？”
　　“莫不是灯市的烟花提前放了？”
　　“我看不像，那里隔着西子湖，像是莫干山的方向。”
　　唐簇望着莫干山上流光溢彩的光柱，像是要将天际都照亮，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
　　“是最后的异兆。”像是应和她心中所想，姜奇用轻功飞快的赶来，红衫仍在飘扬未定，语气却带着兴奋，“是神器出世了！”
　　轻盈的紫色身影相继而至，停定后，苏紫看了看黑夜中光芒万丈的莫干山，眼中生出了敬畏的情绪，“姜奇，我们要快些回去报告师父。”
　　姜奇点点头，苏紫看向两人，压住心中情绪，平静的温言提醒道，“神器出世，明日莫干山上八大门派必有争斗，今夜还是早些回去，养精蓄锐为好。”
　　“荀叶呢？”姜奇忽然开口问道。
　　“没见到他，也许已经先回去向师父报告了吧。”苏紫因这话转移了尴尬，举头不见人影，却也疑惑。
　　姜奇不再理会，飞身离开，苏紫随之跟上，一红一紫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唐簇秀眉微皱，“不知小离是否已经回去了？”
　　她目光一扫，正好对上卓饮冰的视线，想起刚才异兆之前他要说的话，被湮没在光束的轰隆声和人群的嘈杂声里，她还未开口，卓饮冰已经迈开脚步，“走吧。”
　　唐簇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抬步跟上，到了风清楼时，发现小离正手持灯笼等在门口，看见两人走来，小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唐姐姐，卓大哥。”
　　卓饮冰面无表情，并不停留的走入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小离：“我差点忘了，卓大哥每夜都要打坐练功的。”
　　唐簇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把门关上，心里像是松了一口气。
　　门后，那双冰冷清澈的眼睛紧紧的闭起，像是在平复胸中翻涌的情绪，良久后睁开时，已是清明如常，他身如青松盘腿于床上，开始如往常般打坐。
　　“唐姐姐，你是在担心明日争夺神器吗？”
　　唐簇回过神，看小离写在眉梢眼角的喜悦，不由笑道，“你觉得我们会占上风吗？”
　　小离嘴角一勾，那双灵动的眼睛发出狡黠的光彩，“也许会出乎所有人意料呢。”
　　唐簇看向她手中的灯笼，正是荀叶当时送她的那一盏，把她的两腮映的如霞光，再联想她今夜自灯市回来后，始终愉悦的笑意，心中忽然一痛，忍不住一阵失落。
　　直到她躺在床上，还是被这种情绪困扰的难以入睡。为了报恩，她和卓饮冰对莫邪干将自然是志在必得，今夜裴玦的威胁却让她起了戒心，不知到时候裴家堡会有怎样的动作，而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崇莱到底会不会出现？
　　这一切，明日莫干山上都可以知晓了。

　　第二日早晨，唐簇一打开房门，风就灌了进来，将杏黄色的裙摆吹起，风清楼内软帘飘动，真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用过早饭后，小离昨夜欢喜的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情绪，细细看去，竟有些难过，唐簇怀疑自己眼花了，卓饮冰见她迷茫的神色，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唐簇别过了脸不敢去看。
　　“圣女，我思虑再三，觉得你还是留在风清楼为好。”谢修书思索着开口道，“今日莫干山上，八大门派争夺神器，我怕不能保护好圣女。”
　　夏若盈听了这话，忽然想起昨夜的红衫少年。
　　“若是让我看不见你，我可不能护你周全。”
