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夜面》楼外青

63、第六十三章：床底下的人生

　　孟元静正在拾掇饭馆，不知为何她忽然抬头望向门外，怅然若失。

　　也就在此时，等候投胎的纸人刹那间如烟飞灭，再无一丝痕迹。

　　——由她而生，由她幻化，亦由她而逝。

　　倏然间，孟元静的眼角有一滴泪珠，顺着腮间滑落，啪嗒坠地。

　　“老板娘！老板娘！”

　　踢踢踏踏疾步而来的声音让孟元静回神，她摸了摸脸上的冰凉，觉得自己怎么突然没事悲春伤秋了，随意地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脆生应道：“哎！来啦！”

　　她疾步来到柜台前，往柜台上一靠，又是那个风情万种的老板娘：“要什么！”

　　来人是个青壮的小伙子，显然是刚入社会，对着这样的老板娘有些无所适从，他强自镇定，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别开眼，眼光飘忽：“来一碗米线，一碗馄饨，带走！”

　　老板娘见状轻笑一声，跟没骨头一样靠着柜台转身向厨房里的青青喊道：“青青！一碗米线，一碗馄饨！带走！”

　　“哎！”刘青青在里间应道。

　　小伙子面对这老板娘很是坐立不安，在孟元静调笑的眼光的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放在裤子口袋外面磨搓。

　　孟元静好笑的看着那个毛头小子，看着他逐渐涨红脸，这才笑嘻嘻指着板凳示意他坐着等：“米线和馄饨还要过一会才好，你坐在那里等等，玩玩手机，时间会过的很快。”

　　小伙子见状特真诚的恩了一声，果真如孟元静说的那样，坐在一边玩起了手机。

　　不大一会，刘青青将打包好的米线和馄饨拿了出来。

　　小伙子忙站起来,摸着自己的口袋，把钱递给刘青青，看着两个虽然风格不同，但都别有风姿的女人，这个半大不大的小伙子慌里慌张拿着东西走了。

　　“他怎么了？”刘青青看着小伙子走远，这才回头问孟元静。

　　孟元静正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机，闻言头也不抬的说：“什么怎么了？”

　　“这小孩太害羞了吧？”刘青青疑惑道，现在很少见到这么单纯的男孩子了。

　　孟元静终于抬头，她笑着对刘青青解释：“这个男孩子就是太老实，跟他妈妈一块生活，听人说小时候很皮实的，最近几年却越养越害羞了，看来是长大了啊……”

　　“不过呢，对他妈妈到是很孝顺的。”孟元静拨弄手机，漫不经心地说着。

　　“是么？”刘青青这句话意味不明，总有些话里有话的意思，孟元静抬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刘青青,突觉古怪。

　　——平时没见刘青青那么关注别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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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人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哗啦啦抖开，打开大门，同时冲里面扬声喊道：“妈，我回来啦！”

　　年轻人的声音略显疲惫，但话语之间亲昵依赖却呼之欲出。

　　“小伟回来了？”年轻人的妈妈在家里烧着热水，小小炉子上的水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恩。”邹伟把大门带上，穿过蹩脚的，狭窄的算是阳台也算是院子的走廊，回到屋里，身上的寒气遇到屋里温暖的气温，他立时哆嗦了一下，熨帖地叹了口气，说：“外面可真冷啊！”

　　“妈，今天中午我在楼下买了米线和混沌，你别再做饭了。”邹伟把塑料袋子挂在椅子背上，把在外面穿的大衣脱了下来，换上在家里穿着的衣服，围在炉子旁边烤火。

　　邹伟妈闻言嗔怪道：“家里没钱还净买这些东西，你呀你！又乱花钱！”

　　自己明明是不忍心妈妈用凉水做饭，怎么到了妈妈这里就是乱花钱！
　　一股不被理解的委屈袭上心头，邹伟鼻尖发酸，但是他一向孝顺，做不出跟妈妈对吼这种事情，只好忍下酸意，闷闷说道：“买都买了，你就吃嘛，不然就浪费了，那才叫乱花钱。”

　　邹伟妈妈虽然心里心疼，但也明白儿子是为自己好，只是一家人，多多少少抹不开面说些温情的话，于是邹伟妈妈便搬着小马扎坐在折叠桌旁吃起了馄饨。

　　可邹伟心里却不是滋味，他草草吃了两口，加上才做完夜班回来，心神交瘁，略显疲乏，等到吃的差不多后，他放下碗筷，说：“妈，我吃完了，我有点困，先去睡觉去了，你一会吃完把碗放进水池里就行了，睡醒后我去洗碗。”

　　邹伟妈妈脸上露出一点笑容，她假装不耐烦的说：“你每次说要洗碗要洗碗，拖到最后才洗，还不如我吃完顺手洗了。”
　　邹伟无精打采，他随口敷衍：“你就放那吧，一会你还得上班呢，外面很冷的。多穿点衣服！”

