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钥》文礼

15、归去之处

　　教会也有需要恶魔的力量的时候。
　　这种话从一个看起来像是正义天使的神父口中说出来，实在是讽刺。亚修神父捧着缇兰希斯的脸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说，“你只是还没有找到自己正确的人生之路而已，在这样的地方，你的才能无法施展，甚至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天父能宽恕一切罪恶，只要你的力量为教会所用，就连你这样的人，也是被允许存在的。”
　　我这样的人？缇兰希斯挥开亚修神父的手，别过眼不看他。
　　“你还小，凭感情用事也是难免，但希望你能冷静下来仔细考虑一下，”亚修神父继续说，“你和他一走了之，不过留下来的安其罗神父怎么办？狄亚斯的家人怎么办？在这种小镇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你认为不会对留下来的人产生任何影响吗？还是你觉得你们的感情能够得到人们的理解与支持？”
　　这些话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插在缇兰希斯心上。他回头看了看被禁锢在树上的狄亚斯，后者却努力地向他挤出一丝微笑。
　　“缇兰，不用听他的。如果要强迫缇兰去做一些缇兰不想做的事，安其罗神父和我会很伤心的。”
　　“缇兰希斯，”亚修神父说，“随性而为是恶魔的天性，如果你想要作为一个人类活在这个世界上的话，就要抛开一己私欲，真正地成为一个能够独立的人。”
　　独立的人吗？至今为止，自己都依靠着安其罗神父，当安其罗神父终于松开了手，自己便又抓住了狄亚斯。
　　是不是有一天，狄亚斯也会离自己而去？到了那时，自己该怎么办呢？
　　“丹提大圣堂特殊教学班的课程有五个学年，不过以你的天赋，最多两年便能成为优秀的魔法师。”亚修神父继续说道，“只是两年而已，你就当是以离开这里两年为代价，去换取一个全新的自己。”
　　全新的？
　　“去成为一个独立的人类，一个出众的魔法师，和一个有力量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的男人。”
　　多么诱人的劝导啊。缇兰希斯望着一直凝视自己的狄亚斯，悲哀之意满溢而出。
　　一直以来都是狄亚斯单方面为他付出，自己除了逃避，便只会依赖他的温柔，还曾几度将他卷入与恶魔有关的事件中。至于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缇兰希斯对此并没有理解。心里只是想着这样也无所谓，只要有人肯对自己温柔就好了。
　　缇兰希斯走到狄亚斯面前，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一吻。
　　“你愿意等我两年吗？”
　　“缇兰？！”狄亚斯有些惊慌，“不……不要离开我……”
　　“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狄亚斯挣扎着想逃离禁锢，“缇兰，别听他的！我不要缇兰为了我而勉强……”
　　“我也爱你啊。”
　　听到这句话，狄亚斯的挣扎缓了下来，只用惊喜却又悲伤的眼神看着他。
　　“我也爱你，我也想要为你做些什么。两年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等我回来，然后我们再光明正大地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缇兰……如果你要去丹提，那我也……”
　　缇兰希斯摇摇头，“答应我，等我两年，好吗？”
　　看着缇兰希斯坚定的眼神，狄亚斯在泪水中点了点头。
