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秋时雨》卿云歌CloudS

10、第9章 小狼崽

　　“你干什么？”诧异在瞬间闪过酷拉皮卡的脸上，随即他冷冷地道，寒冷地似乎能凝成坚冰。

　　安格尔却是不惧，抓着他的力道不减，同样是皱着眉头，反问道:“你要干什么？”

　　“当然是让他闭嘴。”酷拉皮卡看了克里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总不能任他把我们的情报说出去吧。”

　　那个名叫克里特的孩子已经知道了他们是窟卢塔族的事实，酷拉皮卡怎么可能一言不发地放他走呢？即使只是通过几句对话，酷拉皮卡也明白了这是个缺心眼的孩子，而恰恰是没心机的孩子才容易套话。

　　“住手。”安格尔蹙着眉，不赞同地盯着他。

　　与此同时克里特四肢并用地爬了起来，挡在多里的面前，像只拱向母狼的小狼崽。

　　“为什么？因为他们还是小孩子？”酷拉皮卡冷冷地质问，近乎刻薄，“别把同情心用在不该用的地方，情报泄露的后果——”

　　停顿之间，酷拉皮卡严厉地看了安格尔一眼，“——还要再尝试一次吗？”

　　年轻人刻薄的话显然成功刺激到了安格尔过往的记忆，女孩脸色一白，阻拦酷拉皮卡的动作稍有放松，然后她抿了抿唇，眉头压地更低，说道:“我不是因为他们是孩子就同情他们。”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情报泄露会招致什么后果呢？那是安格尔的母亲的死因，也是她致盲的源头。酷拉皮卡是黑手党，哪怕暴露了窟卢塔族的身份，他可以把自己是窟卢塔族的情报压下去，可安格尔势单力薄，不能不防。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能让酷拉皮卡继续下去。

　　“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安格尔继续说道，不赞同中参杂着难掩的担忧，“你不能这么做。”

　　“让开。”酷拉皮卡侧过头，碎发下的阴影遮住了半边脸。他不想听她说下去，也不想对同族动粗，所以出声警告道。

　　安格尔没有退后，明明是双看不见的眸子，酷拉皮卡却觉得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让人闭嘴的方法很多，但你不能用小指链，你光是放出一点点念就足够杀了他们了。”

　　令人昏昏沉沉的高烧中，多里断断续续地听见了争执声，一个要动手，一个在拦，而争执的内容，则似乎是围绕着克里特的。克里特那小子呢？视线沉重而缓慢地移动中，多里终于瞟到了被锁链捆成粽子的克里特，顿时整颗心都凉了。

　　……是谁？要对克里特做什么？

　　酷拉皮卡不再说话，他把手腕一抽，便轻松地挣了出来。安格尔的力气只比普通人大一点儿，要摆脱她的阻拦对酷拉皮卡而言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他们是普通人，你的小指链会直接杀死他们！”安格尔被酷拉皮卡的力道带得往前一滞，差点失去重心，她急得跺脚，焦急之下连声音都提高了，说来讽刺，三天来她和酷拉皮卡说的话加起来都没有现在多，声音也没现在大。

　　杀死这个字眼传到多里的耳朵里，他顿时浑身一颤，意识都清醒了几分。这个红发的孩子眼睛瞪得老大，不过争执中的酷拉皮卡和安格尔并未注意。

　　……杀死？该死的他们要杀谁？！克里特……？！

　　“我不是为了让你杀死这孩子，才把他的位置告诉你的！”

　　安格尔的话以从未听过的激烈的语气传入了酷拉皮卡的耳朵，使他脚步一顿。他的视线从地上两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孩子身上扫过，脑袋里回荡的是安格尔反对的叫喊，这让他感觉很不好。这让酷拉皮卡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个糟糕的恶棍的感觉。

　　思及此处，酷拉皮卡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地苦笑。他不已经是了吗？对着弱小的孩子加以威胁，不是恶棍是什么呢？

