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夜面》楼外青

41、第四十一章：到底谁是死者（五）

　　“你说什么？”
　　禹弘亮承受不起太多的压力，自己一个人傻呆呆的盘腿窝在沙发里，呆滞的如同傻子。他仿佛什么也没想，又仿佛想了很多，总之，令他回神的是窗外一声惊呼。

　　那道声音是赵菲的，此时能有什么令她如此失态？

　　只是转瞬之间，禹弘亮的大脑里就犹如一道狂风过境，漫天弥漫，一股惊雷凭空乍响！
　　——是雯雯他们的消息！

　　想到此处的瞬间——他动了！
　　迅速地从沙发上惊跳而起，他甚至来不及穿上鞋子而是光着脚丫夺门而出！
　　“你们在谈论什么？”他从屋里赤脚走来，厉声疾问，闪着光的黑色瞳仁紧紧盯住他面前的两个人。

　　赵菲和一个身材矮瘦的男人。
　　更准确的说一个穿荧光黄工作服的男人！

　　只是一个照面，禹弘亮的眼睛便转移到这个男人身上，只顾紧紧盯着他，而赵菲则被他忽略。

　　“你好，我是……”
　　“我不想知道你是谁，我只想知道你带来了什么消息！”男人的介绍还未开始便被禹弘亮倏然打断，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工作服男人，嘴唇在不易察觉的颤动，面色也有些蜡黄发白，但是他的目光……那紧迫的眼神像是在渴求什么，却更像是害怕什么。

　　工作服男人深吸一口气，收起脸上的惊吓，调整表情，正要张口。
　　一旁的赵菲却接过话：“雯雯他们目前还没找到，这位……”赵菲回头上下看了男人一眼，在这个男人无措的神情下又转头对禹弘亮说：“救援人员想要雯雯他们照片什么的，搜救时好辨别。”

　　“是么？”禹弘亮迟疑的说道，他总觉得气氛比较奇怪，然而赵菲的表情却那么镇定自若，就好像悲伤中透着股坚毅。
　　“既然这样，雯雯他们的照片我手机里就有，需要我发给你么？”

　　男人似乎没有料到情况会发生转变，他怔愣地看着禹弘亮，直到被赵菲用手撞了个趔趄，才慌忙挠头道：“好好好，你把照片发到我手机里吧。”

　　禹弘亮再次以疑惑的眼神扫了对面的两人一眼，古里古怪的氛围充斥在赵菲与这个男人身边。
　　但赵菲说的话禹弘亮却是相信的，他将手机递出去。

　　工作服男人颤颤地接过，他若有若无的瞄了赵菲一眼，在赵菲的目光下将两张禹晓雯他们的合照传到自己的手机里。

　　“这几张人多，照的人有点小，我这里还有他们的单人照片，点这，这，对。”禹弘亮突然插话，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的手机，点开图库，找到他们的单人照片。

　　工作服男人似乎吓了一跳。他紧张的说道：“噢，知、知道了。”
　　禹弘亮看着他把所有的照片都发过去，才放他走：“您快去忙吧，我们就在这等着，如果有消息，请您马上赶过来好么？”
　　禹弘亮的语气姿势和表情都格外恭敬，是赵菲从未见过的卑谦。

　　看着那个男人的远走，赵菲抽了抽鼻尖，将鼻子里的酸意压下，抬头恬静的微笑：“快进屋吧，有消息他们会通知我们的。”

　　禹弘亮再次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背影，才缓缓说了句：“好。”

　　又恢复成两人的旅馆里重新陷入一片沉默当中，只是这次，赵菲却因为某些原因不敢跟禹弘亮同处一室了。

　　-

　　窗外风声呜呜，晦暗的黑色又重新笼罩大地。
　　外面的吵杂声被冷风送进窗里来，远处的灯光如同萤火，连成一串。

　　赵菲双手抱臂，倚窗而立。

　　突然，只听见楼下禹弘亮的声音十分高昂。但说了什么，却又模糊不清。

　　赵菲神色微动，低头看向地板，目光好像透过地板看到楼下一样。下一瞬间她心中一惊，倏然想到什么，慌张地跑下楼。

　　“——禹弘亮！”
　　赵菲大喊，咚咚下楼。

　　禹弘亮被赵菲的声音吓了一跳，惊讶地回头说道：“怎么了？”
　　“赵菲！”禹弘亮满面笑容：“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赵菲疑惑，她不明白禹弘亮为什么会如此高兴。
　　下一瞬间，她就被告知：