　　“我等你。”
　　看到缇兰希斯归来，安其罗神父连忙过来抱住他，通红的眼眶昭示着他在这一晚中为缇兰希斯而无眠，甚至哭泣的事实。
　　“对不起，父亲，”缇兰希斯说，“我会和亚修神父一起去丹提的。”
　　“不，缇兰，都是我的错，”安其罗神父的嗓子有些沙哑，声音也颤抖着，“我再也不会勉强你了，只要缇兰平安无事……”
　　“安其罗神父，”亚修神父拉着缇兰希斯的肩膀，强迫他与安其罗神父分开，“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知道分清自己该做的事情。”
　　“可是缇兰……”
　　“父亲，”缇兰希斯打断他的话，“我没有勉强，是我自己想好了才决定的。我会和亚修神父一起去学习魔法，两年后，我会作为魔法师回到这里。”
　　“是这样吗……”安其罗神父忧虑地问，“那么，这段时间，我先教你魔法基础吧。”
　　“不用了，”亚修神父立即拒绝了安其罗神父的提议，“我明天就带他回丹提，到了那里，自然会把他的学业都安排好的。”
　　“明天？！”安其罗神父吃惊地问道，“为什么这么急？亚修神父的调查……”
　　“森林里的事弄清楚了，不过是只低级恶魔而已，昨晚已经解决了。”亚修神父看了一眼缇兰希斯，“你准备一下，明天早上就出发，我不希望再发生什么变故。”
　　下完强制性命令后，亚修神父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缇兰希斯也回到房里去收拾东西，然而再次把自己的房间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后，却找不到什么可收拾的。
　　其实昨晚下定决心和狄亚斯一起走时便已经作过所谓的“收拾行李”这种事情了，然而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想来想去，能带走的也只是几件换洗衣物，和那片自己在麦田焦痕里捡到的鳞。
　　鳞上散发着些微黑暗气息，这种东西是无法带到丹提大圣堂的吧？不过，既然亚修神父说了那样的话，说不定，那里真是为自己这样的人准备的特殊场所。
　　既然如此，能见到其他混血吗？如果能见到，他们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情吗？
　　敲响的房门后，安其罗神父出现了。他手中拎着个箱子，里面装着几件新衣服。
　　“这两年你长高了，以前的衣服太小，就给你做了新的。”
　　安其罗神父拿着新衣服给缇兰希斯比了比，“应该能穿吧？不过男孩子在这个年龄还会长高，不知道你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又要做新衣服了。”
　　“父亲……”缇兰希斯拉着他的手说，“亚修神父说，丹提大圣常特殊教学班五个学年的课程，我只要用两年就行了。两年的时间很短，即使我已与父亲在一起这么多年，却也像是短短一瞬而已。”
　　“我知道……缇兰，你长大了，也成为了一个温柔的孩子。”安其罗神父从衣服里面拿出一个十字架，与戴在法袍外的十字架不同，这个十字架是纯金打造，上面还镶着华丽的宝石，与安其罗神父一向的朴素着装截然不同。
　　缇兰希斯从未见到过这个十字架，想来是被安其罗神父小心翼翼地佩戴着。安其罗神父将那个华丽的十字架取下来，给缇兰希斯戴上。
　　“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东西了。如果在帝都遇到困难，就拿这个十字架去找国家图书馆的路易馆长。”
　　“父亲……这个十字架对于你来说是件十分珍贵的宝物吧？”缇兰希斯摇摇头，“我不能拿走它。”
　　“缇兰，你才是我最珍贵的宝物。”安其罗神父眼睛里含着泪，“你一定要把它带在身边，就算不能派上用场……至少……卖掉的话……”
　　“父亲……”缇兰希斯抱住安其罗神父，“我会好好带在身边，就像父亲在身边一样。”