　　变化只发生在刹那之间，酷拉皮卡稍有动摇的瞬间，一道瘦削的身影毫无章法地朝酷拉皮卡冲了过来，酷拉皮卡一惊，随即侧身躲过了多里不稳的袭击。没人能想到，这个烧得近乎失去意识的孩子能在这个瞬间爆发出这样大的力量。

　　多里摇摇晃晃地转向酷拉皮卡，头脑依旧昏沉，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直直地指着这个要伤害他兄弟的人，嘴里断断续续地咆哮:

　　“不许……不许你这混蛋伤害克里特！”

　　被锁链捆绑住的克里特惊呆了，安格尔惊讶地掩住嘴，就连酷拉皮卡也吃惊得一时间忘记了他要做什么，三人俱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多里凶狠的眼睛。

　　那是浓烈而绚丽的，火焰与血液的颜色。无比美丽，又无比愤怒。

　　克里特呆若木鸡，脱口就道:“多里的眼睛……变成红色了。”

　　与气势汹汹的宣言相反，在向酷拉皮卡吼出那句话后，多里彻底地昏倒在地，砸在草叶之间发出沉闷的一响。眼见着同伴倒地，克里特登时把刚才的害怕抛到了九霄云外，死死地瞪着酷拉皮卡，并且嚷嚷得更大声了。

　　“放开我！你这个坏蛋！放开我！”

　　……

　　…………

　　………………

　　多里最后的意识便是克里特气急败坏的吼叫，之后他便沉沉地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多里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能察觉到有人在用冰凉的、湿漉漉的毛巾擦自己的脸。

　　出于自出身起就在贫民区摸滚打爬的本能，多里在睁眼之前便用力挥掉了小心地触在额头上的毛巾。

　　毛巾落在了地上，那个设法给他擦掉冷汗的人愣了一秒，然后弯身去捡，再放进水盆中去。

　　多里这才看清照料他的人的模样，是个漂亮的年轻女孩，看年龄多里应该管她叫姐姐，可惜多里打从有印象起就没用这样的称呼喊过人。那女孩身形纤瘦，留着暖暖的栗色长发，一双清澈的眼睛以极为认真的神情盯着自己。多里记得这是个在有人对克里特不利时出声反对的人，对于险些伤害克里特的人的同伴，多里没有什么好感，可对于试图施以好意的人也没有什么恶感。

　　见她没有吱声，多里开口问道。

　　“克里特呢？”问完这句话才发觉嗓子哑得厉害，这时一道脏乱的身体扑了上来，多里一时无力磕在了墙上，恨不得把墙壁砸出个窟窿来。吃痛下多里呲了一声，心里一怒，方才火急火燎的担忧立刻就抛到了脑后，抬手便拧住了克里特的耳朵。

　　安格尔无语地看着两个孩子打成一团，放下了手头的退烧药，至少现在看起来这个名叫多里的孩子一点也不像病人。

　　“呜哇！多里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多里哥哥我担心死你了你知道吗！”“呜呜呜刚才那个人好凶我还以为要死了！”

　　吵吵闹闹吵吵闹闹。虽然多半是克里特在大吵大闹，多里在阴沉着脸揍人，揍这叫人不省心的臭小子。过了一会儿两个孩子都累了，停下手来多里才注意到两人所在的屋子是哪儿，于是多里瞟了待在一旁当透明人的安格尔一眼，然后一把拉过克里特扯红的耳朵，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问道：“你怎么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咦？那个姐姐问我我们平时是在哪里落脚的，我就带她进来了啊，有什么不对吗？”克里特楞楞地反问，“安格尔姐姐是好人哦，一直照顾了多里哥哥一下午，所以多里哥哥才退烧了呢。”

　　和这家伙说话，多里必定会常常体会到无语凝噎的滋味。在多里看来，将两人之间的秘密基地告诉他人是十分不爽的行为，而在克里特看来，不把昏迷的多里带进平时用的屋子，难道还去其他的屋子趟满是灰尘的床吗？

