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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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醉月楼中
在慕容澈说出最终判决之后，柳臻儿被无罪释放，上吊的魏夫人被好生安葬。
下午，天突然阴了下来，不一会儿天空就飘起了细小的雪花，今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来的太晚，明明该是柳枝抽条的日子，竟然还天降细雪。
但是再冷的天气也打扰不到抄了魏杰的家。自庄宗以来，大靖已经取消了连坐制度，谁违背律法便对谁施以刑罚，绝不牵连。是以魏杰犯下如此罪过，家人也只是被遣返，不得回京而已。
事实证明，那三万两银子和魏杰真正贪污的数目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慕容澈冷冷站在门口，看着冷无心指挥人手将魏家翻了个底朝天。天察司的人对于这种事情最为擅长，那些藏着钱财的机关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小儿科。故而不过半个时辰，魏杰搜刮出来的钱财便摆在了慕容澈面前。还有不少收账的单据。
粗略算了算，这里有黄金三千两，白银十万两，还有很多前朝字画和古玩珍宝，以及不少的江浙地区的田庄宅子，加起来大概过了五十万两。
慕容澈冷笑一声，正欲说话，却听得阮熙公公高唱道：“陛下驾到——”
下一刻，一身玄色简装的慕容煊站已经站到了大门口，在场的零零总总一百多人跪了一地。
慕容煊立刻上前把慕容澈扶起来，抬起小脸很是严肃的道：“朕说过的，皇叔见了朕不必行跪拜礼。”
声音稚嫩，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慕容澈淡淡摇头道：“陛下，礼不可废，当年周朝礼崩乐坏，导致春秋战国乱世，孔子曰克己复礼正是此意。”
慕容煊撇撇嘴：“皇叔和太傅一模一样。”
慕容澈失笑：“太傅乃是当世大儒，历经三朝，于国于民都是有着巨大贡献。太傅教给您的都是治世安民的天下大道，陛下莫要辜负太傅的期望。”
知道自家皇叔的脾气，慕容煊也没有再逆着他。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十年之后，他的皇叔功成身退，这朝中却出现了一个比太傅还固执，比皇叔还教条，比顾谨行还一毛不拔的中书令。而且此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偏偏自己还无可奈何，谁让，他想让这位丞相当自己的皇后呢。
小皇帝的目光慢慢凝聚到院子中放置着真金白银的箱子里，雪花片片落在上面，下一刻便融化成雪水，顺着金银珠宝的弧度慢慢流了下去。十岁的帝王眼睛里情绪莫名，但最后，他也只是冷哼了一声：“真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们的魏侍郎上任不过三年，怕是三代的家产都要攒出来了！皇叔，这鞭尸一百的刑罚朕倒是觉得清了，这种国蠹就应当把他的尸体抬到天察司暗狱里去，好好受一受那十八道刑罚！”
然而他的皇叔却并没有露出赞许的神情，反而摇头道：“为帝者，不单单是要杀伐果断，更重要的是有“仁”。魏杰死不足惜，但臣绝不愿意看到陛下成为衾宗那样的残暴之人。”
慕容煊点点头，但慕容澈很清楚，这孩子并不会把这种话记在心中。他和他的父皇太过不同，皇兄以仁义治天下，颇得百姓敬重。但这孩子的性子，越长大就越发能感觉到他的那份流淌在血液里的狠辣。铁腕的君王不能说他不是明君，但暴戾的君主势必不会再史书上留下太好的名声。慕容澈是希望慕容煊能成为名垂青史彪炳千年的不世明主，不希望日后史官秉笔直书时写着他妄自尊大手段狠辣刚愎自用这样的字眼，否则他实在对不起天上的皇兄。
很多年后，慕容澈一直庆幸着他让顾谨行收了那个孩子作为门生。若非如此，这世上实在难有明君贤臣的一代佳话，虽然抵不过世人一句断袖分桃之癖好，但不世功勋放在那里，承平盛世被延续下去，也总算不负所望。
抄家结束之后，慕容澈带着那些单据回了明亲王府，彻夜未眠。
与此同时，朝中不少官员也是辗转反侧不得安睡，睡梦中仿佛刀子架在了脖颈上，一用力便是温热的血液溅出……
然而，他们的心悬在嗓子眼上整整一个月，也没有看到慕容澈采取任何的措施，似乎是将这件事情忘记了一般。
