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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贺熙朝 ...

  •   长风铁骑雪满刀,子安点墨振九霄。
      河清海晏云帆济,一世长安贺熙朝。
      话说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捱过了那民不聊生乱世三百年,这天下终于等来了东陵王贺康。
      这贺康当真是紫薇星下凡。八岁能御射,九岁诵诗书;十一百步穿杨,十二便横刀立马,铁骑长空。也不愧是天生帝星,贺康廿年腥风血雨征战沙场,终在而立之年履至尊而致六合,建国大尧,定都长安,其名威震四海。遗憾的是,由于常年的征战,尧太祖的身体终究是伤了底子,执政区区十年便崩了。
      一国之祖崩了,这国家自然会乱。所幸其子贺封也是个狠角儿。尧太宗贺封带着发小顾苍术四处征战,可算是护住了这大尧的万里河山。也是因为这顾苍术功不可没,待论功行赏之时,顾苍术便被封为定国公。
      若是故事到了这里便打住,那当真是皆大欢喜。可叹天家哪有什么真情义气?有那么点情谊在大权之下也得被磨没了。
      顾家,当真是铁血丹心,一腔赤诚。可惜这骨子热血都喂了狗。之后顾家这几十年,兵权官位一削再削,剩下的那几个官位均是虚职。等到了当今天子贺海清出生的时候,整个顾家就剩个“定国公”那光鲜的壳子了。
      说到当今天子贺海清,那就真得说道说道。这当今天子登上帝祚的过程不可谓不是一个传说。
      据传,他生母娴妃娘娘乃户部尚书的嫡长女,当年可是京城的第一美人,高贵典雅落落大方,深得他父皇尧文皇的宠爱。可惜啊,这户部尚书可不是什么善茬,不说别的,就他搂钱的本事,那真真是天下第一。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甭提那不清不白的户部尚书了。连着五年,大尧国年收成的一半都进了这位户部尚书的口袋,直到那黄河决堤东窗事发,户部尚书全家落得个满门抄斩。据说当年抄家的时候拿真金白银一车车地往外拉,愣是累死了整整二十匹壮马!为此娴妃深明大义,自请下狱。尧文皇怜爱娴妃,终是饶了她一命,仅仅是削了她的妃位了事。
      贺海清自小聪明伶俐,大有当年太祖遗风,长相又肖母,生得那是眉眼如画,自然是深得尧文皇的宠爱。可毕竟母族铸成了大错,这贺海清就算是再怎么得圣上的宠爱,也是无缘大统了。宠爱这种东西又不能当饭吃,是吧?故当年给贺海清选伴读的时候选的那些小孩儿都有着不尴不尬的身份,比如定国公世子顾靖河,再比如丞相庶子沈谨晏。
      可奇就奇在这儿了。这身份不尴不尬的皇子,居然登了大统!而这些身份不尴不尬的小鬼们,一个个居然都是天纵奇才!不说那顾靖河带兵作战以一敌十上不落下风,就是那“鬼才”沈谨晏仅仅弱冠便当上了丞相,而且满朝上下没有半点怨言,直接惊掉了天下人的下巴。
      啧啧啧,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
      “话说那大尧狼将定国公顾靖河,生得那是剑眉星目,丰神俊逸,为人更是风流倜傥而又进退有度,当真是配得上他那‘长风’二字。不提别的,就说年前的雁门关一战,愣是以一万人拖住了十万大军,生生撑到了援军……”之间那茶馆里说书的老师傅说得那是红光满面,神采飞扬,恨不得把全天下的人都捞进这茶馆。“可惜啊,这顾大将军和当今丞相一样,至今尚未成亲,据说是先立业后成家,更不用说顾大将军这个人啊,好战成痴……”
      帝王将相,佳人才子,这些秘闻哪样不是老百姓们茶余饭后的心头好?于是,全场的茶客们应和得那是热火朝天——除了角落里的那个年轻人。
      只见那年轻人一个人坐在茶馆那靠窗角落,手里捻着一盏青瓷杯,幽幽地品着杯中的顾渚紫笋,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似笑非笑。
      笑话,什么风流倜傥?什么进退有度?这顾靖河根本就是一个无赖!
