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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少年心 ...

  •   五少年心

      ——合下休传音问,你有我,我无你分。

      澡堂子的热水池里委实太过舒服,弋痕夕只觉得全身筋骨酸乏一道化开,暖烘烘地,须臾便入了梦,梦里瞧见了许多孩提往事,他的包子被山鬼谣抢了去,经过一番英勇争斗,终于将那只热乎乎的肉包子夺了回来。

      真是个好梦。弋痕夕清俊的眉宇舒展开来,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笑意。只可惜他尚未品尝到手中失而复得的美味,便被山鬼谣使劲晃醒,“水都凉了,回屋睡去。”

      他努力睁大惺忪的睡眼,怒视山鬼谣,只觉得与之旧账未了,又添新仇。

      多年习武生涯,弋痕夕早已惯于早起,翌日清晨,不待隔壁之人再敲窗子,他便已利落起身,用双层青布包好了茶罐,同山鬼谣一道去见老师。

      鸾天殿的起居室造得如迷宫一样蜿蜒曲折,山鬼谣与弋痕夕在此一住近十年,各处皆烂熟于心,便是摸黑行路也绝不会走岔了。最北端即是镇殿使的房间,山鬼谣上前,轻轻叩响了房门。

      随着由远而近的轻捷脚步,门应声而开,开门的是位面容端严的中年人,身材魁梧,着青袍劲装,正是他们的授业恩师,鸾天殿的镇殿使——左师。

      二人立在门口,恭敬地向老师行礼问安。左师和颜悦色地说道,“进来说话。”又道,“你们回来得倒早。”

      弋痕夕道,“老师,我们夜里就回来了,就是——”他望了笑吟吟的山鬼谣一眼,续道,“就是时候太晚,不敢打扰您歇息,因此今早才过来见您。”

      “不妨事,不妨事。”左师毕生艺业都只传了这两个徒儿,他膝下无出,平日向来疼爱他俩,名为师徒,实则情同父子。

      弋痕夕又将抱在怀里的茶罐呈给左师,展颜笑道,“这是我们在桃源镇上给您挑的礼物。”

      左师接过小罐瞧了瞧,慈目含笑,摸了摸弋痕夕的头,温言道,“真是好孩子。”

      三人又说了些体己的话,山鬼谣便将自己同弋痕夕此行在桃源镇的收获一一向老师秉明。左师听后,双目凝神思索一阵,道,“看来,空桐、浩生,和那些失踪的桃源镇百姓,都是被秘密押解往昧谷了。”

      山鬼谣点头,“听胄和柱纹话里的意思,昧谷正在进行什么试验,往侠岚体内注入零力,以观其与元炁的共存。”

      “老师,您从前似乎同我们说起过,玄天殿的天净沙老师多年前也曾被虏至昧谷,遭逢零力蚀体,死生一线,费尽千辛万苦才得以脱身。”

      “不错。”

      弋痕夕迟疑片刻,鼓起勇气问道,“那……元炁与零力当真能共存么?”

      左师叹道,“混沌之初,始蕴阴阳。零力为阴,元炁为阳。阴阳之力能否相合,实未可知。”

      弋痕夕听了,一时间陷入困疑沉思,“如若有谁当真身负阴阳合力,其力定然惊世骇俗。这样的人,究竟算是侠岚,还是零?”

      山鬼谣见他蹙眉不语,显然是又想到了岔路上去,便笑着撞了撞他的肩膀,“木痕,我来问你:你是侠岚,还是零。”

      “我?我自然是侠岚。”

      “为何?”

      弋痕夕摊开左手,露出掌心之中一个五叶气旋印记,道,“我有侠岚印啊。但凡侠岚,手上皆有此卦印为证。”

      “那要是我用术法,把你这印记抹去了呢?”

      弋痕夕想了想,决然道,“若是没了这印记,我也还是侠岚。”

      山鬼谣继而发问,“这又是何故?”

      “印记可夺,志不可夺。我有元炁加身,法术护体,心怀同袍之义,庇护世人天下,不是侠岚,又是什么?”

      山鬼谣笑道,“便是如你所言,侠岚印尚不能定夺一个人的身份,些许零力,又算得了什么?”

      弋痕夕心中登时豁然清明,投向山鬼谣的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感激。

      山鬼谣恍若未见,自顾自地往下说道,“真正定人高下的,只有他的脑袋。若是有些人长年累月这么木下去,那多半就当不了几天侠岚了。”

      “……你!”

      左师见惯他两个闹,不禁莞尔失笑。弋痕夕先觉得不好意思,不再搭理山鬼谣,回转过身对左师道,“老师,昧谷敢做如此大胆的尝试,非但是妄想占尽阴阳造化,更是想夺我们侠岚之魂。事不宜迟,眼下是不是当立即派遣人手,突袭昧谷,把大伙儿都救出来?”

