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凝料峭夜长歌》千重鲤

3、情

　　自那日之后，谢长歌的那位小师妹依旧定时来给红凝换药。

　　红凝觉得有些好笑，既然认定了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为何还要违心的过来给自己换药？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为什么。

　　这日芙蓉依旧来给红凝换药，红凝将衣服脱下之后盯着芙蓉看，看的芙蓉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将注意力都放在红凝身上的伤口。她对于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莫名的有一些惧怕，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兴许是因为那日她看自己的眼神？芙蓉也不愿多想，她现在只希望这位姑娘早日好起来然后离开青云派。

　　只有她离开了大师兄才不会日日想方设法的对她好。

　　“你喜欢谢长歌？”红凝问她。

　　芙蓉听了将手上的绷带一拉，红凝身上一紧，伤口开始疼起来，红凝微微皱眉，随后一笑。

　　芙蓉却有些惶恐，“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红凝已经晓得了答案，自己将衣服穿起来。

　　芙蓉慌忙的拿着东西离开，她一直都将这份心思藏得紧，今日却被人一语道破，她如何能够不慌张？

　　出门的时候却又和大师兄碰上，芙蓉更加慌张了，低着头匆匆离去。

　　谢长歌唤了她一声，她背影一顿，没有回头，匆忙的离开的背影有些像落荒而逃。

　　谢长歌不太明白怎么回事，又没有多想，推开门，见红凝坐在床上看书，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姑娘觉得身体如何？”谢长歌将门合上，轻声问。

　　红凝将书放下，这些书都是谢长歌拿来给她解闷的，都是一些佛经，劝人为善莫要杀生之类的书，看的红凝也甚是烦躁，她宁愿看些什么武学的书籍也好过这些道法佛法。

　　“甚好。”

　　谢长歌点头，也不再多话，去一边的柜子之中取他的东西。

　　红凝自从住了他的屋子之后，便不知他住哪，她也不担心，别人自己都没说麻烦不便，那她住下就是了，再者一个门派的大师兄不至于到没地方住的地步。

　　谢长歌取了东西之后就打算离开，走到门口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转头看红凝，“姑娘无事便多看看书，有利于静心，对养伤有好处。”

　　说罢谢长歌便离开，红凝直起身子，瞥了一眼床上摊开的书，静心？静不下来的不是她的心，是世人的心。

　　她的心一直都很静，她没有野心，也没有什么抱负，师傅也不曾对她有什么要求，她只想过的轻松自在，无奈这江湖却容不下她。

　　看这些书有什么用呢？杀人并非我所愿，双手沾满鲜血也并非我所愿，我不曾主动对世人不利，世人却频频对我兵刃相向。试问有谁愿意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不过在自保罢了。

　　红凝将书丢在一边，下了床，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屋子里头，红凝用手去接，看着手中的光，一瞬间有些恍然，她已经太久没有这样安心过了。

　　在这一间小小的屋子里，红凝好像度过了她这一生最从安宁的时光，这里没有人认识她，也没有人要想方设法的杀她，只有一个俊朗的男人，日日对她嘘寒问暖，给她送饭，关心她的伤势如何，告诉自己要多看佛经，放下杀戮。犹如这透过窗子洒进来的阳光一样，照在她的心上。

　　回想她度过的二十多年，都是孤独无依的。

　　从小跟着师傅学习功法，再苦再累也都只能自己撑着，受了伤要自己忍着，遇到事情要自己解决，没有能力解决就活该死在别人刀下。师傅对她这样，她不怪师傅。

　　如今她逐渐冰冷的心上，洒下了一束日光，一点点温热她的胸膛，让她变得有些贪婪，舍不得移开步伐。

　　收回手掌，红凝嘴角牵起一个讥笑，觉得自己真是太疲乏才会堕落到想这些事情，纵日光再暖，也暖不了冰冷的刀刃。她身份特殊，在江湖之上人人得而诛之，师傅告诫还日日记在心头，她又怎能动情。