　　她还没拉回思绪，小离已经接上话道，“是啊，夏姐姐，我也觉得你还是待在这里安全，谢师兄，夏姐姐不会武功，不能一个人待在这里没人保护，我看师兄不如也留在这里吧。”
　　谢修书惊讶道，“那就你们三人去吗？”
　　“师父他们都已经先去了，再说还有卓大哥和唐姐姐呢。”小离真诚的看着他们，“你们还是留在这里吧。”
　　唐簇点点头，“我看这样也好，若我们负伤回来，若盈也不会自顾不暇。”
　　卓饮冰没有说话，看向夏若盈的眼神却是没有反对的意思。
　　谢修书还在犹豫，夏若盈看了他们的神色，浅笑道，“那好，等你们回来，我就准备给你们疗伤。”
　　小离暗暗松了一口气，卓饮冰不着痕迹的捕捉到了她的神色，眸光微动，“我们走吧。”

　　他们到达时，莫干山下已经聚齐了八大门派的掌门和弟子，气势非凡的犹如一年前的武林大会，唐簇一眼首先就看见了点苍掌门黄玄以及他身后的姜奇，倒不全是因为离得最近的缘故。
　　平心而论，八大门派的掌门人中，西蜀云川淡然低调，蓬莱昆仑飘逸出尘，点苍雁荡轻灵无拘，香山沂蒙则是没什么存在感，其中最具风华的当属点苍掌门黄玄无疑。
　　他手中持扇，虽是轻功高手，身形却不见轻浅飘忽之感，神色如高山仰止，睿智莫名，让人不由敬佩尊重，饶是他门派下的大弟子姜奇，也无法淋漓重现这份风骨一二。
　　唐簇从前是蓬莱弟子，对她的师父，蓬莱掌门段玉也是极尽尊重，但若是和黄玄比，即使是恬淡出尘如段玉，也要稍逊一二。
　　姜奇注意到他们的来到，笑着用轻功飞了过来，却没有看见夏若盈的身影，还有谢修书，他想了想于是立刻明白，看着卓、唐二人，眼里燃起了胜心，“一年前没能亲手和断雪饮冰剑法切磋，今日倒是难得的机会。“
　　唐簇看了看手中的断雪剑，目光也是毫不畏惧的回应，卓饮冰冰雪般的眸里更是划过一丝自信和淡定。
　　“既然各大门派都到齐了，那还等什么。”香山掌门突然开口，沂蒙掌门也连忙跟着搭腔，“就是，既然都是为了神器而来，现在就一齐上山吧。”
　　语气里的焦急完全没有身为一派掌门的镇静和风度，反倒是一旁的裴玦不急不躁，从容闲雅，他身后站着的长安双姝，完全不理会他们师父的话，朱沉鱼更是不无鄙夷的看了自己的师父一眼。
　　“两位掌门且慢。”说话的是昆仑掌门，“如果现在贸然上山，恐怕今日莫干山要死伤无数。”
　　蓬莱掌门段玉也点点头，“干将莫邪身为神兵，一剑可令山摇，一剑可令地动，若是八大门派一齐上山，等神兵被拔出，无法让所有人安全撤退。”
　　“那照蓬莱掌门这么说，那我们今日岂不是上不了山？”西蜀掌门心思实诚，疑问道。
　　“哼，神兵就在眼前，却止步山下，岂不让人笑掉大牙。”香山掌门鄙夷道。
　　“若是剑术，八大门派中自然蓬莱是翘楚，蓬莱掌门的意思，岂不是要让自派的弟子上山，我们在这里看着。”沂蒙掌门不忘加了一句。
　　“你！”段玉身边的段亦凌听了这话，不由杏目圆睁，气愤的向前跨了一步。
　　“亦凌，退下。”段玉略有责备的看了这个脾气暴躁的弟子一眼，摇摇头。
　　裴玦的目光只是凌厉的往他们一扫而过，两位掌门齐齐便住了口，只是俯首听命于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抬起的眼里划过浓浓的屈辱和嫉恨。
　　“蓬莱掌门所言不虚，若神兵被拔出，到时地动山摇，在山上的人都在劫难逃，但是既然到了山脚，也不能就此无功而返。”黄玄声音清朗醇厚，微笑道，“我看不如这样，各派分别派遣弟子先上山，其余人包括我们八人都在山脚等候，待得神兵被拔出后，再来比试以定归属。”
　　雁荡掌门钟灵秀也笑道，风度俨然女中豪杰，“我风铃渡两派，自会以轻功接引到时下山的弟子，这样既不会有伤亡，也显得公平，各位掌门意下如何？”
　　“这样的确是最好的良策。”蓬莱昆仑掌门一齐道。
　　西蜀云川两位掌门一向不做决策，这样的法子又能两全其美，也都点头称好。
　　“神兵威力非凡，一人之力难以撼动，但若是人多，两位掌门到时接应不暇。”裴玦神色恭敬，不卑不亢，“依在下看，每门派上山的人数应不超过四人，如此方可成事。”
