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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母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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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来了,端端在这个时候来了,由不得苏嬷嬷不多想,实在是这个时间太过于巧合了,苏嬷嬷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那件事儿上,一时间心中竟然生出几分凄惶,她神色惨白的朝着正殿跑去,倒是把那个传话的小太监吓得一愣一愣的。
苏嬷嬷跑进殿中,却发现太后已经不在殿上了,苏嬷嬷转而又去后殿,却见太后的侍女牡丹和玉兰正在侧殿闲聊,看见苏嬷嬷来了,连忙迎了出来,若是往日苏嬷嬷定要训斥几句,但是今日苏嬷嬷却没有这个闲心思,只高声问道:“太后娘娘在何处?陛下銮驾已到,你们都出去迎驾吧!”
牡丹听了这话,倒是解了几分疑惑,原是陛下到了,怪不得嬷嬷这般焦急,于是便赶紧道:“娘娘去了后面小佛堂。”
苏嬷嬷听了也来不及多说,提脚就朝着小佛堂走去,刚一到小佛堂门口,便看见紫荆和海棠守在佛堂门口,看见苏嬷嬷来了,连忙福了福,轻声道:“嬷嬷且住,娘娘吩咐,今日要默诵大悲咒,不得打扰。”
苏嬷嬷哪有心思和她分辨,只高声道:“圣驾降临,我有要事要回报娘娘!”
这二人一听圣驾降临,又听苏嬷嬷有要事回报,一时间便有些进退两难,幸好此时佛堂里间也传来太后的声音:“让她进来!你们都出去迎驾吧,这儿不要你们伺候了。”
紫荆和海棠一听这话,这才让开了门,让苏嬷嬷进去了。
苏嬷嬷一进佛堂腿脚一软,竟跪在了当场,太后半闭着眼睛跪在蒲团上,神色间依旧是一副枯木般的神情,只是此时她的神态间却多了一抹释然,仿佛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或是人能让她忧心了。苏嬷嬷一看她这副神情,只觉得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她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太后,她这副模样怕是……怕是已经认命了!
“素清,何必这个样子,往事已矣,此刻即便再后悔也无可奈何,又何必多想?我自己做过的事情我自己心里清楚,想必这几个月来,皇帝也清楚了,今日非节非日,皇帝突然大中午的来寿康宫,再加上这几日皇帝对孙家的不满对盈月的厌弃,你还不明白吗?此时这般作态不过徒增笑柄罢了,你起来吧!”太后声音清冷的说道。
苏嬷嬷此时一脸的失魂落魄,却是一点儿都听不进去太后的话了,她只呆呆的跪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便传来李慎沉稳的声音:“母后此时可有空闲?儿臣有要事相商?”
太后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皇帝进来吧。其他人都退出去,我今日身上不好,不欲多见人。”
“是,母后。”李慎的声音依旧平静,他轻轻挥了挥手,底下伺候的人,便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只剩下李慎一人站在小佛堂前,他微微沉吟了一下,眼底似是闪过一丝挣扎,最后到底还是推开了那扇门,走了进去。
李慎进去了大约有一刻钟功夫,然后一道旨意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太后潜心向佛,自请去白马寺为国祈福,皇帝多劝不下,又忧心太后身体,特命芳仪孙氏随行伺候。”
这道旨意乍一听十分寻常,太后的确潜心向佛,之前也多次前往国寺白马寺为国祈福,至于让孙芳仪随行,宫中大都明白孙芳仪不得宠又是太后侄女,这般想着倒也合理,但是再一仔细琢磨,却有一点,让人费解,皇帝并未说明归期。也并未说明随行人员,再联系这几个月来皇帝对于孙盈月和孙家的态度,这满朝上下的明白人,也大都猜出一点原委了。
顾宁婉自然也猜出来了,但是她听了这个消息,脸上的神色却一丝都不变,只轻声说了一句知道了,至于后宫其他人,几个精明人自然也知道此时情况复杂不好轻动,而那些不明白这件事儿背后政治含义的人,却也知道,如今既然太后要离宫,那大家最好都老老实实呆着,千万不要在这个时间出来戳皇帝的眼。因而一时间整个后宫竟然也是一片祥和,就连往日里有些硬脾气的苏贵妃,此时因着怀了孕又复了宠,脸上也多了几分笑,至于皇后娘娘……她自来便是个贤良人,此时自然是越发的贤惠了。
太后离宫的日子是三日后,离开的十分仓促,好似是宫中有什么撵着似得,连宫人也没带多少,满打满算也不过七八个宫女四五个太监,只说轻车简从若有缺的后来再送,便着急忙慌的走了,倒是搞得李慎有些措手不及,只来得及腾出一支金吾卫前去相送。
顾宁婉作为宫妃自然也是要去送一送的,她站在宫妃之中,远远看着这对母子,心里只觉得有些古怪,皇帝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在太后身上,而太后看上去也十分憔悴,明明是不过四十岁的人,此时看着却像是枯木一般,看不出一丝儿生气。
她微微垂着头,听着李慎干巴巴的道别,只是时不时的颔首,一句话都没说,待得李慎说完场面话,便在后宫前朝的跪拜之中离开了,顾宁婉微微抬眼看了一眼,竟有一丝萧索的意味,顾宁婉心中的疑惑越发的大了,李慎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迁怒的人,既然这次这般对待太后,那就绝对不是孙家的缘故,难道是……太后做了什么?太后不过一个深宫妇人,如何能做出让李慎这般生气的事情?