　　思想争斗了一番，红凝轻叹，回到床上躺下，她现在能盼的，只有身上的伤能快些好起来。

　　早些离开这个地方，不要再给他人添麻烦，也早点让自己抽身断了念想。

　　谢长歌这头煲好了鸡汤，今日清早天还没亮他下山去买的，她身体还太弱，毒素还未完全排出体内，还需些时日养身体。

　　只不过今日下山之时却听到一些传言，说是江湖魔女红凝被众门派多人联手，重伤逃离，不知所踪，各门派一路寻找，却始终不见红凝踪影。

　　谢长歌并未在意此事，只是思酌一会要找个时间去同芙蓉说几句，叫她莫要下山才好。

　　谢长歌将鸡汤盛好，放进食盒之中，准备给那位姑娘送去。这会门派师弟们都在跟师傅长老们学习功法，他才落得一刻闲暇。

　　这会儿功夫就已经到了自己房门口，谢长歌轻轻扣了扣门，问了一声，里头传来声音，得到允许便推开门进去。

　　红凝坐在床上看着推门进来的谢长歌，手中还提着食盒，估摸又给自己带了什么吃的。

　　果然，谢长歌进屋以后就将门带上，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慢慢打开，很快一股浓郁的鸡汤味就溢出来，弥漫在房间里头。

　　“刚煲好的鸡汤，姑娘喝一些补补身子。”谢长歌将鸡汤拿出来，端到床边。

　　红凝笑了，看着谢长歌调侃道：“你身为大师兄在门中没有别的事情做？整日为我操心这些可是喜欢我？”

　　谢长歌轻笑，“姑娘说笑，门中事情杂多，我也是要抽空照料你的，你是我救回来的，若是救回来就不管死活，那当初又何必要救？”

　　红凝心下觉得他倒挺会抹开话题，接过他手中的碗，“我不过一句玩笑罢了，若你真喜欢我，也不是不可以，只怕你那小师妹可要伤心。”

　　谢长歌嘴边的笑容一凝，很快又恢复原来的模样，“姑娘绝色无双，长歌自然欢喜，莫说是长歌，即便是天下人，都应当欢喜姑娘。”

　　红凝听到这里笑容也收回来，脸上皆是讥讽的神色，“呵，若天下人皆像你这般我倒也能过的快活肆意，只可惜这天下人都不喜欢我，喜欢我就不会非要杀我取我性命。”

　　谢长歌看着她，心下微微叹一口气，“世人眼拙，看不到姑娘的好，姑娘莫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红凝喝了一口鸡汤，“我从未跟他们一般见识过，都是他们在逼我。”

　　谢长歌看着这样的红凝，突然生出一种想法，“若有人愿意带着姑娘从此隐居山林，姑娘可愿？”

　　红凝有些吃惊他会说这样的话，可心下却是欢喜的，“我这一生只求过得自在逍遥，是我良人，心甘情愿。”

　　红凝看着这样的谢长歌，心中的贪念更甚，若是你愿带我隐居江湖不问世事，这一刻我就能跟你走。

　　谢长歌突然笑了，笑得让红凝看不懂，“姑娘绝色，自然会寻到喜欢你的良人。”

　　听完这句话，红凝看着手中的鸡汤，纵然香味四溢，她也没有胃口再喝一口，我所情愿的良人是你，你却不愿。

　　“我有些累了，想睡。”红凝不看他。

　　谢长歌还不知怎么了，她就突然变了，看她实在没有要喝的模样，还是端走了她手中的碗，“那姑娘便休息。”

　　谢长歌关上门以后，脸色沉了下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最终还是叹着气离开。

　　她是鸟儿，有广阔的天空，而他不同，他身为青云派大弟子，从小就受师傅教导，他有他必须承受的担当和责任，如何做得到带她走。又有何能力护她一世相安？

　　终究不过是痴人说梦。

　　红凝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在他说出那样的话之后，自己非要表明态度，分明是她大可不必回答的问题。

　　可是她的心里总有一处在痒，总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可现在回过头来，觉得自己愚蠢极了，分明早就注定没有结果的事情，她还在痴心妄想，甚至在那一刻将师傅的告诫和世人对她的追杀忘的一干二净。憧憬着同他一起隐居山林，淡看江湖。

　　红凝嘴角扯出一个讥笑，她到底在想什么，不过是受了点伤，偶然得到别人的关心和照顾罢了，却没出息的觉得这样真好，想就这样无忧的过一世。

　　人果然是贪心的，一旦拥有了从前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就开始舍不得放手，就开始不争气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