　　“我妹妹回来了！”

　　一瞬间，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缓缓攀升，直到后脑勺。赵菲怔愣住，下一秒她牵动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意：“你说什么？”

　　“我妹妹回来了！”禹弘亮高兴地说，他真是太开心了，眼睛，笑容都好像闪着温润的光芒一样。

　　“……”
　　赵菲尴尬笑笑，她说：“哦？是么？恭喜呀。”

　　“……你不高兴么？”禹弘亮迟疑地问，他察觉到赵菲笑得很勉强。
　　“不……”赵菲眼神闪烁一下：“只是……只有雯雯一个么？曹晔他们没回来么？”

　　禹弘亮听到这话，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重回哀伤：“对不起，他们还没有回来，雯雯和他们上山的时候走散了，我……只顾着高兴了，忘记替他们担忧了。”

　　“没事，这是人之常情，雯雯……回来了，相信曹晔他们也不远了。”赵菲话说一半，微微一顿，继而不动声色地说。

　　禹弘亮没有察觉到赵菲的停顿，他挠了挠头，虽然心中还担心曹晔、刘鹏程他们，但亲妹妹的平安无疑是解了他心中大半的愁虑。

　　禹弘亮挠完头，说：“我妹妹刚回来，浑身脏兮兮的，我让她去泡了个澡，我去看看她。”
　　话音一落，禹弘亮就察觉不妥，他解释道：“我妹妹刚回来，我这心还有点不踏实……”

　　“我知道，你去吧。”赵菲善解人意，款款而笑。

　　禹弘亮闻言，感激地冲赵菲略一点头，然后就转身头也不回的往走廊深处禹晓雯的房间走去。
　　赵菲久久凝望着他的背影，那表情里……绝对没有高兴。

　　禹弘亮跟赵菲说完他妹妹回来了一事后，仿佛经过这一次惊险更加提心吊胆，更加小心翼翼地呵护，根本不让禹晓雯接触任何有危险的活动。
　　所以第二天的整整一天，赵菲都没有与禹晓雯碰面。

　　下午，外面天光西坠，落日余晖。
　　赵菲中午原本和禹弘亮一起吃午饭，但禹弘亮做了三人的午餐，并且用禹晓雯受到惊吓躲在房中不敢出来为由把属于禹晓雯的那一份送进她的房中。

　　禹弘亮的表情是高兴的。
　　高兴的……赵菲都有些食不知味，没有胃口。

　　而现在，赵菲却饿了。
　　她摸了摸憋下去的肚皮，苦于自己不会做饭，只好烧了热水，准备泡一份方便面。

　　外面传来很多人行走的踢踏声。
　　站在客厅原木餐桌前等着电热壶烧开的赵菲疑惑地转头向门外望去。

　　——曹晔！刘鹏程！还有其他所有人！

　　赵菲惊讶的瞪大眼睛，只一瞬间，那里就蓄满了泪水：“曹……！”

　　“噤声！”曹晔快步而来，赵菲根本没看清曹晔的动作，就感觉到自己的嘴被捂住了。与此同时，曹晔发出的警告让赵菲疑惑不解，歪头用眼神示意。

　　曹晔捂住赵菲嘴巴的手有些冰冷，他们这一行人也分外狼狈，恐怕是受了不少苦。
　　他看到赵菲的眼神，低头凑到赵菲耳边：“禹晓雯回来了么？”

　　听到曹晔的话，赵菲的瞳孔瞬间紧缩，变得如同针尖一般！
　　“不要大声说话！”紧紧注视着赵菲的表情，曹晔再三叮嘱，才慢慢放下了手。

　　曹晔一松手，赵菲就慌忙低声连问：“你说什么？什么叫禹晓雯回来了么？”
　　她扫视一周，发现曹晔身后刘鹏程众人都神色紧张，不发出一点噪音。

　　曹晔听到赵菲的问话，梗了梗，喉结滑动，压低声息，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先别管那么多，先告诉我禹晓雯回来了么，或者说你听禹弘亮说禹晓雯回来了么，这很重要！”

　　赵菲同样也知道这很重要，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曹晔也觉得这个消息很重要。
　　她选择回答：“回来了，不，是禹弘亮觉得她回来了。”

　　赵菲觉得，既然曹晔这么问，那就一定也发现了禹弘亮的情况。
　　是的，赵菲知道禹弘亮的精神出了问题。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禹弘亮……疯了。

　　因为……上次那个救援人员送来的是——禹晓雯的死亡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