转眼间，已是人间三月天。长安城终于褪去了冬日的严寒，柳条抽出了嫩芽，仲春时节的花也都竞相开放。尤其是皇宫内那一片桃林，满树桃花争芳斗艳，实在不负于《诗三百》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左右没什么事，慕容澈每日便只是带着孩子在城中戏耍，也好叫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密探们知道他慕容澈已经完全将这个案子了结，也不会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当然，彻底打消那些人疑心的还是那日醉月楼上慕容澈和顾谨行的一段对话。
作为大靖都城，一个人数超过一百五十万的城市，达官贵人聚居之地，长安从来都是不缺少销金库的。如果你想要见识国色天香，那应该去小秦楼。如果你想要尝遍长安美食，那还是来这醉月楼为好。
这里菜品的价格着实不低，故而来的都是皇商富贾或者皇亲高官，但是现在已经是辰时，纵然天气渐渐暖和，但此时天色也已经黑了。故而这醉月楼中也没有几个人。
慕容澈和顾谨行随意点了四道菜一份例汤，这两个人，一个死脑筋的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儒家规范，一个向来冷面话少，是以气氛沉默的可怕。醉月楼屋顶趴了不下十号人，一人掀开一片瓦片，要不是今夜无月，恐怕月光都得照在桌面上。
眼睁睁看着那些美食，闻着飘上来的香味，屋顶上的人不禁咽了咽口水。可底下这两人吃相优雅，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一顿饭竟然吃了整整一个时辰。
天渐渐冷起来，慕容澈终于放下了筷子道：“谨行，你今日如何想起请本王吃饭了。”
屋顶上的人面面相觑，心里好奇的紧。京城中谁人不知一毛不拔顾丞相，别说在醉月楼情人吃饭，就是让他请一碗小馄饨，恐怕都得琢磨半天才能把那铜板一枚一枚数出来。今日莫非太阳打西天出来了，顾丞相竟然请客吃饭，还是这么贵的酒楼。
只听得顾谨行尴尬的咳嗽了两声：“实不相瞒，就是为了这场案子。”
“案子已经结了，有什么可说的？”
顾谨行的脸色突然一沉：“您那案子能叫结了吗？”
慕容澈微微抬起眉毛：“凶手已经抓到，该有得刑罚已经施行，魏杰的尸首可现在还在乱葬岗呢，顾相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那里看看。”
“可是案子后续呢？！”顾谨行实在是不想和他打太极似的聊天，只能开门见山道：“魏杰是处置了，但是他买官卖官，吏部总会有人和他沆瀣一气吧。还有他一个侍郎，哪里就来的那么大的权力随意释放死刑犯，上头的人有没有查一查，那苏万华可是干净的？大理寺宗人府有没有问题？还有都察院御史台那些言官，平时在朝堂上搭着对台戏，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弹劾，怎么不见他们参这些国蠹一本。就算他们和魏杰没关系，必定还是要治一个监管不严的罪名！”
慕容澈笑了笑：“主要还是为了抄没家产吧。多弄点贪官出来，就能充盈国库，我们总领台省兼任户部尚书的顾大人就有银子去救济平民百姓了。”
顾谨行的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脸一路红到了耳朵尖，抬头观慕容澈神色，只见他眼中满是戏谑的笑意，一时间讷讷不言。
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顾谨行突然把茶杯重重磕到桌子上道：“下官就是想多充盈充盈国库怎么了！王爷出生于皇家，自然不知民间疾苦。下官在地方历练的时候，可是亲眼见到白骨森森饿殍遍地的。那些贪官污吏鱼肉百姓，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是真正吞噬着我大靖根基的害虫，要惩治恶鬼害虫，下官做的哪里不对？！”
“没说你不对，”慕容澈淡笑道：“不过谨行啊，你还是先看看你杯子下面吧。”
顾谨行端起杯子一看，脸色顿时一白，原来方才太过用力，那瓷杯的下面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痕。现在正隐隐往外渗水。
“越窑的。”慕容澈淡淡陈述给顾谨行这一事实，果然看到他的脸又白了几分。这么一个茶杯，说不准就要把他半个月的俸禄吸进去。
“王爷可莫要难为他了，你看他脸都吓白了。”二楼的楼梯上出现了两个人，为首的身着月白色直衫，摇着一把白玉做骨的折扇，端的是一派君子风流，正是江远枫，至于另外一位身着蓝衣的，自然就是他的好兄弟楚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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