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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恪守 ...

  •   蝎坐在彼端,好整以暇地撑着下颚,看着无法动弹的迪达拉,唇边露出轻浅的笑容。
      「与我一起待在方舟如何?」
      迪达拉猛然抬头,透过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他看到了极端危险的讯号。
      「我不是一直都与你在一起吗?」迪达拉强笑。
      「那不一样,只有你的身体确切的活在方舟里,我才能确定你不会再做出惹我生气的事;也只有『晓家的当家』确切的待在方舟中,我才能确定他不会去见一些愚蠢的人。」
      迪达拉心中一紧,眼眸微抬,没有说话,他不确定蝎知道了些什么,不过这种沉默在蝎的眼中看来却像是默认。

      「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他答应你什么?」蝎的嘴角扯着的笑容越发冷峻,此刻他终于再也没了从容优雅,红发的男人大步走来,扯起迪达拉的长发,哑声问:
      「就因为南选择了主战派?早知道你这么在意她,我当初就该在你察觉到她在克拉克之前杀了她!」
      迪达拉狠狠瞪了蝎一眼,怒道:「不只是因为南姊姊,我有我的理由!你放手!」
      「是啊是啊,你有真多理由,你要保住叛徒,你要维护弱小,你要领导晓家,没有把这些理由全了结是我的失策!」

      一瞬间闪过迪达拉脑海的是鼬毁坏的脸,与扭曲畸形的肉翅。
      顿时怒火攻心。
      「你要是敢再动晓家的人,我不会原谅你!」
      「别说什么动不动的……」蝎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我现在只后悔没有趁早解决了。」
      「赤砂蝎!」迪达拉怒吼。
      「迪达拉,你说……」蝎手中一扯,冰冷的唇瓣仅在迪达拉的耳边咫尺,「如果我捏造一些晓家企图复兴教廷的名目,再把晓家成员目前的所在位置与弱点全透露给那些同盟派的血族与公会组织,会发生什么事呢?」
      迪达拉看着蝎的目光越来越寒冷。

      「是你先背叛我的。」蝎忽地放开了迪达拉,站起身,而他面前出现的是一排又一排的跳动信息码,他想了想,露出一抹微笑:
      「别担心,这些罪名不会伤害到你。都这样了,晓家再多一条煽动同盟派首领并予之监禁的名目,其实也无关痛痒。」
      蝎的手灵活地在信息码上方挪动,像是在演奏一出完美的戏曲。
      「他们绑住你太久了,说实话,我还是偏爱以前无拘无束的你,你也一样吧?不是连做梦都会梦到从前吗。」蝎笑着,「放心,很快就会结束了。一切都会跟以前一样。」
      「……不,再也回不去了。」迪达拉说。

      蝎的手停顿在空中没有动弹,应该说是无法动弹。他先是一怔,才缓缓回过头去看着迪达拉。
      「这算是……方舟主人的小小抵抗吗?」
      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应该说,绝大多数的时间他都没什么表情,但更多的时候,迪达拉往往能在他那双澄澈的眼眸之中看到宠溺以及无奈。

      真的是,再也回不去了。不管是蝎还是他自己。
      「是制裁。」
      迪达拉话一落,原先包覆在手脚之上的电子码立即如爆破的烟土,四处轰散开来,四周径自轮转的方程式也被突如其来的强大震晃影响,停格下来。

      蝎脸色铁青,他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地平线,咬牙道:
      「迪达拉,出来。我可以把这当作一个愚蠢的玩笑。」
      「多谢你的好意,赤砂蝎。」迪达拉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压抑。「不过,你的建议一点都无法宣泄我为旦那复仇的决心。」

      面对的敌人是如此强大,迪达拉一点都不敢藏私,他电光般飞驰在光流化成的通道中,寻找斑口中藏匿于数据库下方的心脏地域,并小心地消弥了所有入侵所遗留下的痕迹。迪达拉知道自己学习圣光武器的速度很快,但他并没有自信能战胜早已经在方舟里打滚了近二十年的赤砂蝎。
      身后的轰隆声与系统尖锐的鸣响不断,透过方舟,迪达拉可以清楚感受到另一位方舟操纵者心中的滔天怒意,有被戏弄的愤恨,有查觉迪达拉用意的警戒,也有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怨怼。

      ──信任的人。
      『只要你信任我……』
      好像很久以前,有谁对着他说出这句话。
      但都是骗人的,他相信过好几次了,好几次都是被伤的鲜血淋漓,是他在自己的身上下了麻醉药要害死宁次,是他让鼬变成这副德性,也是他把自己劫持进方舟,用着再轻松不过的语气说要毁灭晓家。
      相信相信,你还要我相信谁?
      迪达拉往前飞驰的速度更快了。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现在回过头,也不会看到当年那个带着温柔宠溺笑容的旦那。
      从身后染着滔天怒意追上来的,只是一个叫做赤砂蝎的男人。

