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机甲之巅》御史大夫

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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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兰入校时“黄昏”项目刚起步，那时他老师还健在，对关门弟子倾囊相授。那是当时最顶尖的机甲研究团队，也是他最好的时候，他最能学、最敢学的时候。研究室二十四小时开放，无数跨时代的奇思妙想在上空碰撞，满身机油风尘倦怠，倦时席地而眠，醒时神采奕奕。

　　但一年多后，黄昏项目为“午夜”取代，一并埋葬的除了少年梦想，就是这个外号。诺兰微微一皱眉，这个声音温和中裹着砂砾般磨人的沙哑，像是从大漠荒烟中徐徐走来，让他心神都是一颤。“谁藏头露尾？”他听见自己说，尾音竟带着一点几乎听不出来的颤抖。警惕还是希冀？下一秒，“海捕者”出现在候选区。那端久久静谧，再无言语。许久，一台浅藕色的机甲娉婷现身，下一秒，倒数开始。

　　诺兰几乎是下意识坐直了身子，不敢置信地仔细打量。“莲代”，那是“莲代”，半辅助型机型。理论上来说，它更应该出现在集团战场上，毕竟“海捕者”是一台机动型和火力强度都算上乘的机甲。

　　但他知道，莲代有她不可替代的地方——这是一台适应告诉空间跃迁的快速协调型机甲，而最关键的是，她还是“海捕者”的官配。“黄昏”是一个整装大队，“海捕者”为左前突斥候，孤军深入，“莲代”是他唯一的后勤线。“海捕者”诡秘交错的火力网和她的准确空间锁定互补互长。

　　他玩过“海捕者”和“莲代”的配合，却没打过对战，况且，什么人会拿一部半辅助型机甲对战纯战斗型？“自高自大。”诺兰暗中嘀咕了一声，心里却没了个底。他宁愿相信这选择不过是一个没玩过“黄昏”的无心之选。

　　下一秒他就发现不对，妈的，哪个半辅助型机甲会颠颠地往前凑的？他下意识地抬手就是一炮，没有击中，竟然没有击中！——如果他幸运地站在场外的话，他大概可以从回放中看出端倪：两个连续的、飞快的、精确的Z字抖动！一个比正常人的手抬起时的颤抖还小的抖动操作，精确的微操！——然而他在场上。他没那么多时间也不可能看回放。诺兰的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不敢轻敌，飞快地打开“海捕者”的罗网火力，五面封锁。

　　这回他看的清楚了一点，“莲代”有一个幅度更大的Z字抖动，在三维视角上先斜向左下又转为右上，这期间还在飞快前进，撞上了最后一颗炮弹——穿胸而过。

　　但是“莲代”没有爆炸，没有损坏。在那最后一秒，它突然打开了能源舱的前后盖，炮弹毫无阻碍地穿过。“疯子。”诺兰暗骂一声，脸色发白。他当然知道那里有一条前后贯通的通道，可那是为了能源舱两根最不稳定的最重要的能源传输管准备的缓冲区，任何一点能量失衡都会导致爆炸，而能源舱的巨大爆炸能够瞬间让整部机甲成为一坨太空垃圾。那个操作者，他有极其稳定的操作机甲的手法，以及一颗疯狂又冷静的心。可是他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

　　诺兰暗骂一声，操作“海捕者”后退，他宁可对战高手也不愿对战疯子，更别提是一个疯狂的高手。“莲代”作为辅助型机甲，近身能力是自保的关键，诺兰敢确定他一旦缠上自己，战斗就已经结束了。他用之前指导乌尔蒙里奇的空间移动法迅速后撤，却绝望地发现被越黏越紧。

　　他的移动方法并不是军方制式，而是经过改良，“莲代”能准确地抓住他每一步步点，不是因为纯熟准确地空间落点捕捉技术和高超的反应能力，就是他也明白这种移动方式！——这让诺兰脸色发白，他咬紧了牙齿，眼瞳染上一层冰冷的霜白。

