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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归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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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气息溢满大地,格林克镇上被花朵装饰了起来,田野中也开始有绿意复苏。晨间的小径上,一位少妇推着用粉红蕾丝装饰的婴儿手推车在麦田边散步。
麦田在这一年春天,被种上了新苗,不过其间那道恐怖的焦痕却在耕地时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清理,就像是已深烙在大地上的伤疤。
此时,从麦田东边的森林中走来了一个人。少妇惊讶于这个时间竟有人从森林中出来,有些疑惑地向那人瞧去。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礼服,拿着一支黑色手杖的少年,连衬衣与手套也是纯黑色。只有那条将一头黄金般灿烂的金发束起来的发带是鲜红色。
待少年走得近了之后,少妇脸上的表情更加惊异,然后泛起微微的红晕。因为少年生着一张美丽的脸孔,她此生还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男人。
不过少年的脸色却十分苍白,身形也非常瘦弱,就像是生病了一样。那双乌黑的眼睛深得如同夜晚,看不见一丝光亮。
走到附近的少年驻足打量着建在麦田边上的房屋。是一座红顶白墙的木屋,带着优雅的小院子,窗台上种满了鲜花,就像童话里的乐园。
“早安。”
少妇先出声打着招呼,少年回头看了她一眼,只是微微点点头,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你是镇上的人吗?”
听到问话,少年的表情有些诧异。少妇红着脸解释说,“两年前我才从别的村子嫁到这里,因为马上就有了宝宝,所以就呆在家里,没多和镇上的人接触。”
“两年前啊……”少年好听的声音里带着些怀念,“我走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建房子呢。”
“我丈夫为了婚礼买下了这片田。”少妇红扑扑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虽然田里这道痕迹看着不太舒服,不过他却很喜欢这片田,于是我们就在田边建了房子。”
“是吗……”
见少年不太愿意说话,少妇又主动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我丈夫是教会学校的教师,说不定你认识他呢。”
“也许吧,”少年说,“不过我不在教会学校上学。”
“哦对,你是两年前离开镇子了吗?”想起刚才少年的话,少妇又问道,“是去其他城镇念书了?”
“嗯,算是吧。”
说着,少年便沿着小径往镇子的方向走去。少妇急忙在他身后喊道,“有空可以来我家坐坐!”
但是,少年只背对着她摆了摆手,然后沉默地离去。那身漆黑的礼服衬得他的背影如同葬礼司仪,透着淡淡的悲伤。
待少年的身影在转角处消失,木屋的门打开了,一位英俊的棕发男子走到妻子身边,温柔地问道,“亲爱的,刚才有什么人来过吗?”
“有个好漂亮的男孩路过这里,”少妇微笑着说,“跟他说了会儿话。”
“是学校的学生?”
“不是呢,他在别的城镇上学,应该是春假回家的学生吧。”
“哦,”男人没有在意,亲了亲妻子的脸颊,“我先去学校了。”
“嗯,早去早回,狄亚斯。”
“……愿天父给予我们仁慈……阿门。”
结束了晨祷,安其罗神父安排好日常事务,便来到了自己的书房。晨光照在窗帘上,发出金灿灿的光茫。安其罗神父拉开窗帘,吸了口外面带着植物清香的空气,原本还有些昏沉的脑袋顿时清醒了不少。
正想离开窗边,目光却突然被庭院中的某件事物拉去。他紧紧地盯着那个身影,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然而眼圈却慢慢地红了。
“……缇兰……缇兰!”
叫着少年的名字,安其罗神父飞一般地奔跑出去。站在庭院里的少年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跑来的方向,然后被猛地抱进了怀里。
“缇兰……是你吗?”
安其罗神父的声音中带着颤抖的哭腔,“缇兰……你还活着?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来?”