      穿过虚拟两个空间后,前方一处飘动着复杂程序的网关底端,迪达拉看到了红色的信号,那是一个形似巨大船舵的红色轮状光环,光环的正中央,就是资料中所叙述的开关。
      迪达拉心脏紧缩,加快了速度,但身子却在接近红色光环的前一秒骤然停了下来。
      身子突然重若千斤,迪达拉低头一看,他的双手双脚竟被无数锁炼一般的黑色密码紧紧缠绕,那些黑色锁炼从脚底的无尽深渊不断涌上,紧紧勒住了他的身体。

      「你的目标果然是心脏地带。」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不出一丝情感。
      迪达拉用力挣动了下,方舟的开关就近在咫尺了,但他却无法动弹分毫,迪达拉勉强扭动了颈子,只能看到蝎木偶一般冰冷的面孔同样转过头,定定盯着他,那目光寒冷得骇人。
      「是那个人告诉你的吧?因为我并没有教过你任何有关方舟心脏地带的信息。」蝎没有温度的手触摸着迪达拉的脸庞,像是在触摸一尊有保存价值的艺术品。
      「你知道让方舟停驶,就等于是杀了我吗?」蝎淡然问。
      迪达拉没有看向蝎,半天才低声说:
      「继续让方舟航行下去,才会真正杀了你。」
      「是吗?为什么我不这么认为?」蝎的话很轻很柔,却蕴藏着冰冷的温度,与一丝内敛的疯狂,他轻声:「好了,你也该睡了。」

      迪达拉猛然抬头,颤声道:「你说过……人没办法长时间待在方舟里。」
      「是啊,因为人类只要几天不吃不喝就会死去。」蝎轻轻的笑着:「但你是人吗?」

      迪达拉在接触到蝎那双眼眸之中的病态疯狂之后,心如寒冰。
      从前,他以为他们一人掌权各大血族,一人手握大陆信息,强大如斯,天下再也无人能与之为敌。
      那时候,他可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蝎囚禁在方舟之中,成为一具只能等死的傀儡?

      强烈的震撼过后,脑子反而会异常冷静下来。
      迪达拉脑中不断计算着他强制突破的可能,一边颤抖道:
      「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蝎停下手上的抚摸,蹙眉冷声问。
      「在教廷的地窖里,曾说过什么你难道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蝎细细打量了迪达拉脸上那细微的苦涩,抿了抿唇,现在他的思维充斥着与方舟紧密链接的各种信息与系统流量,合成计划前的记忆说实话有些模糊了,但看着迪达拉的表情,蝎沉默了半晌后决定给予他最后一个温暖的晚安吻。
      等迪达拉下次醒来,将已经是多年后了。

      回忆被一层一层掀开,就像抽丝剥茧的蚕蛹,蝎首先是想起了干燥阴暗的地窖,还有教皇那张伪善的笑容,他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翻弄他被零穿出的伤口,要他再次效忠教廷。
      甚至甩出了迪达拉这个诱饵。
      接着他昏迷了好几天,那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一边感受着生命渐渐走道尽头的无力,一边冷眼接受着数不出的数量的腐肉虫啃食他的伤口,筑巢,然后繁衍。
      细小的白色幼虫从半透明的虫卵中扭动着钻出,然后慢慢藉由他的血水长出深褐的甲壳,接着□□、产卵,周而复始。
      他知道他的生命将要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了,本来就羸弱的躯体,能撑过那生不如死的几天已经是个奇迹,他不可能活下去。

      最后唤醒他的是落在颈间的滚烫泪水,他用最后的力气张开眼睛,看到的是那个金发青年哭花的脸,沾在颊上的血水与污泥说明了一趟旅途的艰辛,蝎只觉得一阵心疼,但同样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欣慰。
      他很抱歉没能没能陪他走过来。
      但还好在他离开前,能看到这孩子已成长如斯。
      还好他在死去的前一刻,还能亲口道出这个人间未尽的牵绊,他知道自己将再无遗憾。

      ──在教廷的地窖里,曾说过什么,你难道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已经想起来了。
      他对迪达拉说他答应克劳斯要照顾他,也对迪达拉说,我想我实在没有办法放下你。
      也没有办法不去喜欢你。

      蝎的脸色沉了沉,心中闪过无数复杂的念头,嘴唇轻启,正要开口,忽地眼前一个剧烈晃动,等他回过神,迪达拉已经成功挣脱掉他具体化出来的铁链,跨坐在他的腰上,双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面无表情。