　　“海捕者”也疯了，空间交织的程度足以让一个实际空间打开另一个维度，实现空间撕裂。但“莲代”拥有更稳固的空间穿越能力，和高机动性，更何况“莲代”丢掉了起码一个续航舱和半个能源舱。真是疯子。诺兰脸色苍白，他消耗宝贵的能源进行自损的短距离空间跃迁，但“莲代”的空间锁定技术与“落锚”特性让他在追击中如鱼得水，而纤细小巧的身姿和轻型机甲的重量让本就不擅长准确火力打击的他雪上加霜。

　　空间跃迁只是拖延时间。当“莲代”轻巧地穿越他最后一道火力线灵动地落地时，诺兰松开了手柄。他面无表情，静静地坐着，平静地看着“莲代”将自己的视野打得天旋地转。“我认输。”他摘下护目镜，缓缓地道，看着光屏上最后一点光芒退去。诺兰一踢游戏舱，滑了出来。

　　“诺兰——”乌尔蒙里奇几乎是被诺兰撞开的，他似乎想做一个阻拦的动作，却又迟疑不敢接近。他局促而祈求般地低着头，近乎低声下气：“回去吧，诺兰——”“让开。”诺兰冷冷道。乌尔蒙里奇顿了一下，慢慢地后退让开。诺兰向前一步，稳稳站定。他面无表情，抬起眼冷冷盯着那台毫无动静的虚拟联入机器，身姿笔挺，玄冰般冷硬。

　　很久以后，那台机器才终于有了一声轻微的“滴”声，像是里面那人眷恋黑暗一般，沉默许久，座椅方才弹开。黑豹般英俊强壮的alpha苦笑着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他筋骨瘦劲有力，刀锋般的右眉被一道伤疤从中折断，眉下是一双深海般的幽蓝眼眸。此刻他垂了眉眼站着，像是不知道该做个什么表情，嘴角抽搐许久，最后蕴了一点欣喜慨叹的笑意。“好久不见。”他声音低哑，带着痴狂而隐忍的狂喜，像是渴水的人终于遇见了水光，“你技术又高明了……诺兰。”na语调几乎像是在呼唤情人，眼神也像一只幽魂般，恋眷又克制地落在诺兰的发上、眉上，他修长的脖颈上。

　　诺兰冷冷地凝视着他，眼眸像是一汪寒泉，浮着刻骨冰寒的冷雾。闻言，他只淡淡耸了一下眉弓，嘴角嘲讽地下撇，一字一顿：“我还以为你死了。”他咬牙切齿，气得指尖都在发抖：“——海顿·维克多·札罗。”每一个音节都恍如带着磨牙吮血拆骨的狠戾与暴怒，一字一字如惊雷。乌尔蒙里奇听到他刻薄而怜悯地念出那个名字，愣了一瞬，随即尾椎骨竟然炸开一道寒气，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诺兰，心里骇得颤了一下。

　　室内死一般的窒息。海顿·维克多·札罗摧心断肠般看着他，不安地舔了一下唇角，像有千言万语结在心头，却一言难发。许久以后，他抬起手捋了一下短硬的黑发，无辜道：“我没有。”

　　我靠。乌尔蒙里奇想，赶紧侧身去看诺兰。果不其然，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最后一点柔和不忍的神情也收敛了（如果还有的话），诺兰·伊万斯缓缓道：“是吗？”他冷笑一声，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淡琥珀色的眼眸结了凌厉欲出的冰凌。站在门口的科恩中校竟不敢照面。

　　海顿·札罗只是一顿，提步就要追。他情商再低看他表情也知道，诺兰·伊万斯今天出了这个门，明天就没他海顿·札罗的事情了。而他不过踏出去半步，深灰色军装的高大alpha已经一个错步挡在中间，就这一耽搁，诺兰已经出门转身下楼。乌尔蒙里奇冷冷地瞪他一眼，转身就追。

