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秋时雨》卿云歌CloudS

2、第1章 遗留之物

　　空气里传来的潮湿的咸味，酷拉皮卡抬头看了看遍布在天顶上的乌云，估计着很快就要下雨了。风呜呜地刮着，明明是夏天刚刚结束不久的天气，却凭空地令人生出一股萧索。酷拉皮卡加快了脚步，他没有带伞，快速地拐进了一家便利店，然后看也不看地拿了一条面包和一杯咖啡接着迅速结账，朝已经住了几天的旅馆赶去。

　　到了半路，雨就开始哗啦啦地落了，势头极大，转眼间就由点滴的小雨点变成了豆大的水炮，砖头似的往地下砸。满是灰尘的地面经受着秋雨的洗礼，似乎这样就能让刚经历过动乱的城市变得平和一些，淅淅沥沥淅淅沥沥，雨水冲刷着屋顶的声音很快就响彻了整个耳域。

　　酷拉皮卡轻轻叹了口气，以他久经训练的脚程朝目的地奔去，在高速的作用下，大雨并没有把他的西装给淋得太湿。不久他就到了，金发年轻人毫无运动之后的疲乏，甩了甩渗在头发上水珠，然后走进了旅舍。

　　他掏出放在西裤荷包里的钥匙，稍稍一拧打开了门，将食物放在餐桌上之后顿了顿，又转身朝对面的房间走去。

　　“叩叩叩。”

　　伴随着简短的敲门声响起，不过几秒便有人回应了来客。安格尔拉开了门，侧身让酷拉皮卡进来。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准确地说，自从找回了她母亲的那双绯之眼之后，她的表情就一直没有明朗过。安格尔动作有些僵硬地坐到一旁，没什么神采的视线落在正在说话的人们身上。

　　室内有两个人正在说话，但是其中一个越说越激动，嗓门越拔越高，听上去简直像是在争吵了。莱兹正拧着眉和“酒保”特瑞理论着，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阴郁，最后拍案而起然后大声怒骂。

　　“那帮狗娘养的混球还敢越狱？！老子还不宰了他们！”

　　“事实就是这样，距离太远我也鞭长莫及。就我的意见，你赶紧赶过去处理这事，一旦他们逃久了就难找了。”

　　“我能逮着他们一次，就能逮住第二次！”

　　“那些人可是惯犯，莱兹。”

　　莱兹的咆哮和特瑞规劝的叹息交错地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响彻着，令向来喜好安静的环境的酷拉皮卡忍不住微微皱眉。

　　酷拉皮卡是在几天之前才认识这几个人的。特瑞——由旋律介绍的情报屋“酒保”先生，他给酷拉皮卡透露了绯之眼的消息，同时也是莱兹的旧友。莱兹?施特凡——为了寻找属于已逝的妻子的绯之眼而来到索尔市的职业猎人。安格尔?施特凡——莱兹的女儿，同时也是有着四分之一混血的窟卢塔族人。

　　那时酷拉皮卡追着一家据说是收藏了绯之眼的黑手党的线索，却反而被卷入了奇犽和这家黑手党的冲突里了。在这场冲突平息之后，奇犽和雷欧力欧已经回归了正轨，而酷拉皮卡也确实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一对绯之眼，不过，这双泛着些微的紫光的绯之眼并非来自于酷拉皮卡曾经居住过的窟卢塔族的村落，而是属于施特凡父女的亲人的遗物。

　　在找回了妻子的眼睛之后，莱兹本来的计划是请求酷拉皮卡带他去窟卢塔族的遗址，将妻子、以及早就作古多年的丈母娘的骨灰落叶归根。在同意了算得上是同伴的猎人的请求之后，酷拉皮卡就此滞留了下来，今天酷拉皮卡来这里也是为了和莱兹商议这件事，但是这事的计划因为某件突发事件而打乱了。

　　从两人的争吵里，酷拉皮卡差不多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曾经害得莱兹的妻子惨死的那伙犯罪分子，在被莱兹杀掉了领头人之后，剩下的被判无期徒刑的一批，竟然从监牢里越狱了。这也难怪莱兹?施特凡愤怒地怒发冲冠，几乎要失去理智了。

　　对此酷拉皮卡表示完全可以理解，而现在的问题是，莱兹原定的计划怎么办。

　　毫无疑问，身为诺斯特拉家族——靠保镖和赌博来获取家族收入的黑手党实际意义上的掌权人，酷拉皮卡的时间绝对说不上宽裕，如果不是看在同族的份上，他现在早就在返回的路上了。而同时，莱兹不得不去追捕那帮逃窜的犯人，也不知道需要耗费多久，在两人的方向彻底冲突的情况下，下次有机会联络上酷拉皮卡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见酷拉皮卡来了，莱兹勉强收起了火气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但是依旧涨红着脸怒发冲冠，俨然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安格尔轻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给父亲倒了被凉茶搁在他面前，莱兹立刻拿起来一饮而尽。

