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成了仙》晴刀

8、第二章 风月迷案（三）

　　一座青山宛若一叶扁舟缓缓移动在浩淼河水中，远处河流如青铜镜面波澜不惊，流动之处，波光粼粼上青翠欲滴静谧无声，仿若这世间最安静平和的一隅。

　　远处，天际白云重重中，忽有一道光芒闪过，一只白皙若雪的灵鸟一掠之后，一柄上古神剑载着两人悠然而来。

　　清风掠过，有衣袂翻飞，一个青蓝衣衫的年轻男子立于古剑之上，剑眉朗目神清俊逸，此时正全神贯注地御剑而飞，肃然的眉眼之间有英气流转，看似惯常的一丝不苟中也有隐隐的悠闲神色出现。

　　坐在古剑末端的另外一银发老翁却甚是清闲，一面翘着二郎腿哼着含糊不清的小曲儿，一面将一把铁骨扇晃得有若凡间的风流书生，堪堪地将这一方世外绝尘的虚空衬出了几分红尘风味来。

　　似是已然瞧见了无垠河面上的一点青翠，御剑男子肃然的眉目微微一松，尊敬开口，声音清冽如水却又稳重若山：“前方便到青山流了，虽然遇上了火罗刹，但显然是意外偶遇，一路还算平顺，晚辈还有公务在身，若师伯应允，那晚辈便在此告辞了。”

　　一听他要走，那老翁登时苦了脸，跳将起来，踮着脚尖便跑到了那年轻男子身后，哭丧道：“贤侄啊，那黑玄土罗刹是何等凶残的妖魔，我偷了他的卷云扇，他怎会轻饶了老头儿我？你答应护我回家却又半途而废，可是有损信誉折耗修为大逆不道啊。”

　　那年轻男子哭笑不得，甚是无奈：“卷云扇本是我仙家之物，土罗刹重渡得之本无用，他那人虽心狠手辣却并不会睚眦必报，既然知道为师伯所取却并未追堵，可见对此事不甚在意。更何况师伯修为高深，何必自谦……”

　　不经意间，他低眸将目光扫向水面，唇角笑意仍在，话语却是蓦地一停。

　　青山流仍在远处，于常人眼中不过一点浮萍，但他虽不能洞察千里之外却也修炼了一副好眼力。

　　青翠之间，白沙浮动人影绰约，是有人在青山流的最高峰亭然而立。

　　剑眉轻蹙，眸底波光涌动，先是不可思议的万般惊讶经百念回转后又复归于难以置信，他心头一动，清朗的声音轻颤着问道：“师伯，青山流可是有客来？”

　　老翁却似乎认为自己已经达成了目的，早就不再理他，悄无声息中又坐回了原来的地方，哼曲儿之前却还是答了他一句，没有丝毫迟疑：“没有没有，有宁虚那个老顽固在，哪有人愿意来找我玩儿。”

　　年轻男子还待再问，但转眼之间却已不见那婆娑白纱，仿若方才所见只是捉不住的幻念一场，不由得又是一怔，有往事忽地从眼前晃过，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本坚毅有神的眸子却透着让人捉摸不定的深沉，终究不再说话，却也不再提起就此离去的事。

　　脚下白云浮动，转瞬间便落在了剑影之后，青山流依稀便在眼前。

　　山瓷沿着陡峭山路从青十峰峰顶缓缓走下，心里莫名地突然有些烦躁。

　　听不见平常山林中少不了的鸟兽喧嚣，深山宁静非常，衬得连小青在山石上蹦蹦哒哒的声音都有些刺耳。

　　这呆呆的木鸟，定然是将这里的山石误认为石木殿的鬼石了。

　　她轻叹一声，突然脚下一定，顺着山道坐了下来。

　　小蓝顺势停下，定定地瞧着不远处一刻都停不下兴奋的小青，与主人一般地安静。

　　山似小船般划过水，有清新气息缓缓拂过，她听着水声潺潺，突然想起了久远往事，那一年，他们泛舟在这袈河之上与青山比赛，何其热闹，又何其天真。

　　已是第三日了，她虽喜欢这里，却在不知不觉中厌倦了等待，一百多年的暗无天日已让她失去了太多女子心肠，比如温柔得体，比如一心向善。

　　现在的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再次一睹这荒诞的天地，却又不知如何开始才算潇洒回归，顾虑越来越多，心情也愈来愈差。