      为什么至今尚未婚配?你当他沈谨晏不想?就是因为长风这家伙在捣鬼!每每看上一个姑娘家想上她家去提亲,那长风这祸害就上去示好,弄得那姑娘面红心跳非君不嫁,那张脸简直就是骗小姑娘的大杀器!反过来看看自己的这张脸,竟比姑娘还耐看几分,不,应该说是祸国殃民。试问哪个姑娘乐意嫁一个比自己还漂亮的男人?每次想起这个,都气的手都在抖。
      你说他一个天天搁沙场上混的人,这一个个勾引小姑娘,这要是哪天……那不是祸害人家姑娘么?都说坏人姻缘是损自己的阴德,这战场上刀剑不长眼,就不能给自己积点德……最重要的是,就不能给他沈谨晏留个姑娘?
      想到顾靖河从小到大天天欺负他,沈谨晏越想越气,腾地站了起来,面色越发阴沉。
      “客官,有何吩咐?”小二一看这年轻人脸色有些不对,毕恭毕敬地躬身过去。
      “结账。”沈谨晏冷冷答道。
      “好嘞客官,客官点的是上好的顾渚紫笋,总共千文整。”小二点头哈腰地应着。
      沈谨晏垂眸看着小二,心里愈发烦躁,直觉着喉头气血一阵翻涌。他伸手从袖中掏出一两银子,顺手摔在小二的手里。“不用找了。”
      “哎,好嘞,客官慢走!”小二看着手里的银子,这成色,足值一千三百文,赚大了!
      沈谨晏走出了茶馆,觉得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刺眼到眼前白花花一片;地更是软得很,好似一大团棉花。
      沈谨晏的身体不好,很不好。不仅是天生的,还是折腾的。
      他母亲是一个丫鬟,虽说是生得是美艳不可方物,但身份实在是太低微了——勾栏里赎出来的第四房妾的丫鬟,这都绕了好几个弯了。那回沈丞相喝高了,一不小心把人给上了,事后便忘得一干二净。可麻烦就麻烦在这沈谨晏他娘肚子实在是太争气,真就给怀上了!沈谨晏的母亲并不知晓自己怀孕,依然每天干着重活,直到有一天晕倒在厨房,这才让沈大丞相想起这一场露水姻缘。
      得,孩子都有了,抬进房吧!
      可惜之前的折腾还是动了胎气,这胎千养万养还是早产了。更惨的是,沈谨晏的母亲生产时因血崩殁了。
      殁了好啊,不用操心名声了。沈丞相得了消息,乐颠颠地把孩子扔给了第四房小妾,恨得那小妾是咬牙切齿。
      至于那身子?还用问,直接拿席子一卷扔乱坟岗里了事。
      于是沈谨晏在那个小妾的手里长大了,爹不疼娘不爱。按理来说,沈谨晏这一辈应该是“瑾”字辈,可沈谨晏的名字里面愣是把“瑾”改成了“谨”,其不受待见的程度可见一斑。
      那小妾当真是不喜欢沈谨晏,又怕他死在自己的手里说不清楚,也就咬着牙养着,暗搓搓地想把他养歪了。可偏偏这沈谨晏聪明啊,聪明到能被称得上是多智近妖。平时装得一副不成器的样子,可谁成想这家伙是个藏得深的,在沈丞相面前狠狠露了手,一下把那小妾的儿子的风头给盖过了。小妾急了,寻个机会便把他推进了后花园的荷花塘里。初春的荷花塘冰都没化完,别提有多冷了。沈谨晏本来就先天不足,这搁冰水里一泡,直接搁鬼门关里逛了一圈。好容易活下来,便被沈丞相逮去替他最宠爱的五儿子当了伴读——毕竟只有他和五儿子和贺海清相近,而看沈谨晏的才学不像是个差的,更何况贺海清铁定登不了大统,让小五去岂不是毁了前途?
      于是乎,沈谨晏连病都没养好便进了宫,身体的底子便毁了,更何况,宫中险恶得紧。自此以后,沈谨晏就成了一个面瘫,内心更是波澜不惊——没办法,他的身体忌大喜大悲。
      可是,面对顾长风这个混账,真是忍不完的内火。沈谨晏扶着墙暗想,他和顾靖河真是天生八字不合。
      “子安,可是别来无恙,想我没?”耳边传来了顾靖河那玩世不恭地声音。
      呵,平时一本正经,一和我说话就一副不认真的样子,真是装得够好,骗了这天下人,沈谨晏暗想。
      “子安?”顾靖河走了过去拉了拉沈谨晏的胳膊,戏谑的声音中带着疑惑。
      “滚!”沈谨晏用自己最大的声音恶狠狠地骂了过去,可惜这声音在周围人的耳朵里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子安?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犯病了?”顾靖河看着沈谨晏那张因失却了血色而苍白无比的脸,瞬间异常紧张。“坚持住,我们马上去看郎中!”