      “兹事体大,不能妄为,我须与破阵统领、天净沙老师详加商议才行。更何况,”左师今日心情甚佳,故意逗自己这位耿直热血的小徒弟,话语中难得带了一丝风趣,“昧谷是大凶之地,强敌环伺,你这小小的两仪侠岚,可有点不够看哪。”

      弋痕夕一张俊脸霎时涨得通红,嗫嚅道,“徒儿自知天分有限,每日勤练苦修,不敢懈怠,可……可惜学艺不精,尚不能为鸾天殿和老师增光。”

      左师见小徒弟认了真,微笑着摇了摇头,出言安抚道,“老师不是这个意思,你平日里起早摸黑,练功不辍,老师都看在眼里,是以让你养精蓄锐,准备下个月的选拔比试。”

      弋痕夕还有些懵懂,“选什么?”

      山鬼谣在一旁听得明白,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自然是两仪升太极的选拔,还能是什么。”

      弋痕夕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老师,是真的?”

      左师颔首笑道,“我前日将你名字上报钧天殿,统领已亲自过目认可了。下月十五首轮比试,扶桑神树将为你抽选出对手。”

      弋痕夕登时紧张得手心里直冒汗,脚底下跟扎了刺似的,立都立不稳了。他本能地朝山鬼谣投去求助一瞥,又转向左师道,“可是,我升至两仪侠岚才两年多,只怕还欠火候。老师,我……”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侠岚的领悟永无止境,你不到十四岁便通过了四象升两仪的侠岚选拔,已属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怎么长大反而妄自菲薄起来?”

      弋痕夕羞愧不已地埋下头。左师一向疼惜这个性子老实的徒儿,见他这般焦虑,便如同弋痕夕儿时那般,在他手背上轻拍了拍,一边柔声安慰道,“天分一说本属玄虚,你不用发急,侠岚术的参悟绝非旦夕之功,只管定下心来,还如平常一般练功。心气稳了,上场比试的时候自然就顺顺当当地。”

      “徒儿一定用心,不会让老师失望。”

      “嗯。你练功参悟时,遇上任何难解之处,都可以来找我。或者,你们哥俩一道参详,相互映证心得,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山鬼谣见左师目光转向自己,便冲老师粲然一笑,顺手勾了弋痕夕的肩膀,在他耳旁道,“我前年就是太极侠岚了,你若再不跑快一点,下次九殿议事,咱们就没办法站一块儿了。”

      左师又叮嘱两句,二人便辞别了老师,赶往练武场上早课。弋痕夕一路上忧心忡忡,独自走在前头,脑海中尽在想选拔之事,全然没了晨起时的容光焕发。

      山鬼谣看不过眼,道,“不就是几场比试么,至于愁成这样?”

      弋痕夕别过头去,烦闷地说道,“你功力强出我许多,什么比试都稳操胜券,自然笃定。”

      “你同我比虽不济事,不过跟其他殿那些草包比起来,还是绰绰有余。好了,别皱着个眉头,我昨晚不是答应给你陪练么,今天就和你说说这取胜之道。”

      “都这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快说。”

      山鬼谣也不藏私,便和他讲了些比试时的临场应变与把握时机的窍门,赛场上形势瞬息立变,同级侠岚间的胜负更是一线之隔,决不能有半分迟疑。弋痕夕悟性原本不差,经山鬼谣一说便即通透。他当场拉了山鬼谣试验,虽然仍旧屡战屡败,但心中已有明光。

      弋痕夕输到第二十场,练武场上已是空荡荡地,只余他们两个。山鬼谣叹道,“想不到这陪练比自己练还辛苦,我都快不认得自己招式的名字了。”

      弋痕夕知道他嘴上不乐意,其实对自己向来心软得很,当即从地上跃起,喘着气道,“我们再来打过。”

      “元炁够么。”

      “三四成吧。”

      山鬼谣嗤笑道,“我看你是饿晕了头,三四成元炁,我一招鬼尘珠下来,你只剩躲的份儿了。”他右手往上抬举,口中缓念,“天乾炁鼎。”自虚无中召唤出一只铜绿色的巨鼎,漂浮在半空。

      二人朝夕相处,彼此招式俱熟稔于心,弋痕夕知道山鬼谣这一招可不间断地汲取对方元炁,着实厉害,眼见专门克木的雷震之鼎已出,他正欲用一招“月逐”闪身躲开,却只觉一大股木属性的元炁自头顶灌入,散至体内各处,四肢百骸说不出地舒服,身上顿时又有了力气。

      “给你补补。”

      “原来你这招侠岚术还能如此逆转来用,”弋痕夕真心实意地赞叹道,“了不起。”

      “这也是我方才告诉你的,个人领悟的侠岚术有限,但每一招都能有无数种变招,端看你临敌之际如何随机应变。”

      弋痕夕点点头,精神振奋道,“打完这一场,咱们就吃饭去!”

      二人相对而立,正欲各自出招,忽听得远处有人呼唤,“山鬼谣——山鬼谣——!”回头一看,竟是钧天殿的素和,破阵统领身边的亲信侠岚,匆匆忙忙地向他们奔来。

      弋痕夕主动招呼对方,关切地问道,“素和大哥,怎么了?”

      素和来到他二人跟前,拍了拍弋痕夕的肩,顾不得同他寒暄,只神情慌乱地说道,“山鬼谣,统领让你眼下立即去钧天殿一趟,有要事相商。”

      山鬼谣问道,“出什么事了。”

      “阳天殿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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