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夜面》楼外青

23、第二十三章：我真的很爱你啊（三）

　　刘青青虽然说要手写，但是手写的速度远远低于电脑码字的速度。

　　她一直恐慌着，恐慌自己的时间不多，而用手写无疑是更浪费时间，可家里的电脑又被王梦德加上了密码。

　　于是刘青青想到了自己的小金库——王梦德薪资优渥，从来没有过问刘青青写作赚的钱。

　　“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超小型的上网本，跟一个本子差不多大。”刘青青带着自己的钱包，问电脑城的老板。

　　“有！“正在坐着吸烟的男老板闻讯，忙掐灭手中的烟头，跑到刘青青面前，笑意盈盈，指着数台电脑中间的一台：“是不是这样的？”

　　“是。”这台上网本跟一个16开的本子差不多大小，略微厚实些，但已经很符合刘青青的想法了。她点点头，问：“多少钱？”

　　“三千四百二。”老板比了一下手指，“电脑是牌子的，所以比较贵。”

　　“就这样吧，我刷卡。”刘青青一听就明白老板这是要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可她根本没有跟他扯皮的时间，于是她一锤定音。

　　有了电脑，刘青青这回方便很多，但她不敢明着在王梦德面前用，而是等他上班以后，自己在家疯狂码字。

　　刚开始刘青青还略有收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越来越不安，不光加快了速度，还逐渐占用了更多的时间。

　　刘青青觉得自己的脑袋越来越痛。她甚至到了一边码字，一边因为痛苦而剧烈颤抖着去吃药的地步。

　　其中一种作为止痛的药很快就被她吃光了。

　　……

　　“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王梦德与刘青青相对而立，他抓着妻子的双臂，焦急的眼神紧紧锁定刘青青的眼睛。不放过她眼神中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他手握着刘青青的双臂，居然硌手。
　　王梦德看着形销骨立的妻子，痛心的想要追问她到底是因为什么竟在短短数日之内变成这个样子。

　　“……”严格的说，刘青青并没有社会经验，她的世界得到了王梦德最好的保护，此时面临着王梦德的巨大压迫感，刘青青瞳孔不断闪烁：“……没什么啊，你，你想多了。”

　　刘青青拙劣苍白的辩解只引得王梦德的一声冷哼。他当然知道刘青青在撒谎，在掩饰。

　　可是刘青青的倔强他也是深有体会。

　　王梦德深深的看了一眼刘青青，刘青青虽然不想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的身体却在无时无刻的呐喊，求救。

　　王梦德不是蠢人，恰恰相反，他聪明的令人害怕。他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到答案。

　　他无奈地闭了闭眼睛，搂住只有一把骨头的刘青青，把下巴轻轻放在她的头顶上：“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我也明白我问不出你什么。可你觉得，你能瞒得了我多久呢？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瞒不了多久的。

　　刘青青很清楚。可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就让她再最后的放肆一回吧。人生第一次放肆赢得了心爱之人的垂怜，而这第二次的放肆……能不能赢得你一辈子的铭记呢？

　　刘青青的眼泪从腮边话落，渗进了王梦德胸前的衣领中。

　　她并不优秀，甚至有点蠢。

　　她并不漂亮，甚至有点丑。

　　她不自信，可是却很贪心。贪心到就算是死，也不想放手。

　　就让我再放肆一回吧，让你一辈子记得我。

　　—

　　人民医院。

　　王梦德最后抽了一口烟，将还在燃烧的烟蒂捻熄，扔进垃圾桶。

　　灰黑色修身呢子大衣袍角在冰冷的空气中呼啦一下，打了一个旋。

　　他快步走进了医院。

　　医院的体检室他知道在哪里，此时根本不用浪费时间询问，直奔而来。

　　咄咄。

　　“请进。”负责体检出体检表的年轻医生在里面高声喊。

　　-

　　刘青青：这是最后一章。

　　刘青青：正式完结了。

　　刘青青：以后还要拜托你帮我出版，我老公说要留两本，作为纪念。

　　云云：……

　　云云：好羡慕你们两个人的感情。

　　云云：包在我身上，你就放心的休假吧，好好休息一下，否则你脑公就要来追杀我了。

　　刘青青望着电脑上的一片文字，静默良久。忽然，她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她习惯性的去摸索自己自制成糖果罐的药瓶，拿在手中细细端详了一下，发现里面已经没有药了。