　　裴玦虽然是小辈，但是身为裴家堡少堡主，其实说话分量比起香山沂蒙掌门还要重的许多，他用谦辞表示尊敬，自身又是风姿卓越，气度非凡，各派掌门不但不觉得他冒犯，只是更感慨这个少年的老练成熟，思虑周全。
　　唯有香山沂蒙掌门见自己的话被一再反驳，此时在各派面前更是颜面尽失，就连自己的徒弟也是轻视自己，心中忍不住气恼羞愧。
　　“少堡主言之有理，我看，各派就以四人为限。”段玉开口道，蓬莱派为八派之首，这话他说大家都信服。
　　于是这番风波后，各派自去决定要上山的弟子，虽说拿到神兵后再有比试，可是这拿剑也不是易事，所选之人自然是各派顶尖。
　　西蜀云川两派向来附属百药谷，因此唐簇和卓饮冰自然就占了两个名额，再加上小离和其他几个弟子。
　　这边选定，旁边风铃渡也定好了人选，两边汇合之时，只见黄玄走了过来，既是在提醒姜奇他们，却也顺带着提醒唐簇他们，“前人在莫干山内设下机关重重保护神兵，你们虽是取剑，也要万分小心。”
　　“师父，徒儿知道了。”姜奇坚定点头，在他尊敬的师父面前，他一改嬉笑的脸色。
　　“饮冰剑是天下排名第三的剑，断雪饮冰能够双剑合璧，威力不可小觑。”黄玄看向唐簇和卓饮冰两人，“但若是有无法解决的阻碍，姜奇他们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
　　卓饮冰没说话，没答应也没拒绝，唐簇心里一惊，黄玄的意思是，他认为拿到神兵的会是他们，可是，风铃渡难道不想得到神兵吗？
　　姜奇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在他们走去山脚入口的路上，不以为意的笑道，“风铃渡以轻功闻名，神兵是剑器，被我们得到了还不如给蓬莱派。”
　　“那你们又为何来争神兵呢？”唐簇疑惑道。
　　姜奇面色微敛，脸上是鲜有的肃穆，“干将莫邪如果被强势拔出，到时地动山摇，莫干山一旦塌陷，西子湖的水就会溢出，泛滥成灾，到时候周边的百姓都将性命难保。我们从来不是要争夺神兵，只是不愿让风铃渡的百姓受难。”
　　唐簇听得心惊，原来是这样，苏紫亦是面色庄严，“所以，卓少侠，唐姑娘，我们宁愿助你们得到神兵，好过让各派争夺，到时候殃及无辜平民。”
　　卓饮冰眸光一动，握紧手中的剑，他本就是要争神兵，他们的话只是让他愈发坚定了决心。
　　小离像是有些唏嘘又怜悯的看着姜奇他们，忽然对上了荀叶的眼神，她回过神，没错，筹谋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天，无论如何，一切都要按计划行事。
　　终于八大门派的精英弟子相会在山口，季兰妍看见唐簇，忍不住激动出声，“小簇！”
　　看见许久未见的好友，唐簇亦是欣喜，却还没说话，季兰妍身边一道凌厉的眼神向自己射来。
　　段亦凌瞪着唐簇，冷笑一声，“唐簇，现在是八大门派弟子争夺神兵，你这个偷盗心法，被蓬莱逐出师门的叛徒，居然还有脸来！武林大会时若不是我在疗伤，绝不会让你轻易离开！”
　　唐簇皱眉，“我的确被蓬莱逐出师门，但心法的事情不是我所为，你要秋后算账未免也找错对象了。”
　　“哼，是吗？心法是在你手上找到的，不是你偷的，你倒说说是谁偷的？”
　　唐簇气极，罪魁祸首不就在你身边吗？她看向那个闲逸从容的风月公子，后者只是置身事外的瞥了她一眼，带着淡淡的警告。
　　“你说不出来了吧！”段亦凌怒气未消，“你偷盗了心法，现在又要来和蓬莱派抢夺神兵，这次我再不饶你！”
　　剑光一闪，段亦凌猛然拔剑，梁宸本以为段亦凌只是发泄口头之怒，没想到竟然拔剑相向，只来得及唤一声“师妹”，要阻止却是晚了一步。
　　唐簇也不惧，刚要拔剑，冰雪般的寒光已经划过，段亦凌的剑几乎是在刺出的同时就飞了出去。
　　卓饮冰不理会身后的混乱，迈出了上山的第一步，看向唐簇，嘴角微微柔和，“我们走。”

作者有话说

期末终于结束，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