      沈谨晏甩了甩手,想把顾靖河甩开,不料登时便失却了意识。临昏迷前耳旁传来顾靖河那急切的声音。
      “小晏……”
      滚,顾靖河,你这个祸害!
      沈谨晏晃了一晃,正欲倒下。一旁的顾靖河见状,二话不说,顺手扔了手中的沥泉,一个猴子揽月捞住了沈谨晏。只听“哐啷”一声,一丈长的银枪被摔到了地上,引得周围人一阵侧目。众人一回头,只见挡在路上的那个青年剑眉星目,面若冠玉。身着暗红色深衣,外面套上一银甲,头上戴着一对赤色的雉尾翎,端得是一副好皮相。可想这青年若是鲜衣怒马的状元郎,定然又是一掷果潘安。
      “诸位。”那红衣青年四下望了望。“这四周可有医馆?”
      他环视一周,最终将目光定在了一旁痴住的短褐少年身上,唇角微扬,笑得这少年简直是如沐春风。“这位小哥,这附近可是有医馆?”
      “啊……有的有的,我、我就是医馆的人,我带你去!”那少年的脸唰地红了。
      “哦,那就多谢了。”青年不紧不慢地做了揖。“恕我现下动弹不得。待将他送到医馆,我定亲自谢恩。”
      “不、不用了,不妨事的。”少年说着,脚步急急的将青年引向医馆。
      叩叩叩。
      “谁啊?”屋内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
      “师傅,是我,来病人了,可能是急症。”少年向里面大声喊道。
      一阵焦急的脚步声。吱呀一声,门开了。门内的老者抬眼一看,登时脸色煞白,立马毕恭毕敬地跪到了地上。
      “参见顾大人!”
      “快快请起,救人要紧!”
      “是是是,快进屋内。小杜,把这位公子扶进屋内。”
      顾靖河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一脸的凝重。
      他也是没办法。自古文武不和,更何况一个是定国公一个是丞相,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狠角儿。如果他定国公和丞相关系好,天家猜忌是一方面,朝堂上又是怎样一番光景?更何况,小晏这个人,戒心重的很。表面上挺傲的一个人,内里却特别在意别人的看法。特别是他的出身,就算都是当今圣上的侍读,嘴上不说,内里却一直扎着一根刺。
      平心而论,就他们的身份,本就应老死不相往来。可一想到小晏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心里就一抽一抽地心疼。真是的,明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还老在他面前晃悠,故意说那些话气人。顾靖河啊顾靖河,你到底是有多蠢!
      半一炷香之后。老大夫走了出来,笑眯眯而又恭恭敬敬地想顾靖河做了一个揖。
      “顾大人,公子已无大碍。”
      顾靖河听罢,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多谢!”
      “别介啊顾大人,这大礼,老夫担待不起啊。”
      “救人一命,您担得起!”顾靖河坚决答道。不只是这,更是第五世的救命之恩,即使……生不如死。他默想。
      “这位公子只是气血不足,平日本就是忧心深重,再加上一时急火攻心,这才失去了意识。因此公子只需在床上休养一日便可,小事而已,算不上救人一命。”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青年垂眸看着床上沈谨晏,本该冷厉的双眸含着无限柔情。“这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他的事于我而言,永远不是小事。”
      “您……”老大夫见他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郑重地交到了他的手上。
      “这是凭证,我今天刚刚赶回,手上余钱不多。有这个凭证,你可以去定国公府上去领取银子。”
      “这……这可不用,我也只是给他含了些参片,不是什么大钱。”老大夫惊讶地看着手上的玉佩。
      “不,不止这些,我希望他在您这儿住一段时间,让您给他调养调养。您刚才应该诊断出来了吧?他身体的底子不太好,平日里还一向不注重自己的身体。正好遇上您了,也就求您帮帮他。”
      “老夫何德何能,能让顾大人另眼相看?顾大人还是另求他人吧。”老大夫摆了摆手,把玉佩推了回去。
      “先生,你其实是神医叶久冲吧?”
      “顾大人认错了。”老大夫不卑不亢地答道。
      顾靖河唇畔扬起一丝轻笑,当真是风流倜傥。
      “你弄错了,我不是要那你的身份威胁你,而是希望你替我好好照顾他。你也看出来他是谁了吧?”