      蝎一愣,跟他对上的那双眼眸已经全然没了前一秒的脆弱无助,取而代之的是风霜萃炼过后的冰冷,这瞬间,有种直接而干脆的讯息刺进蝎的脑海,像是一根冰冷直刺进心窝的利针。
      他这时才恍然察觉,这个紧紧掐着他的青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男孩,而是一个可以守护晓家的男人。

      蝎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迪达拉早已分别在第五空间与第三空间架起了特殊屏障,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彻底斩断了他的退路,蝎抬头看向迪达拉,忽然很想笑,他怎么会忘了迪达拉快得令人惊叹的学习速度。

      不管是学习圣光武器的速度,还是学习着成长蜕变成一个不再天真的大人的速度。

      放在脖子上的手指越来越紧,察觉到迪达拉的意图,蝎不知怎么的竟然全然没有一点对于死亡的恐惧,他只想笑,喉结在力道极大的禁锢下传出闷闷的震动:
      「就这么想杀我?」
      上头的人一怔,力道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反而因为警戒而更加用力了,因为他想起刚刚他也对蝎用了同样的伎俩。

      圈在脖子上的手指一吋吋的收紧,到了惊人的力道。
      蝎神色淡然地看着那个置他于死地的金发青年,那人接触到他的目光,浑身一震,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放松,反而更大力了。

      这是他被吓到后会有的反应。
      蝎突然又想笑了,但禁锢在气管上的手指已经让他无法执行这个动作,他感觉自己的思维一点一滴的与方舟剥离,被斩断,他所存在过的痕迹,正在以毁灭的姿态离开这个世界。
      意识连结这种东西就像氧气,提供蝎的意识体生生不息的能量,被斩断了意识连结,就等于一个活人被摀住口鼻,渐渐的就会缺氧而死。
      透过能量波确认蝎的意识体活性已经低于正常值的一半之后,迪达拉才缓缓放开手,说:
      「你的存在,会毁灭晓家。」

      蝎又笑了。
      真巧,他也认为,晓家的存在会毁灭迪达拉。
      蝎一点都不认为迪达拉是对的,迪达拉不断的无视周遭的潜在威胁,他不断的把自己的安危放在敌人唾手可及的地方,不断地与明显就是教皇背后的势力的宇智波斑接触,不断的触动他的底线。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的底线就只有迪达拉的安危。
      他相信这点不管过了多久之后都不会改变。

      迪达拉不知道每夜每夜,一旦迪达拉离开方舟之后,狂乱的电子码会像失控的野马一样往他脑海钻来,像是要把他逼疯似的,步步逼近,强烈的耳鸣挤压着他紧绷的神经,方舟像是可怕的线巨一样折磨着他的意志,每日每夜,每分每秒。
      在没有人的虚无中,他用力到发白的十指紧紧抠着墙面,抓出一道道破碎的电子码。
      没有人聆听他的挣扎,但他没有动摇。
      他觉得他没有变过,他多年后仍然恪守他的意志。
      他觉得他没输,没输给方舟,他始终恪守着他守护这个人的坚强意志,毫不退让。

      视野出现了大量噪声,所有流经方舟的数据开始相撞、毫无章法的乱窜,缓存体崩裂了,主控制机体也被强制停止作用,这是方舟沉灭的征兆。

      方舟是一把双面刃,在成为有力武器的同时,也会把双手割得鲜血淋漓。
      舰艇在开阔航道的同时,也毁灭了昔日曾经一步步走来的踪迹。
      方舟中所有曾经被这位叱咤风云的操控者掌握的资料瞬间大量窜出意识体,蝎感觉倒许许多多的东西冲出脑海,普萨良古城的地下秘密通道图、光转式治疗的策画信息、联合政府的机要密件、数也数不清的网络信道,这回通通像是溃堤的洪水,倾泻而出。

      悄悄回流的,则是许久以前的自己在黎明前的阳台上,沉默眺望远方连绵山峦时心中的那份安宁坚毅。

      直到此时此刻,生命将要与方舟分离的前一秒,蝎才知道原来这艘该死的破船从他身上夺走了多少宝藏。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忘了所有的庸庸碌碌,其实只为这一瞬不起眼的宁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忘却了自己身为人类那最珍贵的一滴眼泪。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从头到尾,都没忘过这个人。
      不论以什么样的形式惦念着。

      最后的最后,蝎又笑了。
      他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脸庞肌肉还能不能承受这种牵动,这抹笑容是不是还能传达给一直望着他的孩子,但在心底他知道这一刻,他是真真正正的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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