　　翌日，缇兰希斯与亚修神父一起乘上了去往丹提的马车。他没再和安其罗神父说更多的话，也没有临别前的依依惜别。因为那是他所信任的父亲，这个世界上唯一爱着与被爱的人。
　　在出镇的路口，他看见了狄亚斯。马车飞快地从狄亚斯身边驰骋而过，缇兰希斯看到了他凝望马车的身影。狄亚斯没有追上来，只是一直站在那里，不一会儿便在缇兰希斯的眼中变成了一个小点。
　　“那些东西只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亚修神父拉上马车的窗帘，阻断了缇兰希斯的视线。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懦弱的混血，安其罗神父是个善良得过头的人，居然妄想把恶魔的孩子教成一个天使。”
　　缇兰希斯问道，“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混血吗？”
　　“只有在格林克这种内陆的小地方会觉得稀奇，整个丹提帝国里混血的数量并不少，尤其是在一些边境地区，有很多崇拜恶魔的部落，恶魔混血主要是在他们那里产生。”
　　“那丹提大圣堂的特殊教学班又是怎么回事？”
　　“那里是培训巡回神父的地方，只接收天生拥有强大魔法的人类孩子和恶魔混血。”亚修神父看着缇兰希斯说，“不过……你的力量却很奇怪。从理论上来说，一个人身上不可能同时存在三种以上类型的元素。因为一些元素之间是相互克制的关系，就像是一个能力以火元素魔法为主的人，他可能兼有风元素与金属元素的魔法，但就无法使用水元素的魔法。就算勉强学会，当他使用水元素魔法时也是处于弱势。”
　　“是这样吗……”
　　“你却能同时拥有七种元素的魔法，并且每一种占的分量都十分均匀。”亚修神父蔚蓝的眼睛黯了下来，“这简直就像……把黑色强行拆成了七种别的颜色……哼，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天界的七大天使，就只剩地狱的七位撒旦了吧。”
　　撒旦……
　　“我也无法解释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了丹提大圣常，主教大人会亲自给你测试的。”
　　刚说完这句话，亚修神父的脸色一变，迅速抽出身边带着的短刀划开了马车的帘子。外面拉车的马儿竟凭空消失，但车辆却依然在快速前行着。亚修神父脸色一沉，对缇兰希斯说，“待在车里别出来。”然后便跃到车顶。
　　马匹与马夫都不见了，没有动力来源的车辆已经驶离大道，车轮上附着了黑魔法，在山岭间飞奔。亚修神父回到车内抱起缇兰希斯，然后立即打破窗户跃出了车辆。他抱着缇兰希斯在斜坡上滚了一段距离，才在岩石的阻拦下停了下来，而那失去马匹的车辆却早已不见踪影。
　　“看来有人想阻止我们回帝都，”亚修神父站起来，对着手中的短刀吟唱了几句祷辞，短刀立即变成了一把长剑，剑身冒着丝丝寒气，连周围的空气也被冻得颤抖起来。
　　“撒旦的名号果然不能随便提起呢，”亚修神父冷哼一声，“在这样的地方拦下我有何贵干？”
　　一个声音在森林里响起。
　　“天父委派的行走于人间的神使……吗？”那个声音带着讽刺的意味笑了笑，“真不错，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跟米迦勒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过米迦勒热情得像火，你却冷得像冰。”
　　“在下何德何能，怎敢与大天使相提并论？”亚修神父向前方划出一剑，剑气所过之处瞬间便被冻结。
　　“留下你身边的孩子，他不属于教庭。”
　　“如果他不属于教庭，那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亚修神父用长剑指着缇兰希斯的脖子，“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一位撒旦，不过，既然我没能力将他带回帝都，至少也不会让他落入恶魔之手。”
　　“得不到就毁掉吗？真是极端份子啊。”那个声音笑了笑，“不过，你还真是抬举自己了。我来告诉你吧，你即无法带走他，也无法杀死他。要死的人，是你。”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亚修神父惊愕地发现指着缇兰希斯的长剑上结满了冰，竟从中间轻易折断。他迅速跳开，短暂的吟唱之后，将长剑恢复成短刀的样子插回刀鞘中。
　　在他做出反应的时候，缇兰希斯身后的景物突然扭曲，一个黑色的传送阵在空气中出现。传送阵中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拎着缇兰希斯的衣领将他拖进了传送阵，顿时消失不见。
　　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的亚修神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传送阵在空气中消失，他沉着脸，用魔法器皿在原地采集了空气中残余的元素，然后开始徒步返回格林克镇。
　　而被拖入魔法阵的缇兰希斯，在一阵天旋地转后，来到了一座连泥土和岩石的颜色都是血红的荒芜山丘上。
　　黑发及地的男子正站在他面前，“欢迎来到炼狱山。”

作者有话说

　　这周玩HIGH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