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史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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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顺为乐安王，徙义丰，被诛。”
抚着史书间关于自己的寥寥几字，崔琝怔然。史书上只这么一句，只有这么一句，他那一生跨越千年只剩下如此贫瘠的一句。恍然间鸩酒如烈火好似灼灭了一切，他垂眸触目，指尖那十一个字如锥如钻，刺入心间。
他那一生还剩下什么呢？心神恍惚间，他想。起身环顾，周围多是抱着本行测申论埋头做题的考公学生，独他一个，怀着过去难以释怀。
“阿琝你能看懂？”葛舟找了几本儿童图画书过来，看崔琝面前摊着大部头的《新唐书》她颇感新奇。
崔琝摇了摇头，把书放回了原处。
“我给你找了几本图画书，”葛舟也没多想，见图书馆自习室人满为患，她还挺感慨：“怎么过年也这么多人？”周边都是考公生和考研生，崔琝一个小孩在其中格格不入，怕他无聊，葛舟说带他去看电影。
“今年春节档有好几部动画片，去不去看？”葛舟准备充分，拿了电影院的海报纸给他看，以她想来，9岁的小男孩应该会喜欢动画片特摄片，谁知道崔琝一眼扫过，看中名叫《塞下曲》的武侠片。
男孩子对武侠总是情有独钟，葛舟自以为了然，打了电话给男友叫他买票。
他姐有男朋友吗？崔琝疑惑了一下，记忆里的姐姐似乎一直在被催婚。
“在想什么？我就不能有男朋友？”看崔琝眼神古怪，葛舟没忍住捏了捏他脸蛋。
“没有！”崔琝摇了摇头，纵是心里有千般想法，听他姐凶巴巴的语气，所有想法全咽了下去，话题转到舌尖，冒出来的是经典三问：他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做什么的？
好家伙，和她妈问得一模一样，看崔琝小大人一个问得一本正经，葛舟自个儿都忍不住笑出来。
“你自己去问吧，”葛舟摸摸他头，看他如今表现得平常，心里松了口气。自打车祸醒来后他就是一副不说不语的模样，一度引得家里人心慌，医院跑了不少次，钱花了不少，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几个医生说法大不相同，有说是PTSD的，也有说是解离症自闭症的，说到最后不过一句“受刺激了”，问医生该怎么治疗，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只道多和他说说话。可一过三个多月，他依旧不发一言，不免令人丧气。那日他和小胖子打架反而是这些日子以来反应最激烈的一次，家里人难免欣喜，欣喜一时又怕他恢复原样，葛舟这几日带着他吃吃玩玩，见他说话做事与常人无异，心里渐渐地放下心，虽比不得车祸前那般活泼，这些日子脸上到底有了些笑影。
崔琝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或许就是电视小说里常有的穿越重生，可穿越重生一回他也不过是个童龄稚子，他能做什么呢？这几日跟着姐姐四处看看逛逛，重新熟悉了熟悉现代，回过神不过是意识到自己的无用，他听到奶奶和亲戚打电话商量着要去找点活干，他知道姨夫几次跑银行跑便民中心处理房子的事，他知道阿姨在托关系要给他找个好一点的班主任……他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些小孩子本不该入心的现实，从浑噩中挣扎出来面临的似是另一种浑噩。
重来一次，他该怎么做？
“《塞下曲》是方瑞安主演的贺岁片，听说剧情不错，”葛舟的男朋友赵思德，是她的学长兼同行，带着副无框眼镜，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买了三张电影票，甫一见面，对崔琝颇为热情，喊一声“弟弟”，十分细致地与他介绍。
大概想给崔琝留个好印象，又或者以为崔琝年纪太小看不懂剧情，赵思德做足了功课，从方瑞安讲到《塞下曲》背景，从唐朝边塞又讲到剧中人物一二三四……他讲得细，颇为好心，崔琝听着，几次张嘴又闭上了，看到中途还是葛舟嫌他话多，捂上嘴叫他好好看。
“阿琝看得懂，你别吵！”葛舟坐在崔琝另一边，与男朋友跨了个位置，一伸手捂住他嘴，小两口你来我往动作不断。