      老大夫沉默不语。
      “你知道他是如何惊才绝艳的人。要就是这么英年早逝,实在是太可惜了。”顾靖河顿了顿。“更何况,他是芸娘的儿子。”
      “呵,天天在朝廷上作,累死活该!”老大夫的声音瞬间恢复了青年人的清亮。“朝堂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没那个金刚钻还揽那个瓷器活。哼,自作孽不可活。”
      “没有啊……”顾靖河笑了笑。“其实这样理想主义的他很好,至少还活得有些念想。”
      “嗤,你把你的玉佩拿走吧。他一堂堂丞相,用你搁那儿献殷勤?”叶久冲摆了摆手,转身进入了屋内。
      这对舅侄,还真像呐,顾靖河想着。他将玉佩轻轻放到了屋子正中的桌上,吹响了腰间的玉哨。只听“嘚嘚嘚”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眼间,踏云骓跑到了医馆的门外。顾靖河回眸,微微一笑,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城外。
      “将军,你回来了。”一见迎面而来的顾靖河,大军阵前的左副将封子骁驱马迎上,一脸的恭谨与沉稳。
      “嗯。”顾靖河答道,似乎连半点笑模样都欠奉。
      “诶~将军干什么去了,连你那沥泉枪都丢了。难不成……去会你哪个小情儿去了?”一旁的右副将公孙墨阳一脸笑意得看着顾靖河。顾靖河听罢,连脸都没红,只是一记眼刀递过去,那百经沙场累得煞气只消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
      这公孙墨阳战事上当真是一位天才,可为人上那简直是渣得够够的了。明明掌握着大尧最强的盾兵行伍,行军奇诡,武艺卓绝,堪称一代儒将,可偏偏这货和封子骁刚好相反,是个嘴贱的,性子更是玩世不恭,好似这天下根本没什么让他在意的。甭说顾大将军,就这全军上下也早就习惯了。这不,这公孙墨阳接了顾大将军的眼刀,讪讪地闭了嘴。
      封子骁打量了顾靖河几眼,欲言又止。
      “左将何事?”顾靖河看他的脸色不太正常,问道。
      “将军,您的沥泉留在了城里,那一会儿迎军大典怎么办?”封子骁迟疑答道。
      “无妨。”只听破空一声,顾靖河手中陡然多了一红缨长\枪。“有火龙岂不是更好?”
      “可那沥泉怎么办?好歹也是一代名枪。若是有人将它匿下了,岂不是……”
      “这就更不用担心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把枪送到府上。”顾靖河冷冷一笑。“大尧狼将的长\枪,岂能容他人肖想?”
      说着,城门越来越近,那相迎的百官百姓自然也就近了。只见那尧帝贺海清端坐在百官和侍卫之中,明黄的步撵衬得他愈发烨然若神。
      “恭贺定国公凯旋归来!”夹道的百官齐声道贺。
      顾靖河翻身下马,将手中那个的火龙递到一旁的侍卫手中,而后几个大步走到贺海清面前。“锵”的一声,膝甲击地,半跪在贺海清面前。
      “启禀陛下,此次与北狄一役,大尧将士斩胡虏六千余人,俘获一千余人,并应陛下之命,却匈奴一千余里,定北地三州。大尧得此之威,胡虏不敢南下而牧马,狄兵不敢弯弓而报怨。是以,臣,幸不辱命。”
      贺海清垂眸看着眼前跪着的将军,当真是光芒万丈。
      十五年了啊,他感慨着。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又骄傲又苦涩。
      他所爱恋着多年的人惊才绝艳举世无双,他自然是有荣与焉。然身为帝王,要顾忌的事情太多了。不说与男子同榻有悖常伦,单是定国公这一身份,就够他忌惮的了。
      更何况,为王者,心怀苍生,有情无爱。一切情爱皆是弱点。即使有半点留恋,也要亲手斩除。贺海清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爱卿快请起。大尧何其有幸,得汝不世之材。有将智勇如卿,定保边陲一世长安。”
      “谢陛下。”顾靖河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举手投足之间的果决竟让人莫名的慷慨激昂。
      “诸位爱卿,今日先回宫,待明日早朝之时,定将论功行赏。”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贺熙朝,贺熙朝,贺家盛尧定熙朝。百里来朝河晏下,谁知暗涌何今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回 贺熙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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