　　海顿·札罗脸色微变，长眉一耸，蓝眸中闪过恼怒又疑惑的神色。他环顾室内，忽然挑眉笑道：“哟，班扬·金吉。”

　　砰的一声，温和有礼的金吉中校摔了手边的水杯，黑着脸就走。海顿·札罗哪能让他也出门。班扬撞了一下撞不开，咬着牙关，捋起袖子指着他鼻子就骂：“海顿·札罗，你还有脸回来！”

　　海顿莫名其妙地道：“我干嘛不能回来——诶他为什么——你别走啊！金吉，金吉——”班扬·金吉恶狠狠地怒瞪他一眼，竟是摔门而去。海顿摸了摸鼻子，只觉得今天好像做错什么事，却又想不明白。海顿·札罗30多岁的人生都是坦坦荡荡直爽明白的人，能做的事就做，不能做的就不做，从来不和自己较劲，所以想不明白的事他从来不想，直接下楼追诺兰去了。

　　诺兰走得又急又快，乌尔蒙里奇加紧脚步才跟上，看到他只着一件单衣，想是外套脱在上面了，急道：“晚上冷，你别着凉——”脱了外套就给他披。

　　诺兰挣了一下，乌尔蒙里奇腿长手长，没挣掉，诺兰给他的气味扑了满怀，狂怒，一把把撕下外套大骂：“你也给我滚！”

　　乌尔蒙里奇刚抓住外套，闻言一愣，看诺兰已经一脸杀气提步就走，心里一咯噔，急道：“我没想骗你！平行调配，我不知道！当年我也就是个传话的小卒，这档案还锁着呢！我也没见过活的！”看到诺兰缓了脚步回头冷冷看他一眼，脸色稍霁，连忙追上去道：“我要是知道这茬我哪能让你来？哎哟我求求你这天寒地冻的，生气你骂我可以，打我踢我都好，别伤着自己身子。”顺势拿外套把诺兰整个儿裹住，拿他冰冷双手揣怀里捂着。他知道诺兰素有体寒的毛病，受不得冻。

　　诺兰沉默着站在他怀里，也不动。他现在心里翻江倒海凝成一团乱麻，自个都不知道自个是个什么样子，但想来是很吓人的。自己这样一个刻薄冷漠的烂人，凭什么还得有人把你当宝供着？诺兰这辈子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他宁愿相信乌尔蒙里奇是图他点什么，要不然他自己心里也不痛快。

　　他微微抬起头，借着星月微光看见大个子alpha很细心地挡着风，带着厚厚枪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他自己里面还是短袖呢。他们贴的这样近，他暖融融的气味包裹着他，他却丝毫没有不适。

　　他是离过婚的。诺兰默默地想。什么样的omega舍得甩掉这样的人呢？还是说，人只有失去了，才会珍惜？许久，他阖了下眼睛，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乌尔蒙里奇，对不起。”

　　乌尔蒙里奇微怔，抬头撞上他眼神，那双清冷骄傲的眸子，竟也含了温柔的歉意。他随即笑起来：“道什么歉。”他说，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笑容干净又清澈，美好的甚至让人都不舍得打搅。诺兰无声地叹了口气，垂下头，任由他把自己送回去，像一只冬天的小兽，冷风中缩紧了皮毛收敛了爪牙。

　　看他们走了，海顿·札罗沉默着从楼下漆黑的楼道口转出来，脸色苍白，臂弯上挂着一件蓝色的军装外套。他怔怔地盯着那两个挨在一起的背影，嫉妒又无力地，看到高大的alpha宠溺地揉揉那头白金色的柔软头发，看到他侧头低语时温柔又宠爱的神情，看到omega笔挺瘦削的身影，温柔回视。他就那么呆呆地望着，望着他们越走越远。海顿·札罗沉默着捏紧拳头，他缓缓地走了两步，忽然狠起一脚，小树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拦腰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