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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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对于纯阳来说，是最难捱的一年，许多坏事纷沓而来。
藏剑第四次名剑大会，从东瀛归来的谢云流首次出手，一人孤战天下，夺得宝剑残雪，令中原各派束手无策。自此之后，谢云流之名威震江湖，人称“剑魔”。
同年，静虚弟子揭露一刀流的险恶用心，谢云流大怒，与之一刀两断，带领继承自己意志的追随者成立刀宗。消息传出后，仍留在纯阳的静虚弟子各个心思浮动，以张钧和萧孟为首的一派，大有投奔之意。
掌教李忘生出面安抚，事态暂时缓和。
几月后，又一大事发生。
被内定为下一任掌教，保举浩气盟、第三代弟子中的首席大弟子雨承卓，与恶人谷“雪魔”王遗风之徒、“黑鸦”陶寒亭义女楚霞影之间的私情曝光！
一石激起千层浪！江湖沸腾！群雄侧目！
在这混乱之际，正在与莫雨游山玩水的陈嘉还尚不知情。两人经夜雨河入洞庭湖，一路边玩边走，一发不可收拾。五年间，除却莫雨被王遗风召回恶人谷，陈嘉回纯阳探望于睿的一段时日，其余时间都在一起，大有玩遍大唐全境的势头。
被誉为“天下第一溪”的大宁河，河岸沿线瀑绝、秀水、峡幽、峰奇、石怪、巧洞的自然之美，堪称百里画廊。
莫雨站在船头操着乌篷小舟，与五年前相比，他长高了不少。一头光滑黑亮的长发垂腰，黑色的紧身衣包裹住了欣长的身体，外罩一件红色外裳，头顶斗笠，颇有几分悠闲之态。
船篷里的陈嘉正在剥着莲子，穿着淡蓝色的绣团花衣裙，搭一条长而薄的帔帛，帔帛上有银色水纹印花，在光线照耀下如水流滚动。
“别剥了，小心伤了手。”莫雨说。
“没事，反正也是闲着。”陈嘉看了眼白瓷碗里被去莲心的莲子，估摸着能熬碗小雨爱吃的莲子羹了。
射、入船篷的光线被挡住，莫雨一手搭着篷沿，一手把陈嘉拉出来。
“出来我教你操舟。”
陈嘉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包裹着自己的手干净有力，比以前的大了许多，不变的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河水清澈如碧汪汪的翡翠，河面水汽氤氲，白烟冉冉，流水叮咚。
莫雨让她背靠着自己，大手握小手示范。
“不需用太多的力，顺着水流就好。”莫雨说，“你来试试。”
陈嘉抓着木浆就是一划拉。
“慢点慢点！”
“力小点……”
“左边小心！”
……
小舟一波三折，晃晃荡荡地往前驶去，陈嘉拎着被溅湿的裙摆笑着朝后倒去，被身后的莫雨抱了个满怀。
山好，水好，阳光好，姿势好，正适合接吻。
莫雨这样想，也这么做了。
三日后，两人顺河而下，经过巫山县进入奉节县地界。
奉节县西控巴渝收万壑，东连荆楚压群山，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有着“西南四道之咽喉，吴楚万里之襟带”之称。
刚进城门，就有种不同的感觉。
“是我多心吗？怎的周遭有好多江湖人……”
莫雨警惕地扫视一周，眼光忽而一凝，说：“有隐元会的标记。”
陈嘉同样看去，只见一个大大的“隐”字在一间酒肆前迎风招展，揽客的小二黑鲉瘦削，但双目炯炯精光频闪，一看就知道是个武功不俗的练家子。
要说整个大唐最有名的组织，非隐元会莫属。这个神秘组织没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成立，也没人知道它的内部情况，就连很多隐元会成员也不清楚自己的组织是什么样的。但是与此相对，隐元会几乎知道所有的事情，只要付出对等的代价，你也可以知道任何想知道的事。而每次隐元会大张旗鼓地出现，就意味着近期必有大事发生。
两人朝酒肆走去，被小二迎上二楼靠窗的一张空桌上。
小二：“两位客官吃点啥？我们这里好酒好菜都有！”
陈嘉道：“先来壶竹叶青，上些干果，再来几盘你这里的拿手好菜。”
“好嘞！”
小二走后，陈嘉推窗远望，楼下熙熙攘攘的集市里随处可见佩刀戴剑的江湖人，甚至有几人观其打扮，是大门大派的出身。
