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前别爱》碧绿色的兔子

9、重逢

　　婚宴场面盛大的超出沈爱的想象，她唯一庆幸的是之前庄静不曾忘了让她见了伴郎沈天放，这样至少四个伴郎清一色打扮出现的时候她不需要上去问谁是和自己配对的那一个。

　　可是，这份庆幸在沈天放的到来中消散。

　　沈天放很真诚很歉疚的对她说：“不好意思，沈小姐，有个伴娘临时有事不能到场，我一个员工被拉过来凑数了，怕她出什么状况，我还是看着的好。这样，麻烦沈小姐……”

　　“不要紧不要紧。”沈爱连连摆手，其实哪个伴郎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没什么分别。既然人家相熟希望配对，她怎会阻挠。

　　“多谢。”沈天放感激的笑了笑。

　　“唉，”庄静一巴掌拍在沈爱肩头，“还想把他配给你的，没想到他喜欢那个小丫头。”

　　“嗯？啊？你真打算……瞎琢磨！”沈爱打掉她搭在肩头的手，没好气的说。突然又叫道，“哎呀，忘了问谁是我那个伴郎了，这下可好了！”恨恨的瞪了庄静一眼。

　　庄静哈哈大笑，“你看四个谁没人挽着就上去呗，别怕别怕，四个都是帅哥！”

　　说话间伴郎伴娘都成对的进来新娘的化妆间了。

　　走在前头的沈天放笑道：“趁着时间早，我们先拍些照片。省得光做苦力，没个纪念。”挽着他的女孩朝着沈爱和庄静礼貌的笑了笑。

　　沈爱看沈天放时不时的拿眼角去扫那个女孩，人家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偏要装作四周环视的样子，心里头觉得好笑，原来真叫庄静说中了。回头看庄静，两人交换了个果然如此的眼色。头再转回来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那个人站在门边正定定的看着她，黑黝黝的眼神，无底无边。

　　沈爱不相信他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只隔了几米的距离。可是为何好似那么遥远？隔了满屋子的欢声笑语，隔了六年时光。他一身黑色的西装，长身玉立，冷峻的剑眉下幽深的目锁住了她的目光。他薄薄的唇紧紧的抿着，眉间添了两道浅浅的纹路，她想他一定常常皱眉，他是不是又像他们刚认识那会儿那样不爱笑了。记忆中那个清爽少年的影像和眼前这个深沉的男子重叠，她看不分明。她不曾见过他穿正装的模样，这样的霸气是和她一起笑过闹过的周却吗？

　　“沈爱，怎么样？你的伴郎够帅吧？”庄静用胳膊拐了拐她。

　　她宛若未觉，此刻她的世界里只有那一个身影，那一双眼睛。

　　相逢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她在心里默默的想，那些曾经设想的种种画面通通都被抛在了脑后，她以为自己会哭着闹着问他要个答案，又或许会冷酷的把他当作陌生人和他擦身而过，也可能她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一笑泯恩仇……直到现在，她才知道看到他真实的站在面前才是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渴望，重逢的意义在于重逢的本身。

　　周却收不回自己的眼光，那是她吗？她穿着淡紫色的连衣裙，仿佛一朵百合，可是她站的那样笔直，那样坚韧，像破茧而出的蝴蝶，动人心弦。她望着他的眼神，却又如此脆弱，触动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是她，是她，只有她，哭的时候可以让他手足无措；只有她，笑得时候又可以将他的天空都点亮。他努力克制住微微颤抖的身子，跨过那几米的距离毫不迟疑的将她抱住，喃喃的唤着：“小爱。”

　　她没办法推开他，只能在呆呆地被他拥入怀抱之后，贪婪的感受他的气息。她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屋里的人突然安静下来，连庄静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抱在一起的人儿。

　　姜子华推门便看到如此诡异的一幕，微微一愣，随即笑道：“都在拍照呢？”

　　周却这才松开了沈爱，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去拍照吧。”

　　沈爱的脸烧的通红，低头被周却牵着走，头脑中渐渐清明，越发的觉得不好意思，心里却升上来丝丝喜悦，转瞬间耳边却浮起周却的话：我只当你是妹妹。猛地一惊，心就掉到了谷底。抬眼偷偷的看他，如果回头他又这么说给她听，她能怎么办？想着想着，眼睛就渐渐的黯淡了下来。

　　庄静正瞅着空隙好问问她和周却怎么回事，自然没放过两人的一举一动。她和周却虽然不熟却也知道他有多冷，刚刚对着沈爱却温柔的什么似的，而沈爱呢？一看就知道这丫头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了，一双眼睛都失了神采，结论就是：这两人之间大有文章。不过作为婚宴的主角，后来庄静根本不得脱身，而四对伴郎伴娘也都忙于应付满堂宾客，根本停不下来。

