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Chapter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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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前，上午十点三十分。
羽生轻敲了两下主教授办公室的门，在门外等待了片刻，门内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当门从内侧打开时，他看到的不仅是丹下先生，还有坐在办公室深处长沙发上的藤川先生。
他自知自己惊讶的神情一定被丹下先生看在了眼里。
“我还以为……”他还以为只是丹下先生找他谈论这个学期的课务而已。
丹下先生侧身一步笑着解释道：“正巧藤川先生也来造访，谈论了一下关于上次的竞赛的事。”
藤川拄着拐杖站起身来看着他，羽生只是将目光撤开，点了点头：“那就打扰了。”
三人落座，丹下先生为他倒了一杯他刚泡的清茶，茶香四溢的空间里，羽生却觉得自己的心并不能平静。
谈论之中他才知道了藤川的来意——为了这次获奖的两位学生中的一位而来。
“这个孩子的作品很有灵气，颇像你当年的你呢。”藤川说着这话时羽生并没有将视线抬起，心中的滋味难以言说。
“是么……我还没看到获奖的名单呢。”他平直地说着。
“哦，对，我都忘了，所以我特地带来了她的作品的缩印集，如果可以的话想要见见这个孩子呢。”感受到羽生的生硬，藤川只是低下头取出了自己公文包中的文件，“我想你大概会认识吧，这个叫做石原咲的孩子。”
石原？他这才抬起脸来，看着藤川将用文件夹装订着的缩印集放到了桌上，丹下先生接手过来，仔细地翻看了一遍，最后点了点头。
“确实很不错，考虑到她才二年级的话，能有这样的才华也很难得呢。”丹下先生说着将缩印集向他递了过来，“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孩子是由你作指导的吧？”
“嗯，石原的话，是我……”羽生点着头，却在看到文件中的图纸时哽住了话头。
被丹下先生捧着的，他看过百十遍的图纸，似乎哪里都没有偏差，唯一偏差的是落款的名字。
“羽生先生？”
女孩清丽的嗓音将他唤回了现实，他望着面前的夏实，忽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然后呢？结果如何？”夏实继续追问着。
羽生踌躇了片刻，最后说道：“一个是四年级的川本，另一个……另一个是石原。”
听到他说出这个名字，失望的神情只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而后又立刻拉开了一个笑容：“真的么？太好了，这样石原大概就能放心了吧……今天拉上相叶和朝仓为她好好庆祝一下吧，老师你要来么？”
羽生看着她神色变得复杂，她是在由衷地为石原感到高兴，这使他更加无法说出他所看到的一切。
也许只是一场误会？只是委员会不小心的过失才会将两人的作品混淆了？
送走了夏实，他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桌面上摊放着的是上午藤川老师带来的作品缩印集，原本获奖人的作品是不会公布的，最终出现在公告栏上的也只会有这两人的名字而已，但是藤川先生特地带来了从组委会要来的获奖者的作品，只因想要见一见这个作者而已。
当他再三向藤川确认过之后才意识到，这也许并不一定是组委会的过失，而在他将事情弄清楚之前这件事绝对不能够闹大，因为如果直接前往PCMC总部查证的话，不论最终结论如何，都必然会影响到石原与夏实两人，所以在一切明了之前弄错了名字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他小心地掩饰好，说服了藤川先将他请回。
而夏实的反应告诉他，她应该并不知情，而且她也没有理由将自己的作品“借”与石原。
那难道是石原？
与石原约定的学期课程面谈时间已到，办公室的大门准时响起了几声短促的敲门声。
请进吧，他高声说道。
从打开的门口出现的是石原娇小的身影，向他简单地点过头算是打招呼，脸色看上去比假期之前更加苍白。
“请坐吧。”他说着，转身取了杯子为她倒了一杯热水。
石原坐在沙发上，只是低着头盯着矮几上的木纹，羽生将冒着热气的茶杯放到她的面前，然后倚靠着办公桌望着她的头顶，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沉默就这样持续了数分钟，直到石原困惑地抬起了头。
“老师？”
羽生轻咳了一声：“是这样的，比赛的结果出来了……”
听到他的话，羽生留意到石原在一瞬间揪紧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你的作品入选了哦。”他说着，石原的神情却猛地一变。
“老师……您、您说什么？”
那不该是出现在她脸上的表情，震惊，不解，羽生也皱起眉来，想过几种情形却没有预料到石原会是这样的反应。
“嗯。”羽生在她对面蹲了下来，尽可能用温和的神情与语气说道：“所以，恭喜你。”
“我……”
石原看着羽生，十指互相搅缠着，几乎要将她白皙的指节都一一捏的通红，面色比刚才更加地苍白，却又忽然将想起了什么，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停了下来。
