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尽时》千祜

71、送别

　　最近这段时间，洪福宫的晚上比以往要稍微热闹一些。皇帝担心公主出什么意外，所以多安排了很多下人轮流守候。

　　宫女们也闲来无事，只得聚在一起聊着宫里杂七杂八的事情。

　　随着殿门忽然打开，众人一惊，急忙站直了身子。

　　“本宫随便走走，你们不用跟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只得点头称是。她们不敢违背公主的命令，所以看着公主走后，又急忙让人去给皇帝通报消息。

　　时候已经不早，花绫之所以现在出门，就是不想被打扰。

　　这是这些天以来她第一次走出殿门，外面空气似乎不再那么炎热，已经变得清凉了许多。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让她觉得烦躁。

　　就这样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些累了，便到了最近的凉亭坐下。月亮斜斜的挂在天边，在凉亭里面还能看见。她就这样仰着头，渐渐看入了神，甚至忘了时间。

　　“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阿史那斯卡不知道何时坐到了她的旁边，正一脸好奇的注视着她。

　　“你怎么会在这？”花绫心里微惊，不由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这里离洪福宫已经有些远了。

　　“想见见公主，便来了。”阿史那斯卡一脸随意，而实际上却一直保持着警惕。

　　这里是皇宫，即便刚好遇到公主单独一个人，对于他来说依旧危机重重。上次的教训至今还记忆犹新。

　　所以能再次出现在这里，他也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而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别的原因。

　　“我要离开这了。”阿史那斯卡也看向天边的月亮，心境也瞬间苍凉了几分。他兀自摇了摇头，再看向身边的人儿，眼中又多了些期盼。

　　“去哪儿？”花绫淡淡的回道。

　　“北方。”

　　“要回家了吗？”

　　“嗯，回家。”

　　“那便祝你一路顺风吧。”

　　“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吗？”阿史那斯卡再次鼓起了勇气。

　　“不了。”花绫没有丝毫犹豫，说着便站了起来，“一会儿皇兄该来了，你还是先离开吧。”

　　阿史那斯卡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他已经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没有意外，也没有生气。

　　同样，也没有放弃。他心里一直坚信着，这个女人迟早会是自己的。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自己处理。

　　花绫看着那个消失在黑夜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朝着洪福宫而去。她丝毫没有意识到，那个男人之所以忽然说要回去，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过，她很快就会知道了。与此同时，皇帝想要抓住牙帐可汗之子的计划也胎死腹中，再也没有机会。

　　阿史那斯卡离开后的第三天，从北方又来了两封信。一封送到了皇帝手里，一封送到了宰相府。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准备，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即便两封信的内容不太一样，太史白和皇帝看完之后都有些喜悦。

　　不同的是，皇帝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牙帐可汗死了。

　　这比陆昭川之死带来的影响无疑更加巨大，就在皇帝还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时，北方又有消息来了。

　　牙帐大军集结，似有进攻平阳关之势！

　　“陛下，臣以为牙帐可汗之死理应属实，牙帐为了报仇，才会集结大军。”朝堂上，太史白一口笃定。

　　皇帝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心想牙帐可汗的死和我花国有何关系，为什么会是报仇？

　　不管怎么说，守住平阳关成了当务之急。

　　“陆将军，我军新兵集结如何？”

　　“回陛下，已近九成。”陆孤雪躬身回道，心里却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如果牙帐真的进攻，派这些新兵上战场无疑是羊入虎口。

　　不过换个思维，如果牙帐真的进攻，这些新兵又显得必不可少。

　　“还需要多久？”

　　“末将可先领军赶往平阳关。”

　　“这……”皇帝看了看旁边的白夜啼，却无法从对方的脸上得到答案。

　　拖到退朝之后，皇帝又单独找来陆孤雪，以朋友的身份。既然是朋友，所以两人会面的地点并没有选择御书房，而是外面的御花园。

　　“你真的想提前出发？”皇帝的表情很严肃。

　　“陛下，末将担心牙帐可能已经进攻了。”陆孤雪也一脸严肃。

　　从平阳关传消息回来是要时间的，根据牙帐雷厉风行的作战风格，他的猜测不无可能。当然，这应该是最坏的情况了。

　　“那……单独和公主告个别吧？”一提到公主，皇帝的语气一下子又缓和下来。

　　“这……不必了，这场战争，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陆孤雪觉得，牙帐可汗应该已经死了，那这场战争应该很快就会结束。

　　最让他意外的是，这场战争来得太快了些。他原本期望的是自己集结军队，而后北上出关，将牙帐彻底剿灭。而现在自己处于被动的状态，便觉得措手不及。

　　然而再没有准备，也必须要上了。第二天一大早，十万大军排着整齐的队列，浩浩荡荡朝着北边而去。

　　皇帝带着文武百官送行，还有自发聚集的许多百姓。

　　花绫坐在马车里，看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眼里忍不住泛起泪光。她听说了牙帐可汗死亡的消息，她知道是先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她想告诉他，却没有任何机会。

　　她知道先生不会再回来了，心里的怨恨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余下的便只有悲伤。不管一个人犯了多大的错误，既然都已经死了，那还有什么好责怪的呢？

　　十万大军的队伍很长，所以送行的时间注定也会很长。花绫没有守到最后，单独提前回了宫。

　　她想要写一封信，即便那个人刚刚才离开，她还是决定给对方写信。可是提起笔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落笔。

　　大军从花都出发，抵达平阳关时已经是第四天晚上。

　　没有欢迎的队伍，甚至没有任何喜悦的气氛，夜幕笼罩之下，这座雄关说不出的凝重之感。

　　呜——

　　雄关之上，战争的号角再次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