“皆汇集于此，这奉节县有何大事？”
“不一定是奉节县，”莫雨双手环胸，侧靠在窗棂上。“他们步履匆匆面带急切，应是正巧路过这。”
说话间，小二举着托盘吆喝着上楼。
“客官您要的酒来喽！”
一壶竹叶青并一大盘干果拼盘被放上桌，陈嘉叫住小二问道：“这位小哥，我们初到宝地，对此不甚熟悉，见多有江湖人来往，可是这附近有事发生？”
“嘿！这你就问对人了！”小二一甩毛巾子，说：“纯阳观弟子雨承卓与恶人谷魔女楚霞影之间有私情泄露，全江湖人都在追捕他们。近日，有消息透露他们逃往了瞿塘峡，客官看到的是打这儿过的，追去瞿塘峡的各路英雄好汉。”
“你说什么？！”陈嘉漂亮的柳叶眉上挑，一双美眸射、出寒光，又锐又利，如剑光般刺人。
“阿福！”莫雨按住她的肩，及不可查地摇头。
小二细眯着眼在两人身上打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客官可是认得雨承卓或是楚霞影？”小二反问。
莫雨眼神不善，“你的话太多了。”
小二哈哈一笑，并不惧怕他，继续说：“瞿塘峡是我隐元会的下辖之地，孤山集和江流集是其中的两处对外据点，两位若是想去，可到西面的码头乘船，那里有直达孤山集的船只。孤山集的掌柜黄字零玖，想必是不会让客官失望的。”
等小二离开，陈嘉再也绷不住脸色，焦急之情难掩。
“隐元会消息灵通，此事怕是真的，那么……”纯阳就要遭天下人的指责！
莫雨拿起酒壶，仰头大喝，以手肘撑在窗棱上，一只手指勾着酒壶壶柄，酒壶在空中晃晃荡荡，一不小心就会被摔碎。
“何时动身去瞿塘峡？”
“自然是越快越好。”陈嘉蹙眉思索，“要先众人找到雨师兄带回纯阳才行，若被抢先，恐又是一番波折。”
“好。”莫雨沉声，“你去吧，我在这等你回来。”
陈嘉兀自想着，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小雨你不和我同去？”
“呵，你忘了，我也是恶人啊。”
冰凉的酒液入喉，体内升腾起热熏熏的醉意，莫雨脸色越红，眼神越是冷静。
“阿福你可要想好了，若我同你一道去，被发现身份后，那些个正义之士就得来抓我们了。”他语带嘲讽，“毕竟我可是十大恶人之一，身边却跟着个名门正派出身的弟子，你说他们会怎么想怎么说？”
陈嘉没有想到她一直想忽略的问题，就这么被直接地扒了出来。
她自我安慰道：“小雨你不要瞎说，之前也没人发现我们呀。”
“我手下那几个仆从还算有些用处，把我们的行踪掩盖住了。不灭烟又把我们在隐元会的消息价格抬得极高，至今未有人出价购买。”这才是他们能在外逍遥多年的根本原因，但莫雨想起谷主的警告，心情波动。手一松，酒壶“啪”地摔到楼下，一地的支离破碎。
“纯阳已站在风口浪尖，还要独自面对浩气盟的发难。阿福，你真的决定要和我一同去吗？”你真的决定，无论何时何地都站在我身边吗？莫雨无声地问。
陈嘉没有回答。
寂静蔓延。
酒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用荤油炒的菜结成黏糊糊的块状，瞧了就倒胃口。
陈嘉站在门口，头抵着门。门板似开非开，豁了一条缝隙。
“小雨……”
“我在听。”
莫雨把窗开得更大，明晃晃的光线直、射室内，洒进一片光芒万丈。可这份光芒，终究进不了他的心。
此生，此身，
他，注定黑暗。
陈嘉压抑的声音传来，“小雨，我们并不是见不得光，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能……”真的不能，决不能在这个时候暴出。到时纯阳雪上加霜，积年的声望破损，严重些根基也会不稳。她不能累得纯阳遭天下人责难。
莫雨双目紧闭，心中满是尘埃落定的空虚无力。他早就预料到了，不是吗。阿福有苦衷，比不得他独自一人的自由。他也不想、不愿逼迫她，让她难过伤心的事，他不会做。所以，这个时候，他只能回答：“去吧，路上小心。”
码头的木槌声，一声急过一声，莫雨好似如梦初醒，他茫然环顾。
“阿福？”
没人回答他。
“……走了啊。”
他关上窗，独自坐在黑暗里，一句模糊的话语从心口涌出。
“等你回来，阿福……一定要记得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