羽生看着她，慢慢地问道：“石原？”
石原明显没有在看他，转动的眼瞳中没有聚焦在任何东西上，沉重的呼吸着，最后僵硬地慢慢抬起脸来。
“老师，我……”
羽生的目光是真切的，他耐心地等待着，像一个宽厚温和的家长，他能够感受到石原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最后眉眼间流露出的痛苦与她的泪水一起落下。
那不是我的作品，她说着，慌乱的她几乎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羽生不得不用双手摁住她的双肩，不停地安慰着，从她破碎支离的叙述中终于能拼凑出完整的事实。
平安夜那日她趁着夏实离开办公室后打开了她的工作电脑，撤回了她发出的邮件，原本想要冒名顶替夏实的作品的她在最后一刻后悔了，但是当时由于太过混乱，本以为自己已经将所有的改动都变回原位的她，却在疏忽中漏改了两人的名字。
所以作品中最后的落款是她。
石原混乱而忏悔的模样，让他无法不相信她，但是不论过程如何，现在事实已经是如此。
“有什么办法么？老师，我可以去解释，那个作品不是我画的——我不想这样的——我没想过真的要——我——”石原抓着他的双臂，混乱而急切地说着，几近崩溃地落着泪。
羽生看着她，心中充满了不忍：“你先不要着急，这件事情先交给老师……”他不能让石原就这样去委员会“自首”，那无疑会毁了她在这个行业的将来。
他知道在过去的几个月中石原的压力有多么大，作为指导老师的他不可能丝毫不在意学生的状态，从相叶那里也打听到关于她家庭的蛛丝马迹，似乎她的父母从一开始便在反对她学习设计，来自父母的压力几乎要将她压垮，所以她才会如此拼命地想要抓住这次机会，但是越是如此，她越深陷泥潭，再也无法展露出她本应拥有的才华与能力，最终的作品也十分不如人意。
所以她才会绝望到如此地步吧？她本也是个善良的孩子，更不曾想过要真的伤害谁。
羽生深深地叹了口气，脑海中回想起两年前的自己，只不过当时的自己是与现在的夏实站在同一立场，然而他却能完全体会石原的感受。
大概是因为曾经目睹过太过类似的场景的缘故。
当石原终于能够平静下来时，背包中却铃声大作，她缓慢地从包里翻出了手机，在安静的空间中不断地碰撞回响着，然而更令她心惊的是此刻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她猛地抬头看羽生，求助一般望着他，仿佛此刻她唯一能够倚靠的稻草，羽生也看到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沉下了神色。
“你想要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我该告诉她么……夏实会恨我的……一定会的……我都做了什么……”
羽生抬起了她握着手机的手，音乐声还在持续着，他看着石原的眼睛，让她渐渐能够集中起注意力安定下来。
“如果你想要忏悔，你想要弥补，你就需要告诉她，让她来决定究竟要怎么做。”
“可是……我……”
“你害怕么？你是害怕失去她这个朋友，还是害怕失去自己的将来？”
“……”
“你若是害怕，我可以告诉你，现在不论怎样你都已经在失去这两样东西了，但是如果你能够直接面对，也许还能够挽回。”
“挽回……”听到这个词，石原晦涩的眼中又有了些光亮，她呆呆地重复着，羽生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你可以独自想一想，不论你想到什么都可以和老师说，老师会帮助你的。”
那是羽生第一次来到他们四人的工作室，打开门时通亮的室内只有夏实一个人，她立即抬起头来，手边放着她刚拆开的红色蛋糕纸盒。
“啊，你们来啦！”她笑着说，“相叶和朝仓都有事，所以晚饭就改到下次了，我买了蛋糕哦，是石原你喜欢的石榴味的。”
看着他们两人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弹，夏实便迎上前拉起石原的手，却又注意到了她不同以往的脸色，担忧地问道：“怎么了？你哭过了么？”
“我……”
夏实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羽生，并不能得到什么明确的回应，于是又捧起她的脸说道：“怎么了？还是因为之前的事么？你呀，不要再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了，现在不是一切都好了么？”
夏实的笑脸在视线中变得模糊，最后同泪水一起滑落。
懊悔，痛苦，还有什么？总之，为什么自己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她还会原谅自己，像从前一样对自己温柔地微笑么？
羽生先生说的没有错，现在不论如何，那两样东西都已经离自己远去了。
石原低下了头，泪水不断地落在夏实的掌心里，慌乱的她连忙抽来纸巾为她擦去泪水。
“你别哭呀，怎么了？不是应该高兴么？”
“夏实……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Chapter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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