　　对了……

　　新买的药被她藏在衣柜上面了。

　　刘青青从座位上站起来，剧烈的疼痛忽然加重，她双手撑在桌面上，抬起一只手扶着脑袋，然而于事无补，大脑依旧很疼，疼到她伸手锤了两下。

　　没有用，还是得先吃药，才能缓解病痛。

　　刘青青跌跌荡荡的从桌与椅子中间的夹缝里挤出来，扶着墙壁踉踉跄跄。

　　药在衣柜上，而刘青青的个子并不高，想要拿到药，非得踩着什么才能拿到。

　　刘青青甩了甩疼痛异常的脑袋，从客厅里搬来了椅子，然后……一脚踩上去。

　　-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王梦德不可置信，瞪大眼睛，俯身与坐在椅子上的医生眼对眼：“我的妻子……”

　　医生吓了一跳，但王梦德的行为可以理解，他抬了抬眼镜，沉重的点头：“是，您的妻子颅内有肿瘤。”

　　“并且已经恶化，开始增大。”医生又补充了一句，他稍微往后仰了仰身，与王梦德拉开拉开距离。

　　“……”

　　王梦德失魂落魄，他有想过妻子的身体出了问题，甚至出了大问题，但没有想到，她很有可能……

　　王梦德跌跌撞撞的走出医院，满脑子里只想见到刘青青。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开的车，怎么把车开回的家。

　　“青青！青青！”王梦德一边拿出钥匙开门，一边焦急的大喊，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妻子。

　　王梦德打开家门，把钥匙遗留在门口，穿着皮鞋冲进卧室：“——青青！”

　　然而，他看到的是——满眼的鲜血。

　　“不——————————！”

　　-

　　“喝一杯咖啡吧。”钟浩把咖啡放在王梦德的面前。

　　他在一边观察这个男人很长时间了，一直都是瘫坐在椅子上出神。双目呆滞，精神萎靡。

　　衣服打扮都是精英气质，这时候却如同找不着家的乞丐。看样子，他与妻子的感情很好。

　　钟浩一直都觉得没有时间陪家里人是一件很愧疚的事，而王梦德的表现显然让他对着这个男人多了一些好感与同情。

　　王梦德呆板的抬头望了一下钟浩的长相，接着就又低头，了无生趣的模样。

　　“您的妻子是因为高处取物失足跌下，头先着地，颅骨破损，颅内大出血死亡。——这是一场意外，请你节哀顺变。”

　　王梦德的眼球动了动，他对钟浩说的话有反应，但还是低着头，浑身都在散发着心灰意冷，心死的感觉。

　　钟浩叹息一声，站直身，对王明磊使了一个眼色。

　　王明磊摊手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钟浩原本使的眼色顿时改成了瞪视。

　　罢了罢了，谁让钟浩是自己的头儿呢？关键时候拖头儿的后腿，不关键时候头就能把自己的后腿砍断。

　　王明磊败在钟浩威胁的眼神下，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过来出声嚷嚷：

　　“哎哎哎，我说，我们这里不是馆子，请你来是想让你做一下笔录，你老婆这件案子是因为意外，没有被害人和嫌疑犯，立不了案，你别在这呆着添乱了，你都坐这一天了，没看见我们都忙的要死么？”

　　钟浩的表情从瞪视变成剜视。

　　王明磊背对着王梦德，做了一个求饶的姿势，然后转头拉着王梦德的肩膀，把他从椅子上揪了起来：“得！看你的样子，根本就不能自个儿开车回家，我开警车送送你吧。”

　　王梦德没有丝毫挣扎，他也没有精神去关注外面的世界，只一心一意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刘青青的一颦一笑，刘青青递给他第N次情书的样子，刘青青笨手笨脚的把事情搞砸，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刘青青收到自己回应时惊喜的样子，下定决心搬过来和自己一起住时害怕的样子，刘青青……

　　刘青青，刘青青，青青，青青……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王梦德在刘青青死后的三十多个小时后，终于流下了眼泪。

　　王明磊揪着王梦德的衣领，打算把他扔车上，没想到一转身看到王梦德正静静流泪：“哭了就好，哭了就好，不怕你哭，就怕你不哭，憋在心里，把自己憋坏咯，憋到绝路上。”

　　王明磊见他这个样子，也不急着把他送回去了，反而两人一起倚在警车上。

　　王明磊从裤兜里找出烟盒，抽出一根给了王梦德：“抽一个，抽完心里好受些，不憋得慌。”

　　烟递给王梦德的时候就已经点燃了，王梦德看着正在徐徐而上的烟雾，闭了闭眼，却有更多的眼泪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滑到鬓边，浸湿，消失不见。

　　他接过王明德递过来的烟，抖着手，把夹在手指间的烟送到嘴边，深深的吸了好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