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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兄弟决裂烨帝自尽 ...

  •   君妄被左缙劈晕后,令属下带回骠骑将军府软禁。

      当君妄悠悠转醒,视野内一片模糊。瞳仁聚焦,入眼的并不是自家的床帐,微微转头,脖颈处便一阵疼痛。他眉头拧起,看窗外天光微亮,已到出征之时。双目突然瞪大,想坐起身却又猛地栽回床榻,这才觉察身体无力筋肉酸软,勉强抬臂,不住颤抖,想要攥拳指节却只能堪堪合拢。

      君妄稳住心神妄图调动内力,气海之内一片虚无令周身气血一点一点凉透。

      试探、表白、亲吻、虎符,千丝万缕线索终于合为一线,心中一片雪亮。左缙欲反,左缙已反!原来昨夜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痴心妄想,他略施小计便可轻松哄骗住自己。当真是愚蠢,可笑!

      恨意漫天盖地涌来,君妄牙关紧咬,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翻身狠狠摔下床。胸腹剧痛,眼前金星四溅,几乎要再次昏厥,他强按下疼痛,伸直手臂,指尖抠住砖缝带着身体艰难挪动。爬行不过尺余距离便要停下喘息片刻,方能继续前行,眼前逐渐模糊,目眦迸裂,眼角一线泪混着血水流下。

      离门板不过一掌之距,再也无法动弹,喉中溢出痛极呜咽,君妄霍然仰头嘶吼,面容扭曲,声音已不似人,粗厉森然直冲云霄:“左缙!!!”

      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一口鲜血骤然喷出,淋漓泼撒上门板,君妄眼前一黑,险些再次昏厥。

      君妄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与凌厉。

      他要强行运功冲破左缙的封印,就算经脉破裂、功力尽废也再所不惜!

      他强行运转内力,想要将堵塞的经脉冲破!他的经脉就像水管一样,原本纤细如鱼线,随着涌入内力的持续暴涨,原本经脉能承受的极限早已超越,他一点一点地冲破封印,周身像被车轮来回碾压,经脉存存破裂,他也渐渐恢复自由,虽然一举一动都有着万蚁嗜心的痛苦!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感到一阵头昏眼花。他用手背抹去唇边血迹,然后站得笔直!

      他出门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晕了门口左缙留下的看护,绕开骠骑将军府的府兵便往外走。

      清晨的街道上还残留着兵马践踏的痕迹,城内还有骠骑军与京城守军作战,有烈火,有箭雨,尸骨遍地,在堂堂大国京城居然能看到如此惨状!君妄心中的怒火更盛,以致他都忘记了彻骨的疼痛。

      他夺了一个士兵的马,冲向宫城!

      ……
      养心殿内,烨帝默默坐在案前。在最初有禁军来报,说烈王左缙领兵造反时,他就一直维持同一个姿势。台上只燃了一支蜡烛,外面的刀光剑影似乎对他丝毫没有影响。烛光明明灭灭,映着烨帝的脸色晦暗难辨。

      他一直等到那支蜡烛燃到尽头,动乱声便已经逼近殿门口了。天也已经朦朦亮。

      叛军既然能够攻到这里,说明禁军基本是全线溃败了。烨帝可以想象,他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局面——要么身死,要么在他那个五弟的强迫下立下一纸禅让诏书。他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呢?

      他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玉清墨死的那一刻,他的心也早就随他去了。

      既然如此,何必苟延残喘呢?难道要等到左缙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才甘心认输吗?难道他要向五弟俯首称臣吗?他做不到。

      他还是有着身为帝王的骄傲。

      蜡烛血泪已流干,烛火忽闪忽闪,熄灭了。黑暗中传出一声幽长的叹息。

      烨帝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圆盅,这是左缙那日作为证物、从沈银身上搜出来献给烨帝的。他将圆盅的锁打开,带着血腥气的泥土里,两只比小指稍细的肉虫在蠕动着身体,一条血红,一条雪白。

      他刚要有所动作,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烨帝身前,第一次不顾礼节,强行制住了烨帝的手腕。

      烨帝抬头,看到一双熟悉的眸子在黑暗中晶亮——是血枭。他沉声命令道:“放手。”

      血枭是当他被封为太子时,父皇亲自为他挑选的影卫首领,从小与烨帝一同长大,他训练时就已经被灌输了一个信念: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轩辕靖,听从轩辕靖指派,轩辕靖的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如果要死,他必须死在轩辕靖前面。

      他一直是烨帝的影子,没有多少存在感。烨帝对他最为信任,虽然更多地是把他当作手上最好使的刀——即使只是刀,这么多年,也有了情份。

      血枭此时双手制住烨帝的手腕,无法下跪行礼,但他的声音里却满是恳求:“陛下,还有御前侍卫。”

      还有御前侍卫,还有我,他们还未突破你最后一道防线。

      烨帝又叹了口气,依然道:“放手。”这次他加重了些语气。

      血枭迟疑了会儿,还是松开了手,单膝跪在烨帝面前。

      烨帝伸手,像安抚小孩一样摸了摸血枭的头,然后转身,慢慢地朝椅子走去。他背影有些佝偻,熹微的晨光中中两鬓白发越发明显,不知不觉那么多年,他已经不年轻了,不知道九泉之下若再相见,清墨是否还认得他?