　　有人走来，脚步沉稳，气息却有些紊乱。

　　虽然看不见，但许是他的脚步太过匆忙，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果然，百羽晨有些迟疑。

　　“远扶回来了。”他顿了一顿，虽有千般不愿，却还是如实道，“是被百羽暮送回来的。”

　　她怔了一怔，好像听到了剑锋划过天际的声音，白纱之下的神情有些木讷，许久无声。

　　虽是白昼，但青山流却静若子夜，安宁悄无声息地便入人肺腑，仿若能安抚平息最暴躁不安的情绪。

　　有风吹起他的衣袂青丝，身着青蓝衣衫的男子立于青十峰峰顶之上，目光悠远，一如他此时的心绪。

　　粗粗算来，竟有百余年未来这里，青山依旧绿水仍留，往事依稀在，却又恍若隔世。

　　雪白的灵鸟无垠振翅飞来，轻巧地落在了他的肩头，声音恭敬而清脆：“启禀掌门，青山流确有客，来历不明。”

　　眉目微微蹙起，男子有些惊讶，没有想到青山流中竟有无垠无法辨别门派的来客。

　　沉吟片刻，他正准备转身离开，却似乎听到了远处有什么动静，脚下又是一滞。

　　无垠一冲飞天，转瞬间便去了又回：“启禀掌门，周先生携五十弟子正赶来，似是应远扶上仙之邀。”

　　男子一愣，甚是惊愕。

　　青山流沉寂多年未有客访，可此时却宾客盈门，而且似乎是远扶师伯有意为之，包括自己与他在路上的偶然相遇。

　　远扶向来行事怪异，若是有意捉弄于他也极有可能，但奇怪的是他为何要将周络与五十仙山弟子也召唤至此。

　　白云深处似已现憧憧人影，他沉思片刻仍不得其解，却知道今日已是脱身不得。

　　青三峰的第六洞中，被白纱罩住容颜的女子静静地坐在洞中的石床上，纵然看似淡然，却一直捻着手指上那根旁人看不见的絮银线。她身边候着一个长身而立的月白长衫男子，容貌清俊却神色寡淡，此时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洞中的另外两人。

　　挨着洞口处，须发老翁摇着卷云扇，一手叉腰理直气壮：“明明就是他坚持要护送老头儿我回来，你要我怎么办，难道让老头儿我半路劫财将堂堂南仓山掌门给咔嚓了不成？！”

　　没料到自己只是问了一句便惹得他的情绪如此激动，百羽晨暗自吸了一口气好生劝道：“晨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既然他已经提出要立刻离开，远扶你随着他便是，为何还要留他小住几日……”

　　远扶更是有理：“老头儿我只是客气两句，哪里能想到他会当真？要怪只能怪你那大哥没见过世面，连客套话都能认真起来……”

　　话说一半，见面前年轻人的脸色蓦地一沉，远扶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尴尬，忙提了扇子掩住嘴，嘿嘿一笑，弯了一双白眉：“晨儿你脾性向来最好，不要生气，等周络那丫头带着那五十弟子过来闹腾，他便没什么功夫来搅和咱们的好事了。”

　　他话音刚落，洞内的气氛便在霎时又凝重了一重，连山瓷的手也不由得蓦地一顿。

　　周络是周桐的妹妹，也是如今百羽暮的未婚妻子。

　　百羽晨惊然：“周络？”

　　“是啊。”似是并不理会他们的惊诧，远扶得意道，“待这小丫头复明之日，他们身上的仙灵之气可盖过漫山阴邪，如此一来连宁虚都察觉不到邪仙重生，遑论其他人。”

　　山瓷一怔，只觉疑惑不解，为何她复明之时，青山流会生起漫山阴邪？

　　她眼中的浊气竟然能让邪仙重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