“父亲,”少年也拥抱着神父,“我答应过你,两年后,我会成为优秀的魔法师回到这里。”
“缇兰……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安其罗神父着急地问,“亚修神父说你们在路上遇到了撒旦……教庭还派了一支驱魔师中队过来……可是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
“我去了丹提。”
安其罗神父因这句话而停止了询问,不可意思地重复道,“去了丹提?可是亚修神父……”
“被分开了,那个时候,”缇兰希斯说,“不过,答应了父亲要成为优秀的魔法师回来,所以我一个人去了丹提。”
“可是……”安其罗神父流着泪问,“为什么不给我写信,我还以为……你已经……”
“因为,没有成为优秀的魔法师之前,我没脸见父亲啊。”
“傻孩子……”即高兴与难过掺半,安其罗神父打量着缇兰希斯说,“两年不见,你都跟我一样高了,不过还是这么瘦……咦……你的眼睛……”
“用魔法改变了颜色,”缇兰希斯说,“不然会很不方便的吧。”
“嗯……是啊……”安其罗神父有些感慨地说,“亚修神父果然没看错,缇兰真的是个魔法天才。”
“父亲,我完成了诺言,可以待在你的身边了吗?”
安其罗神父紧紧地抱着他说,“当然可以……你本来就是我的孩子,当然能待在我身边。”
“谢谢父亲。”缇兰希斯又问道,“父亲,狄亚斯呢?他还好吗?”
听到这个名字,安其罗神父眼中露出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父亲,他出什么事了吗?”
“缇兰……”安其罗神父小心翼翼地说,“你走后……发生了很多事……”
缇兰希斯打断安其罗神父的话,“他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告诉我,父亲。”
“他……”安其罗神父叹了口气,“他在教会学校当教师……缇兰,他结婚了。”
“结婚了啊……”
麦田边的甜蜜小屋浮现在缇兰希斯心头。
……两年前我从别的村子嫁到这里……马上就有了宝宝……
……我丈夫为了婚礼买下了这片田……虽然田里这道痕迹看着不太舒服,不过他却很喜欢这片田,于是我们就在田边建了房子……
……我丈夫是教会学校的教师,说不定你认识他呢……
“缇兰,他也有许多苦衷……得到你失踪的消息,那段时间,他过得很不好……”安其罗神父说,“忘了他吧……天父之所以这样安排,也自会有他的意图吧……”
“他的意图,就是惩罚我吧,”缇兰希斯的脸上并没有悲伤或愤怒,只是淡淡地说,“惩罚恶魔之子永远不被人所爱。”
“不是这样的!”
“父亲,我想休息一会儿。”
“可是……那,我去帮你打扫……”
“不用了,”缇兰希斯转身离开,“用魔法打扫很快,父亲先去忙吧。”
两年没有人住的房间却并没有灰尘,一定是安其罗神父时常都有打扫的缘故。缇兰希斯没有用魔法打扫,就这样倒在了床上。
再肮脏的地方都睡过,这里简直干净得像天堂。
被子和枕头上有阳光的味道,窗户玻璃中透过明亮的光线,整间屋子都像渡了金。缇兰希斯握着手杖,就这样在床上睡了过去,这是两年来,他睡的第一个好觉。
迷糊中,有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摸他的头发。
是狄亚斯,他一点都没变,就像两年前陪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那样,帅气,却也温柔。
“你终于回来了,缇兰,”狄亚斯微笑着对他说,“我等了你好久,为什么不给我写信?我和神父都担心你啊。”
缇兰希斯握住他的手,将自己喜欢的大手抱在怀里。
“就算写了,也无法送达。”
“怎么会呢,”狄亚斯说,“交给邮差不就好了?”
“可是……地狱里……没有邮差……”
“缇兰,地狱里也有邮差啊,只是你不愿意写信而已。”
缇兰希斯有些不明白,疑惑地望着他。
“累了吗,缇兰?”