崔琝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应该和人换个位置。电影讲了什么他其实没看进多少，《塞下曲》是个唐朝背景的喜剧片，原以为会触景生情，可现代演绎过的片子和唐朝毫无关系，一路看下来听观众们哈哈大笑，他格格不入地读不懂气氛，两个小时坐下来，记得的大概只有那个主角——他姐看起来是方瑞安的粉，左一句“老方”右一句“老方”喊得颇为熟稔。
“老方不会挑片啊，又拍这种快餐商业片，都没什么看头，”电影散场后葛舟一顿评价，路过奶茶店买了三杯奶茶。
“其实还挺好笑的，”看崔琝盯着广告上的甜筒看，赵思德给他买了个甜筒。
“快餐片嘛，看的时候笑笑，看完就没什么印象了，”葛舟接过奶茶，继续埋汰电影主演：“老方闯荡好莱坞没什么起色，回来拍的片子又不咋样！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第二个国际大奖？”
“有一个就很厉害了！”赵思德对这方面不怎么了解，附和着女朋友说两句，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
“也对！老方演技还是挺厉害的！”听赵思德说起新开的烤肉店，葛舟顺着话题数起望都新开的韩料店日料店。一说到吃的，不禁口齿生津，之后几天崔琝跟着葛舟和赵思德吃了好几顿大餐。
寒假短暂，过了元宵即开学，阿姨宋晓早已帮他安排好了一切。
开学这日崔琝背着书包出来，葛舟的车已停在门外。
“奶奶呢？”看崔琝锁上了院门，葛舟从车里探出头询问一声。
“上班去了，”崔琝依旧不多话，脸色尚且阴郁，却也比当初毫无反应好得多，葛舟替他系上安全带又问他东西带齐了吗。
开学第一天，也不上课，只需带个人，崔琝点点头算是应了，转头看着窗外，带着些许陌生看着他生于斯长于斯的望都。8岁孩子记忆实在浅白，车水龙马映在眼中没留下多少痕迹，倒是以15岁的自己看来，一片惊叹。
三年级已过去一学期，崔琝是插班生。老师那儿打过招呼，知道他去年车祸如今还没缓过来，见他格外安静老师心下宽容，还特地给他安排了个话痨同桌，心想着同桌多话也许能带得他活泼一些。只是崔琝到底不能算9岁孩子，小孩子间的玩耍打闹他从不掺和，在班级里独独隔出他这一角落。看他如此不合群，老师心里也急，不过几天就打电话给宋晓说了说崔琝如今的状况。
也是早有预料，对此宋晓只能叹口气，求老师多担待些。
“宋老师，我年纪轻做老师的经验还不足，有些事我说的也不一定对，但希望您听我说几句。崔琝是个好孩子，上课认真，成绩也跟得上，平日里做作业做打扫都很认真的完成，就是性子太孤寡了，几个小朋友想找他玩，他爱理不理的，小孩子别看年纪小也有小团体，时间一长就没人找他玩了，而且有的时候上课老师找他回答问题，他也是这样，我的语文课上他表现还好，但数学老师和英语老师好几次到我这儿说崔琝上课回答问题十分不积极，有时候抽他回答还爱理不理的。宋老师，我觉得学校不仅仅是教书育人，也在培养孩子们的社会性，崔琝这样长久下去真的不好……”
“是是是，王老师您说得对……”宋晓叹着气说道：“其实阿琝以前在学校里很积极，当班长当升旗手当小主持人……但去年出事后就变成了这样，说真的，我们也很担心，原本想着学校里环境好小朋友多能让他开朗一点……”
“小孩心思有点重了，在学校里我也不敢多说，有机会的话还是希望他能和同学们多玩玩多闹闹，上课积极表现……”王老师委婉地告了小状，等挂了电话，宋晓一声叹气。
“妈？阿琝班主任说了什么？”正是晚饭时候，葛舟端了碗筷出来就听见她妈叹气，她随口一问。
“王老师说阿琝在学校里不合群，上课不积极，”宋晓也挺无奈，小孩子又不可能遵着你想象的模样成长，听着王老师告状，她一边是觉得外甥恢复到如今这般足够安慰，另一边又颇为不满足希望崔琝能更活泼些更合群些。
“慢慢来嘛！阿琝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葛舟带着崔琝玩了半个寒假，对自个儿表弟她更了解些，不够活泼不合群又没什么关系，她的表弟要比寻常小孩更聪明更成熟：“有什么话直接跟阿琝说嘛，他听得懂。”
一句“听得懂”说到了宋晓心窝处，想到去世了的妹妹妹夫，她满心苦涩。或许是因为经历了生死，阿琝才听得懂吧，宋晓想着，第二天就买了牛奶水果零食去看侄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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