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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傅红雪,你怎么就死了呢?”
      冷月,寒风,孤坟。
      松岗蔓草,石碑冰冷。
      叶开一个人倚着石碑,身边歪倒着七八个红棕色的酒坛。他的手里是一坛酒,虚虚握着,抬头看向天空,或者是看向更遥远的过去。眼中水光氤氲了月色,凄凉,孤寂,只因为那里面的神采,从傅红雪的离开开始,便随之逝去了。
      缓缓眨了眼,酒坛子又往下滑了些,叶开干脆倾了坛子:“呐,傅红雪,我敬你。”
      他们是朋友,是兄弟,亦是知己。
      他们爱喝同样的酒,爱做同样的事。明明性格相差那么多,却像是在续着前世的缘分一般,从相知到相识,从相识到相爱,快速的如同浮光掠过水面。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那相守的灿烂也如同烟花一般,转瞬即逝了吧。
      痴情总是惹人羡。人世的眷侣,让天也嫉妒了。
      “喂!傅红雪,你去哪里啦?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你知不知……道……”
      那一天,在竹林里的小屋,叶开一肚子的牢骚被傅红雪的一个拥抱打断。
      那时候的月也像今天这么亮,不同的是,那月儿比较有眼色,瞧着他们这般便赶紧地躲进了云里,把夜色留给了他们。
      屋子里亮着昏黄的灯,那是叶开夜夜等他到深夜的证明。
      “叶开,我们成亲吧。”
      叶开还没从傅红雪回来了的惊喜中缓过神,又一个更大的惊喜几乎要把他砸晕:“什,什么?”
      不曾松开的手紧了紧,傅红雪几乎要把叶开整个拥进怀里:“我们成亲。娘答应了。”
      又是一个天雷,叶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个时候,他的眼睛里的神采,如同会说话一般灵动非常:“等等!傅红雪你告诉她了?”叶开不敢相信,那个人竟会答应。
      “对,她同意了,你是我的了。”傅红雪的声音里带着一分雀跃,他已经尽力让自己平静了,因为他不想在叶开面前丢脸。
      “我……我……我……”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叶开,这会儿却像忘了如何说话一般,只知道结巴着指着自己。
      “嗯,就明天。”傅红雪在叶开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从包袱里拿出了两件红色的新郎装,还有装饰屋子的红绸布幔。
      一夜未睡之后,是一场两个人的婚礼,红烛,香案,红衣,不需要来客,只是两人对坐,一人一壶酒,对着敬了,饮了。
      七分醉后,叶开的脸上现了红晕,“喂,傅红雪,我们……我们睡吧。”
      傅红雪看着酒品不好却又贪杯的叶开笑了起来,“嗯。”
      然后,是那红纱之后的,一场巫山携游。幔遮春光意,红烛背身泣。
      蚀骨销魂,傅红雪终是理解了为何有人肯为美人放弃江山,看向竹窗外头已经冒了脑袋的日光,眷恋着怀里温度,不愿起,不愿放手。
      热情如火,叶开终是体会了一把酒的恶果,头痛,身上痛,整个人瘫软着分不清是梦是醒。
      懒懒嘤咛了一声,叶开睁开了眼,看到傅红雪近在咫尺的脸之后微微愣神,接着想起了昨夜的画面,整张脸都红了个透。
      傅红雪紧紧搂着他,说:“叶开,我有些事,可能得离开一段时间。”
      猛地坐起,也不顾身上疼了,叶开不依:“我们才刚成亲!你要去哪?我陪你啊!”
      摇了摇头,傅红雪没有答应,他说:“安心等我回来。”
      给叶开做好了一天的饭,傅红雪背着灭绝十字刀离开了。站在门口的叶开,扶着门框,低着头,半阖着眼睑。也许,那时候他就已经有了预感吧。
      那一次,傅红雪没有食言,并没有多久他就回来了,而且,和上次相比,他整个人都显得轻快了许多,似乎是把该解决的事情解决了。
      “瞧你,还掉眼泪。”傅红雪替他抹掉了眼泪。
      叶开撅着嘴,不服气道:“谁让你走那么久。还有,我才没哭!”