缇兰希斯点点头,半闭着眼睛抱着狄亚斯的手,那只熟悉的大手让他感觉到安全与舒适。
“我也累了呢,缇兰,”狄亚斯看着他说,“我等累了,等了你好久,但你却一点音讯也没有。”
“对不起……”
“缇兰,在等你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你是个自私的家伙,你只是想要被人爱,却根本不肯爱人。”
“不是的……我爱你啊……”
“撒谎,”狄亚斯的笑容依然温柔,然而空气却冷了下来。
“撒谎呢,缇兰。你根本就没爱过我,你只是因为害怕寂寞,所以才撒谎骗我。”
“我没有……”
“因为只有我和神父会对你温柔,所以你才死死地缠着我们。现在我已经看清你的真面目了,我不会再被你蒙骗,也不会再让神父被你蒙骗!”
“不是的……我没有骗你们……”
“缇兰,我不再爱你了,”狄亚斯的手指划过缇兰希斯的脸颊,“我喜欢的缇兰有一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没有红色眼睛的人,不是我的缇兰。”
“别走……”
伸出手去想抓住他,缇兰希斯却发现自己突然来到了那幢麦田边的小屋前。红顶白墙,院子里开满了鲜红的蔷薇。狄亚斯和抱着婴儿的少妇一起站在院子里,缇兰希斯想进去,却被蔷薇的藤蔓抓住了手脚。
“我现在爱的是她,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孩子,”狄亚斯不再看缇兰希斯一眼,只是深情地凝视着那个女人,“我再也不要想起缇兰希斯这个名字。”
“不……”
一阵狂风刮过,缇兰希斯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等他再次睁开时,天地与四周,都只剩下一片黑暗。
“这不是属于你的地方,”路西法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管是狄亚斯还是安其罗神父,他们都不需要你。”
“不是的……”
“你该去的地方,只有地狱。”
“不是的……不!”
猛然从梦中惊醒,缇兰希斯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间的床上,因为噩梦的原因而冒了一身冷汗。他缓了口气,起身来打开窗户,让清爽的风将他吹得清醒。
冷汗退去,表情也再次恢复了平静。那是梦,却又不是梦,因为狄亚斯已经结婚了。
神父说他有自己的苦衷,缇兰希斯知道这是真话,但现在,那个曾经爱过他的男人却已经放弃了那段感情,将自己的爱给予了妻子和孩子。
这是不用去证实也会知道的事,因为那个女人在说起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地幸福。
看了看怀表,自己不过只睡了一个小时。缇兰希斯出了房间想到庭院里走走,却在路过安其罗神父的书房时,听到里面有人说到“恶魔”。
是自己的归来给安其罗神父带来麻烦了吗?不过驻足聆听后,却发现并非如此。
“肯定是恶魔干的!”亚克激动的声音传来,缇兰希斯记得他,那个崇拜着安其罗神父,又有着一腔正义感的男人。
“这两年来图书馆的书被毁坏得十分严重,刚开始只是被撕破,后来渐渐发展到书本里的内容被变得乱七八糟,最近居然还有人在图书馆被袭击!”亚克气愤地说着,“虽然没有查到恶魔的气息,但从每道痕迹来看都不会出自人类之手!肯定是那个恶魔隐藏得太好了,不过我一定要抓到它!”
“亚克,”安其罗神父安抚道,“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是无法请求教庭支援的。而且这些痕迹并不像是恶魔的行事手段,不过我的魔法力量太小,也无法查清……”
“可我们不是有一位魔法师在这里吗?”亚克兴奋地说,“缇兰不就是魔法师吗?亚修神父还说过他是魔法天才呢。”
“不行,”安其罗神父为难地说,“他刚回来……长途跋涉很累了,让他先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可是都有人受伤了啊!”亚克不甘心地力争道,“缇兰一定也会理解的吧,毕竟他以前最喜欢图书馆了,这里可是他的家乡啊!”
家乡?
缇兰希斯默默地离开书房,走出了教堂。
所有人都厌恶他的地方,就是家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