　　沈爱漂亮抢眼，又不会推辞，围着她敬酒的人比别的伴娘都多上几分，而周却二话不说全部替她挡下来，一杯接一杯，急得她手足无措。好不容易坐下来，赶紧给他夹了菜，“赶紧吃点东西。”

　　周却看了看碗里的木耳，“你还记得我喜欢木耳。”嘴边的笑容越荡越大，最后眼睛里都盛满了笑意。

　　沈爱笑了笑，她又怎么会不记得。小时候她使出浑身解数就为逗得他开心，连吃个饭，她也恨不得编出儿歌来。那天在奶奶家吃到木耳，她和他说，你看木耳多漂亮，别看平时皱巴巴的，一泡水一朵朵花似的全开了。他就问：小爱喜欢木耳吗？她点头喜欢喜欢。他就说，那我以后也喜欢木耳好不好？

　　她不知道的是，周却本来不爱吃木耳，从那时起便逼着自己吃，久了便真的爱上了。可是他已经六年没有吃木耳了，与她有关的，他不敢碰，碰了便似毒瘾，让思念泛滥。

　　酒席不觉间进行到尾声，客人陆续离场，沈爱他们又得站在门口陪同新郎新娘送客。笑脸相迎，笑脸相送。她看着庄静和姜子华携手并肩地对每一位客人道谢，觉得他们如此幸福。她仿佛第一次看清婚姻的面貌，两个人守望相助的走下去也许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突然周却的手轻轻的扶住了她的肩，低声道：“累了便靠在我身上。”眼睛看了看她的高跟鞋，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沈爱摇了摇头，“不累。”心里却疑惑他为何皱眉，那眉间的两道纹路怕是会越来越深了。他的手仍然固执的扶住她，不再松开。她抬头看着他淡淡与人点头告别，总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变了，却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同了。

　　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之后，庄静立即挂在了姜子华身上，“赶紧回家睡觉。”一转脸冲着沈爱露出个贼贼的笑，转瞬间又换上一副万分抱歉的神情，“沈爱，我不能送你了……”

　　“我送她。”周却不容置疑的开口。

　　庄静飞了个眼色给沈爱：记得给我如实汇报！

　　沈爱跟着周却往停车场走，谁想到他突然停下来，她一不留神就撞了上去。

　　周却看着她摸鼻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态，心里即觉得好笑，又有点失落。以前她和他最亲，如今她却只敢像这样拿眼神控诉他；以前她天天黏着他，一声声的叫他的名字只为了听他答嗯，如今她一声都没唤过他……六年时间让思念疯狂的滋生，也让隔膜慢慢的形成。算了，就让我用十个六年去消磨，去弥补，他暗暗的下定决心。

　　“你在这里等我。”周却实在看不下去她穿着高跟鞋走路，那么细的跟子，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让他随时当心她会摔着。他心里头的沈爱还是那个迷糊的受不得委屈吃不得苦，等他疼爱的小姑娘。

　　“哦。”沈爱乖乖的答应，心里却是不愿意一个人呆在路口等的。陌生的环境，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抛弃的宠物。

　　周却的车很快的停在她面前，其实他也后悔让她一个人等着，他害怕一回头就找不到她，不由得加快手脚赶紧把车开出来。看见她好好的站在路口，他的心才放了下来。

　　“上车。”他打开车门。

　　沈爱看见，从心里头笑出来，立马跳上了车，规规矩矩的扣上了安全带。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真还是个乖孩子。

　　车里的空间狭小而压抑，坐了一会儿，沈爱就开始一边摆弄手指头，左手说：他会开车了。右手回：不稀奇啊，庄静也会了。左手又说：可是他喝了那么多酒还能开的这样平稳，庄静不喝酒都做不到呢。右手继续回：也不稀奇啊，他一向都是最聪明最能干的啊。

　　周却留意到她两只手互相戳来戳去，暗笑她又不知道在自己瞎琢磨些什么了，一定是闷坏了。

　　以前沈爱总是叽叽喳喳的，不愁没有话题。现在她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半天问道，“为什么住酒店？”一出口就觉得真是个傻问题。
　　“恩？”她抬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答道“哦，他们新房，我住不方便。”

　　周却点点头嗯了一声便又是无话了。

　　终于到了酒店，他自然的跟着她上楼进房，自然到让她都忘了自己才是住酒店的那个。

　　直到他审视房间一遍之后，她还拿着房卡呆呆的站在门廊。周却看着她的样子失笑，招了招手，“过来坐下。”她对他不设防是他乐见的，不过她也实在是太没有警觉性了，这么晚了，也敢随便放男人进房，还一副完全弄不清楚状况的模样。

　　她这才回神，偷偷的想幸亏酒店有人整理房间。

　　“房间不错。”