顾宁婉想到这儿心中不由得一滞,深宫?怒火?李慎?这就像是一个个点一样,突然就在顾宁婉脑中串成了一条线,在这后宫之中能让李慎这般生气的,还能有什么?除了五年前的那场悲剧,恐怕也没别的了。竟然是太后!顾宁婉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双手揪住了一般,一下一下,钝钝的疼着。
太后?当年那个最不争最悄无声息的贤妃娘娘?顾宁婉还能记起她小时候随着姑母一起去贤妃宫中时贤妃脸上的笑容,温温柔柔的,像是一泓清泉,看着只觉得心中温暖,竟然是她吗?
到最后,顾宁婉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瑶光殿的,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有些恍惚,终于……终于查清楚了吗?到底是为什么?她的心里像是着了一把火,只想找到李慎问个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贤妃是如何谋害姑母的?又如何成为太后的?这一个个问题就像是长在她脑子里一样,她快要被逼疯了。
原本她以为贤妃之所以能当上皇后继而又当上太后,应该是当年皇帝出于平衡后宫和朝野的想法,但是如今看来却不止如此,既然贤妃能向姑母出手,那就说明,贤妃对于皇后之位多少已经有了谋划,至于如何谋划……顾宁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她有些恍惚的坐在窗前,连珍珠喊她都没有听见,最后还是朱砂看着不像,这才上前轻轻推了推她,低声道:“小主,陛下翻了小主的牌子,小主该做准备了。”顾宁婉一下子就醒来了。
这天晚上,顾宁婉没有心思梳妆打扮,她现在只想立刻见到李慎,向他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慎这一晚来的很迟,都已经快要亥时了,才有小太监报信,看见李慎的坐撵了,顾宁婉坐立不安一下午,此时听到这句话,却是冷静了下来,她神情平静的将李慎迎了进来,又食不知味的用了晚膳,待得侍女太监都退了出去,她的脸上这才显出了一丝焦虑,连声道:“五哥……”还来不及再说,便被李慎挥手打断了。
“你不必多说,你想问的,也是我想知道的,只是此时并没有这么简单,太后一口咬定是自己所做,但是为何这样做却一句也不说,我不好太过逼迫她,只得将这件事儿放了下来,你放心,这件事儿我一定会查清楚的,待我查清楚的那一天,定会给你给顾家一个交代。”李慎神情疲惫的说道。
顾宁婉听他这么说,心中虽然有些遗憾,但是眼睛却是一酸,顿时泪珠子便滚了出来,姑母当年待她至亲,她便是个石头也该被焐热了,但是她却就那样死了,当时不论是宫中还是朝中,都从未想着应该给顾家人一个交代,只因为顾太傅已死,顾昌彦还不成气候,没人觉得顾家还是回事儿罢了,而此时,她终于听见有人要给顾家一个说法,给她一个说法,她又如何能不伤怀,虽说斯人已逝追之晚矣,但是那个人到底是她的亲人,到底对她有那么多年的关怀,即便是死了,她的心中到底还是挂怀的。
看着顾宁婉这般伤心,李慎也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他抬手抚了抚顾宁婉的发顶,到底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