　　邹伟的情绪处于低谷当中，他并没有看到自己的妈妈因为自己诚意并不多的关心话语而喜笑颜开。

　　他站起身，踱步走进自己的小房间里，那里面被妈妈整理的干干净净，他却视而不见，眉头反而皱起，咕哝着:“我妈怎么又进我房间里来了。”
　　邹伟扑通一声摊在床上，和衣卷被睡着了。

　　疲劳一天的他用被子紧紧拥住自己，努力汲取被子上的温度，渐渐沉入昏暗的睡眠当中。

　　等邹伟再次醒过来时，天色不早，外面日光昏沉，原来已经是下午了。
　　他还没醒过神来，呆呆的坐在床边，眼神呆滞无神，脸上却带着刚睡醒的红晕。

　　正当他漫无目的的发呆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随即响起了单调的铃声。
　　邹伟愣了好大一会才回过神来，他裹着被子，盘腿坐在床上，弯腰去拿床边的手机。
　　刚好中指指尖能够碰到手机！

　　邹伟一点儿也不想从暖乎乎的被子里出去，他特别坚定的用手指指尖去扫桌上的手机。手机每次移动的距离都很小，但每次都能以肉眼看到移动了一小段，所以更加鼓舞和坚定邹伟的决心，他猛力一扫——

　　啪嗒一声，手机掉落在地！
　　那一瞬间，邹伟的心都皱缩的疼了一下，这部手机是他用自己第一笔工资买的，如果就因为他的懒惰而摔坏的话……
　　邹伟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冷不冷的问题，刺溜一下就从床上滚到地上，半跪在地上找自己掉下来的手机。

　　……在哪呢？

　　邹伟满地找，却没有找到。
　　他想了想，或许……是在床底下？

　　邹伟抿了抿唇，心中惴惴，生怕手机因为自己的愚蠢而被摔的支离破碎。

　　他双膝跪地，弯腰低头去看灰蒙蒙、脏兮兮的床底下。

　　那里一片黑暗，阳光根本无法照射进去，朦胧中邹伟仿佛看见自己白色手机的一角。

　　在那！

　　邹伟努力的伸手去拿手机，他特别焦急，急于确定手机是否完好。

　　床底下不光黑，还很脏，邹伟摸来摸去只能摸到厚厚一层的黑灰，他只好跪着又前进了两步，然后矮下身子，把头放进床底下，一心一意只想拿到手机。

　　在摸到手机的那一霎那，邹伟忽然觉得心中一悸，大脑突然放空一下，蒙蒙的。

　　他也说不清怎么回事，那种感觉就好像突然面临很强的压强造成的身体不适。当然，这种说法只是邹伟的揣测。
　　他慢吞吞地从床底下退出来，头朝里，屁股朝外。

　　啪的一声，他感觉自己的屁股好像被什么打了一下。

　　看来妈妈下班回来了。
　　邹伟这么想着，依旧按着自己的节奏往后退，床底下太脏，他尽量少激起浮沉，憋紧呼吸，这样才舒服一些。

　　然而很快，邹伟发现不对！
　　因为外面骤然响起一声尖叫！

　　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又细又利，尖锐地几乎能划破邹伟的耳膜！

　　邹伟害怕极了，他的脸腾地一下涨红，羞愤，难堪，还有面对女孩子的羞涩一齐涌上心头，五味杂陈，个中滋味几乎难以言叙。

　　他因为惊讶和尴尬不自觉的呼气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杂乱无章，很快头就碰到床板，发出咚的一声，紧接着邹伟感觉头上钝钝的疼。

　　但是无论头有多疼，都不如他心里的情绪来得激烈，他用最快的速度退出去，然后站起来。

　　可当邹伟抬头看清自己的房间时，他也忍不住惊声尖叫起来！

　　这是哪里？？！

　　邹伟不可置信的看着富丽堂皇的卧室，咖啡色为底色，黑色间或融进这暗沉颜色中，两者巧妙结合，因为设计者别具一格的想法，让这间卧房极具一种时尚感。

　　而且能够明显感觉到，这间房子的主人是个年轻人。
　　因为设计和房间里的摆设都是年轻人会喜欢的东西。

　　“伟伟？你怎么钻进床底下来了？刘嫂帮你呀！”
　　邹伟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好像三十多岁，但应该是四十多岁的女人。

　　他顺着刘嫂的指向往自己身后看去，那里没有人，只有一张好看的，漂亮的，符合年轻人口味的单人床。

　　一看就价格不菲。
　　那床只是一掌眼，就能看出它特别厚实，床的颜色，床单，被单的颜色，都是被人精心搭配好的，料子一看就十分昂贵和舒适。

　　邹伟再次扫视周围，却没有发现另一个叫伟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