      傅红雪搂住他:“嗯,我知道。”享受了一会相拥的温暖,傅红雪缓缓说:“叶开,以后我都不走了。我陪你,一辈子。”
      叶开回拥住他,眼里含着泪,脸上却是甜的不能再甜的笑:“好。”
      然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生灭无常。
      那些个山盟海誓,在说的时候又有几个是假?只是到了某一天,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人世啊,总该有太多的不如意,太多的……世事无常……
      一封急信带着一个噩耗由毫不知情的飞鸽送来。鸽子蹲在窗台上咕咕叫着,它在催促着它该得的报酬。至于那信的内容,是悲是喜,与它又有什么干系?
      不以为意从鸽子脚上结下了信的傅红雪,在打开信的那一刻,脸色就变了,他的手抖动着,那是发病的前兆。
      “傅红雪!我买了包子!还是热的呢!”叶开风风火火地从外头跑了进来,他总是这么有劲头。
      “咦,傅红雪你怎么了?”
      见傅红雪好似快要发病,叶开一把将包子扔在了桌上,赶忙跑了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别激动,平静下来!傅红雪!”
      不知是叶开的话起了用处,还是傅红雪自己平静了下来,喘着粗气,傅红雪握紧了手里的信,拨开了叶开的手,转过身,目光灼灼地望着叶开。
      “怎,怎么了?”叶开手还摊开着,不知该往哪里放。
      勉强扯了一下嘴角,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糟糕,傅红雪说:“叶开,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你。”
      叶开噗哧笑了,“可不就是你么?”
      傅红雪的脸再绷不住,牙关被他咬得整个抖动了起来,哽咽着开了声:“是娘。她……冰姨说她快死了,她想要见你……”
      不可置信地摇起来头,叶开退后两步:“傅红雪你开什么玩笑?!她怎么会快死了呢?向应天不都被我们干掉了么?!还有谁……还有谁能杀她?!”
      摇了摇头,傅红雪并没有作声。
      其实,他之前的那次离开,就是为了去保护花白凤的。
      可他没想到,敌人竟然摆了那么一出金蝉脱壳的计,让他以为他已经没有后顾之忧,让他以为,花白凤已经足够安全了。
      心底里的悔恨,他没有说,因为他不想叶开背负这仇恨。
      狂奔出去,然后是拼了命运起的轻功。遇见了阻拦着的,不论是植物,是动物,都是一柄飞刀飞过去,开出了一条带着血的路。
      傅红雪跟在他的身后,没有作声。叶开需要发泄,虽然他也需要,可现在,不是时候,他要把那怒那怨那悔那恨都留到手刃仇人的一天。
      无间地狱,等在门口的人,除了冰姨还有南宫翎。自从叶开告诉她他喜欢的人是傅红雪之后,她就留在了无间地狱,做了花白凤的干女儿。她说:“不能当叶大哥妻子,我就当他的亲人好了。”
      她是一个剔透的人。这一次,花白凤之所以还能活到这一刻,也是多亏了她的帮忙。这时候,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叶大哥,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干娘。”
      摇了摇头,叶开说了句:“谢谢。”
      可惜,叶开来的,终归还是迟了。
      一眼之后,花白凤被他和傅红雪握着的手,松开了。
      “娘……”
      “娘!”
      谁人声嘶力竭,又是谁人眼含了仇恨。
      纸钱漫天,野花遍地。
      叶开一身白色孝服,跪在火盆前面,泪水滴在了石板上,一瞬间又因为火的炙烤消失了痕迹。
      傅红雪站在他的身后,手搭在他的肩膀:“叶开,你还有我。”
      七七一过,脱了一身孝服的第一时候,叶开不顾众人拦阻冲了出去,这些天他已经变着法从南宫翎口中得知了凶手是谁。
      “傅红雪,你别挡路!”叶开满脸怒气。
      傅红雪没有说话,只是寸步不让的站在他的面前,然后缓缓从身后拔出了灭绝十字刀。刀尖指向,竟是叶开!
      “傅红雪,你当真要与我动手?”叶开皱着眉头,一脸不信。
      傅红雪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决心——他点住了叶开的穴道。
      “傅红雪!不许走!我不许你一个人去!”
      傅红雪没有理他,只是留了个长长的背影,渐行渐远……
      “翎儿,你快解开我的穴道!”见南宫翎和冰姨跑了过来,叶开喊道。
      哭的眼睛通红,南宫翎拼命摇头:“傅公子不要你去,我也不希望你去。叶大哥,对不起。”
      再后来,等叶开自己冲开了穴道,等他来到仇人所居之处。
      又一次的,迟了……
      跪倒在一片废墟前面,被火烧焚,满眼灰烬,他甚至找不到傅红雪的……尸体。
      “傅红雪!”叶开对着废墟喊着傅红雪的名字,接着一口血喷了出来,血雾飘洒,沾染着烟尘,又一齐落在了地上。可惜,烟尘非雪。
      晕倒以前,叶开脑海里闪过的,是在竹林小屋里的一幕——
      叶开坐在树枝上,晃荡着两条腿问傅红雪:“傅红雪,你为什么要叫傅红雪?”