　　“恩，我本来订了别家，庄静非要给我转过来的。”

　　“这是子华的酒店啊，当然要你住这儿。”又一次失笑，真是糊涂，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转念又想自己竟然放了她一个人在外国六年……想到这里，心又开始隐隐的抽疼，却立即被沈爱的恍然大悟给打断。

　　“原来如此！难怪她非说替我付账以报答我给她做伴娘，亏我还推辞了半天……”说到一半，她注意到他眼里越来越浓的笑意，红了脸再也说不下去。心里暗暗骂自己，怎么在他面前还是这么傻，这么……难怪他说她是妹妹。

　　然后就又是沉默，沈爱低头坐着继续玩她的手指头，周却近乎贪婪的注视着她，她的脸变成瓜子脸了，不像从前那样圆乎乎的；她的眼睛却一点都没变，大大的，亮亮的；她的眉，她的唇……她的每一个细微末节没有一处不是他在心里描摹了多年的，如今她就在他的面前，不由得他不感慨，这么多年莫不是毫无意义的兜兜转转？

　　她渐渐感受到他的注视，越来越不自在，眼神开始四处乱飘，额头上也渐渐渗出汗来。周却也不点破，就看着她的模样暗暗好笑，觉得她和记忆中一样那么可爱有趣。

　　安静如水般流淌，黄色的灯光把一切都镀上一层晕，让人看不分明。沈爱的心渐渐平静，沉醉在这一片祥和静谧之中。而此时突如其来地手机震动声把她吓了一跳，急忙拿出手机一看是林宇，迟疑了一下，她抬眼看了看周却，他起身走开了两步。

　　她犹豫的按下接听键，那边劈头便是一句：“你赶紧回来，”林宇语气里有着前所未有的焦急，“我已经给你定了电子机票，发去你邮箱了，明天一早的飞机……”

　　“停停停！”她一头雾水，不得不出声打断他，“出什么事了？明天一早的飞机？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开完笑？！我还有功夫和你开玩笑？！”林宇的怒气突然腾腾的从心底升起，虽然他知道今天是庄静的婚期，打电话给沈爱她听不到也是正常，可是他真的是又急又怕的担心了一天，拨了多少通电话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好不容易拨通了听到她的声音他却更怕她出什么事，一天的担心焦急因为几个字全部化作愤怒，其中大半都是恨自己为何没有请假陪她回去。

　　“你怎么了？”缓了片刻，她压低声音试探的问，说话间抬头心虚的看了一眼周却，他已经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浓浓的黑夜。

　　沈爱声音里透出的小心让林宇瞬间冷静下来，他懊恼的捶了一下墙壁，长吸一口气，才细细说道：“你听我说，前些日子广州发现的那种新型病毒早已蔓延到北方了，现在国内还没正式播报，可是过两天就说不准了，现在国际上都盯着。基本上一旦证实，中国就会被定为疫区。你赶紧回来，一是安全问题；二是，怕晚了，想回来都不容易了。嗯？”

　　“我以为只是一般的病毒，过几天就不会有事的啊。”这样的消息让人无法接受，现在居然也会有瘟疫？可是机票都给定了，这么大的阵仗不会是开玩笑的。

　　“早就不止几天了，广州是去年底开始的。到今天都不能治，这都大半年了。别多说了，你赶紧收拾东西，明天就回来，知道了吗？”

　　对着林宇殷殷的嘱咐沈爱没有回答，她只是盯着窗前的身影，他的肩不再像少年时那样瘦削，他的背影结实挺拔，让人有依靠的渴望。一个背影就让她不愿离去，可是……

　　他突然间回过头，将她眸中的依恋以及矛盾通通收进眼底。沈爱慌忙避开他的目光，握着手机的手却已经湿了。

　　“你那边有人？”林宇敏感的嗅到她的心不在焉。

　　“嗯，哦。我……明天太赶了，我还是和庄静先说一声的好。机票可以改期的吧？”心里还没决定，话却已经先出了口，还越说越溜。

　　那边林宇的心已经沉到了底，嘴角轻轻挑了挑，说话的声音却变得异常平静：“也对。我是太着急了，失了方寸。你明天和庄静说一声再决定吧。”摁了电话，他无奈的摇头，就知道这次不该让她去啊。想了想拿起手机又开始拨。

　　“怎么了？”

　　周却低沉的嗓音似乎带着奇特的魔力抚平了沈爱心里那份隐隐的不安。“没什么，我朋友听说广州那个病毒似乎有蔓延的趋势，有点担心。”

　　“原来这样……”周却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姜子华也曾说过这事，此时想来怕是的确不大好了，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其实难说，我还有几天假期，再看看吧。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她发现自己真的不喜欢他皱眉的样子。

　　闻言，他望着她深深的笑了。阿爱，你是为我留下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