　　“对你动了手的那个人呢？”多里压低了声音，又问。

　　“酷拉皮卡在外面。”这回是安格尔回答道，她抬手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方才克里特和多里虽说是在以极小的声音窃窃私语，可身为念能力者的她其实什么都听到了。“你们现在大概也不想看到他，所以在你……”安格尔看了多里一眼，想了想才忆起这孩子的名字，“在多里的烧退下来之前，他就不进来了。”

　　此时的酷拉皮卡就站在房门外，靠着墙壁独自沉思。在知晓了其中一个孩子身具绯之眼之后，酷拉皮卡已经没有再对他们出手的理由了，事实上多里和克里特用以落脚的这间屋子里的药品早已用完，酷拉皮卡为了采集药草还离开了一小段时间。

　　安格尔拿了一面镜子，表情有些犹豫，随即她努力地摆出严肃的神情，对多里道：“既然已经清醒了，那么……你照照镜子吧。”

　　在多里听来女孩的话相当的莫名其妙，他没事照镜子做什么？就算不用照他也知道自己鼻子眼睛长哪儿。他怀疑地用疑问的眼神看向克里特，而那家伙傻乎乎地一笑，说道：“对了，多里哥哥还没见过呢！你快照镜子看看！”

　　搞什么啊。将信将疑地从安格尔手里接过镜子，多里不满地看向光滑的镜面，而随即他便僵住了手指，一双绯红的眼睛瞪地老大，安格尔担心他会不会在大惊之下把镜子给摔出去。这个才十岁的孩子的情绪明显不算是平静，因此如同他昏迷前那般，他的眼睛变成了他自己都从未见过的绯红色。

　　身为卢克索地区的居民，多里毫无疑问知道这种红色意味着什么，他还曾亲眼见过一次。

　　——红眼的恶魔。

　　他也是……红眼的恶魔吗？

　　“好厉害！又变成红色的了！”小男孩的一声惊呼打破了多里震惊而恍惚的情绪，克里特兴奋地凑到多里的面前，“真好看！多里哥哥，以前怎么没见过你的眼睛变成这个颜色？”

　　“我也不知道……”下意识地回答着，多里猛地反应过来，随即无奈地佯怒道，“什么啊！又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很酷啊！”克里特在酷这个字眼上还特地加重了语气，好像红眼的恶魔这样的传说还真的有哪里帅气了一样。

　　也正是因为是小孩子，又是朝夕相处的同伴，所以才没有对此产生偏见吧。安格尔看着眼睛里都要迸出星星来的克里特，默默地想道。

　　而对克里特来说也确实如此，在他那不甚发达的小脑袋看来，多里是不是什么魔鬼，根本没有什么差别，多里哥哥就是多里哥哥，是那个对他最好的多里哥哥。

　　“叩叩。”

　　敲门声响起，将虚掩的门推开了一道缝，酷拉皮卡站在门口，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与此同时，室内的多里露出了小兽般警觉的神色，他下意识的绷紧了还有些不适的身体，如同龇牙咧嘴的小狼崽，好像随时要准备扑出去一样。眼见着孩子毫不掩饰的敌意，酷拉皮卡暗暗叹了口气，为自己白天的行为感到了些微的后悔，只要是燃起了绯之眼的时刻，酷拉皮卡的情绪多少都有些失控。

　　视线扫到安格尔皱着眉头的脸，似是在担忧，酷拉皮卡抬手示意她不必多想，他直接对克里特说道：“你的同伴还需要休息，我有些话想问你，你能和我出来谈谈吗？”

　　看着这个年轻人，克里特还有些后怕地往多里的背后缩了缩，一双小眼睛警惕地转着。

　　这时多里抿了抿唇，直视着酷拉皮卡道：“要问什么我来说，克里特什么都不知道。”

　　一高一矮两人僵持了一小会儿，接着酷拉皮卡点了点头，安格尔便领着还想留在门口听壁脚的克里特出去了。她留在了一个地方，身为普通人的克里特听不到，但是念能力者的她能够获悉声音的地方。

　　单独留着那两个人，她总觉得有什么暗流隐隐作祟，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