      傅红雪浅浅笑着:“因为红色的鲜血喷洒在了雪花上,将雪染成了红色。”
      叶开的笑脸垮了下来,他在替傅红雪难过。
      结果傅红雪还要反过来安慰他:“以前是为了记住仇恨,现在已经换了个解释。你看,我们院子里的红桃落下时候像不像红色的雪?”
      从树枝上跳下来,叶开扑进了他的怀里,“像!我也只要这个解释!”
      “好。”傅红雪总是包容着他的任性。
      再后来,他被冰姨和南宫翎救了回去。她们告诉自己,说傅红雪的衣冠冢他们立好了。
      她们还说,他的心疾发了,昏迷了三个月,差点救不过来了。
      再后来,等他发现自己提不起内劲的时候,她们又告诉他说,他的武功尽失了。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叶开问:“还有什么是你们没告诉我的?”
      她们两个的头一个比一个摇的快,“没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没了,其实,对他而言,早就不重要了。
      倚着墓碑,叶开仰着头,灌了一大口酒。
      唔,对了,她们还说,他不能饮酒。
      酒坛子终于从手里滑落,落在坚硬的地面,碎成了一片一片。
      还有一两片的凹槽里,留着的一层薄酿,将冷月也收了进来,晃荡了两下之后,静止不动。
      水中花,镜中月。
      瞥了那碎片一眼,叶开又重新将头贴在了冰冷的墓碑上,然后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傅红雪,既然你不让我去找你,那我就在这里一直陪你吧……你,答应过的。”
      答应过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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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着月色,一人一袭黑衣缓步而来——他,是傅红雪。
      那天的爆炸,他被一个来找人的大夫救了。那个大夫脾气古怪,不收钱,只要人替他试药。以救命之恩相挟,傅红雪被逼着给他足足试了三个月的药,这才离开。
      马不停蹄赶到无间地狱的傅红雪,却听冰姨和南宫翎说以为自己死了,她们给自己立了坟,而叶开……
      攥紧了拳头,傅红雪急忙赶过来,虽然心里早已有了准备,可在看到叶开那模样的时候,傅红雪还是心痛了,痛到他连短短的几步也用上了轻功。
      尚自沉浸悲伤之中的叶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搂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来人身上的气息熟悉的,叫他竟是不敢相信。
      “傅……红……雪?”一个叫喊了千万遍的名字,这一刻被他叫出来却像卡在了喉咙一般,细弱难闻。叶开不可置信的仰起了头,看见的是那张夜夜入梦的脸。
      “对,是我,是我。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傅红雪哭了,早已忘记眼泪是什么的傅红雪,哭了。
      叶开用尽他所有的力气,死死搂住了他,他的声音压抑着甚至变了腔调:“不要走,别再丢下我了。”
      “不走了!真的不走了!”傅红雪一遍遍在他耳畔重复,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后背。
      南宫翎说,叶开的心疾犯了,武功也没了。
      他不知道叶开何时有的心疾,他只知道,他得安慰他,他得治好他。
      叶开的眼泪,将傅红雪的前襟都透湿了。傅红雪感觉到了,这次他没有再笑话叶开,因为他自己也哭了,只是他不敢,不敢叫叶开看见。
      因为叶开说,傅红雪开心他就开心,傅红雪难过他就难过。
      好半晌,等叶开止了泪,等叶开终于反应过来傅红雪是真的回来,他该高兴的时候,傅红雪一把将他捞在了自己怀里,打横抱起:“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去。你回来了,我的病就好了。我要你跟我回家,我要和你一起睡觉。”叶开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语气雀跃的就像个孩子,挑动的眉头却带着引诱。
      “不行,听话。”傅红雪故意板起脸,双颊却是不可控红了起来,眼里也满是笑意。
      叶开把脸贴在了他的肩膀,温热的,比冰凉的石碑舒服多了。
      松了一口气,叶开暗暗想:他没有食言,真好。
      那就勉为其难听他的好了,点了点头:“好吧。”
      傅红雪笑了,搂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真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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