      烨帝靠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那个圆盅,望着殿外的火光出神,他说:“清墨,我想你了。”

      血枭眼睛有些泛酸,他已为自己早就绝情绝泪,可是此时却仿佛感受到有一根细长的棉线从心脏抽出,不是很疼,却牵心带肺。他对着烨帝叩了个头,决绝道:“既然陛下执意如此,那么卑职,便先行一步。”

      还不等烨帝阻止,他便已利剑出鞘,动如闪电,凛然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看着血枭倒地的身影,还有地上渐渐漫开的血迹,烨帝虽为血枭的固执忠诚所动,却反而释然了。他洒然一笑,将两只蛊虫一同胡乱塞进了自己嘴里。

      他感觉到那两只虫子沿着自己的喉管在自己体内窜动,一只好像要钻进他的脑,一只好像要钻进他的心。

      他唇边溢出鲜血,意识渐渐脱离,体温一点一点流失。

      终于,解脱了。

      当烈王轩辕墨与沈君华一同赶到殿内,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影交错间明暗两色斑驳,淡淡的血气萦绕鼻尖,捏着折扇的手指顿时一紧,眼底暗色流转,低头看着血迹自倒地的黄袍身下蜿蜒流至门边,烈王笑了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反添一分复杂。抚了抚衣摆下沾染的灰尘,转身面对沈君华,似是询问又似是肯定:“皇兄似乎……殉国了。”

      沈君华闻到殿内浓郁的血气,微微蹙眉,摇着轮椅上前,将烈王挡在身后,道:“当心血蛊。”他自己却靠近了烨帝,凝神一看,发现烨帝颈侧还有微弱的脉搏,胸腹还有一口气在,他转头,看向烈王,一双洞明事世的眼眸似澄澈又似幽深。他问:“烨帝尚有一线生机,殿下的意思是……”

      “救。”烈王毫不犹豫回答道。

      新旧势力交替,新帝登基,旧主仍存会有不少隐患,轩辕墨并非不清楚这一点,可是他还是决定救。一是为年少时兄弟情谊,二是因为他曾经答应忠王,要留烨帝的命,以成全忠王与烨帝双宿双飞、浪迹天涯之愿。

      似是早就料到了烈王的回答,沈君华淡淡道:“那便立刻派人,去寻宴九辞吧。”

      ……

      殿外,君妄横枪立马,独自一人与左缙以及千万骠骑军相对峙。

      晨光从东边洒下,映得君妄像身披着金子一般。他的马儿是那样雄骏,他的身姿是那样挺拔,他就是那一骑当千的战神,他威风凛凛正气昂然,带着直冲云霄的气势。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骠骑军的士兵无人敢妄动,甚至没有一个人大声喘气。挡在眼前的这人,也曾是与他们一同浴血奋战,领他们剿灭敌人、夺得一场又一场胜利的大将,也是他们最亲近信任的将领,他们谁会对他出手?这就是为什么君妄一个人也能顺利地冲入重围,直接挡在了左缙面前。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在左缙和君妄身上。

      他们彼此深深凝视。一个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衷肠,一个似有无尽怒火与悲凉。但他们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微风将他们的战袍吹得扬起,和着旌旗翻飞的声音,像是在奏响一曲最凄美悲壮的挽歌。

      君妄弃了枪,慢慢地把昊阙从腰间拔出,刀锋反射着锐利寒芒,直直指向左缙。

      恍惚间,君妄好像想起了多年以前曾经在戈壁荒坡上与左缙并肩而坐,许下的誓言。那个时候,他想着,尧叔与父亲十年战友兄弟情,怎么说叛就叛了呢?那个时候,他说过:“我决不会对左大哥出手,永远不会。”

      可是他最终还是食言了。

      此时君妄早已是穷途之末,浑身经脉破裂的内伤让他一举一动如同接受凌迟酷刑。可是他感觉不到,因为心上的伤远远比身体上的要疼千百倍。两行泪从眼角流出,又悄然没入鬓角。君妄嘶吼一声,不管不顾挥剑策马向左缙冲来!

      左缙怎么也没料到,君妄会这么早地醒来,还强行冲破了自己的封印,拖着千疮百孔的身体来到这里。他望着君妄的眼神只有无尽的心疼与悔恨——本欲保护他,可是倒头来,他什么也没有做到,反而伤他更深。若是他二人能够不搅进这动乱的漩涡该有多好?可是天下兴亡,谁又能逃脱责任?更何况他们都执手银锋,志比凌云!

      他上前错开君妄坐下马头,举枪格挡君妄那一剑,左臂伸向君妄后腰,欲将他拦腰抱起。可是寻常长枪怎能抵挡昊阙锋芒?更何况君妄已然红了眼,杀气凌厉,本是重伤的身体竟然爆发出超强的力量,左缙枪头竟然被直接削断,纵便左缙反应灵敏收手及时,也被直接削去了左手半个手掌!

      错身而过的一个交锋,两人分别刹住。鲜血沿着左缙残余的无名指和小指渐渐滴落,落在地上在尘土中绽开一朵朵血色梅花。

      左缙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君妄是真心想要杀了自己。

      可是左缙一点也不怪他,只有心痛和自责,怪自己把他逼到这样的田地!看着君妄通红的眼睛,他只想紧紧把他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道歉、亲吻、安慰。他欠君妄的实在太多太多!只要君妄想要,他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命交出去。可是此时,他又怎么能够坐视君妄继续作贱自己的身体,耗尽生命力也要与他一战呢?

      眼见着君妄调马回身又要冲过来,左缙也迎上前,还未等左缙动作,殿内闪身出来一个矫健的人影。穆玄对左缙通报道:“烨帝吞下血母蛊自尽了——”

      此言一出,君妄的动作顿住了。

      接着,他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撑,眼前一黑,身体一软,栽进了左缙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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