　　一杯凉水浇下腹，面对着救命的恩人，莱兹总算是不再闹腾了，他开口对酷拉皮卡道，声音有些不自然：“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不，没什么，大致情况我了解了。”酷拉皮卡听着雨打在窗户上的响声，眼睫微垂，表示他并不介意，然后冷静地陈述道，“比起这个，我也认为你赶紧去追捕那些人比较好。”

　　听他这么说，莱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当然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让妻子回归故土的事除却推迟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并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吧。”看到中年人懊恼的神情，酷拉皮卡指出并提议道，“你可以让安格尔跟我回聚居地，只是将遗物带过去而已，相信她也能完成。”

　　酷拉皮卡对这个名叫安格尔的女孩评价还不错。明明还不是猎人，却已经学会了念，在仅仅作为后勤的情况下也能够自保无虞。而且退一万步讲，只是跑个腿而已，没什么办不到的吧？

　　“让安格去？”一听这话，莱兹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正在收拾行装的安格尔闻言动作也是一顿。看得出来，他一开始就把这样的打算排除在外了。

　　身为爸爸，莱兹不乐意是有充分的理由的，两地距离非常远，而他哪怕是当初远走去参加猎人考试的时候都没有和女儿分开这么远过。

　　特瑞靠着椅背插嘴道：“对啊，你总想着你不会分身术，可是你们父女俩是两个人。”说着他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而且，老兄弟，安格尔比你想象中要独立多了。”言下之意就是你太小看你女儿了。

　　酷拉皮卡看了眼特瑞稍显无奈的神色，目光掠过父女两人的表情，又解释道：“而且就你将要采取的行动看来，带着安格尔会给你们的行动增加风险。”

　　莱兹要去抓的不是一般的鸡鸣狗盗，而是足以被判处终身监禁的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而他还要带着一个女孩……此外，莱兹和那伙人拼杀的场面，作为父亲也不希望让孩子看到。

　　他们说得太有道理了，哪里是笨嘴拙舌的莱兹能够反驳的。如此考虑下来，莱兹认输了，中年人含着眉间那股不放心的神色，仿佛沟壑一般拧得死紧。莱兹向自从酷拉皮卡提议之后就僵住了的安格尔询问道：“安格，你敢跟他去吗？要是不行，我们就另定时间。”

　　母亲的死亡对于父女两人来说都非常沉重的话题，他们在说话的时候都刻意地避开了那些字眼，莱兹在问这话的时候都显得小心翼翼。在三人的注视下，安格尔微微张了张嘴，发出不太肯定的音节：“我……”

　　在些微的停顿的同时，不知道她脑袋里飘过了些什么，接着表情就在肉眼可见速度下变得坚定起来了。安格尔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去。”

　　既然决定了出发的时间，安格尔就干脆利落地去收拾行李。一锤定音之后特瑞就此告辞，酷拉皮卡也回到了他所租的那间房间，只留下父女两人的那一间里也不知在交谈些什么。不过就算是持有猎人证的莱兹，等会也不得不往机场跑一趟。

　　当然，上述这些内容已经不在酷拉皮卡的视线之内了。酷拉皮卡在椅子上坐了许久，年轻人的表情空空的，没人能知晓他在想着什么，他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等回过神的时候才悠悠意识到手里的手机都要震得不耐烦了。

　　于是酷拉皮卡这才施施然按下了通话键，和留在诺斯特拉家族的下属开始了每周例行的谈话:“喂？”

　　“当然没事。”

　　“没出什么乱子吧？”

　　“很好。”

　　“那么，下周再联系。”

　　听完了来自下属冷静的汇报之后，酷拉皮卡平淡地下了结语，然后结束了通话。他的声音理性而冷静，仿佛对这类事情早就熟稔于心，处理过了无数次。酷拉皮卡的视线扫过他之前放在桌上的晚餐，那早就冷掉的咖啡和干巴巴的面包。

　　尽管他没什么胃口，也并未在吃与不吃间过多纠结，酷拉皮卡绷着脸拆开包装袋，不在乎口味地咀嚼着。食不知味，说的大概就是他现在这种状态吧。

　　在咀嚼的时候，伴着咖啡淡淡的苦涩滋味，和外头好像怎么也下不尽的雨，酷拉皮卡的思绪忍不住再一次飘远，他心不在焉地想着今天令他多次走神的那个源头，那个五年前自从离开后就再也没回去一次的家乡。

　　曾经美丽而丰饶的窟卢塔地域，有着一百二十八名同胞的故土，他过去成长和生活并当作他的全部的地方，现在也不过是一座废村。酷拉皮卡本来以为他再也不会回去那里了。

　　既没有给族人的坟头献花的资格，也没有能够迎接他的归来的人。

　　然而，仿佛是命运之轮的指引一般，他终归还是踏上去往故土的归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